胸腹间“沉光玉髓砂”传来的暖意如同春日溪流,持续不断地温润着受损的经脉和躁动的灵胚。杨凡盘膝坐在水潭边,闭目调息了整整两个时辰。洞窟内只有水滴落潭的单调声响,和那面岩壁上持续荡漾的、肉眼难辨的空间涟漪。
两个时辰后,他缓缓睁开眼。
经脉中的灼痛感已经减轻到可以忍受的程度,丹田不再空荡刺痛,而是有了微弱的、温润的饱胀感——那是玉髓砂散发的平和灵力在缓慢滋养。虽然真元依旧枯竭,但至少灵胚稳定了下来,不再有崩溃之虞。更重要的是,头脑恢复了清明,思考不再受剧痛干扰。
他低头看了看绑在胸腹间的布包,沙砾的光芒已经黯淡了些许,显然消耗了不少。粗略估算,这些玉髓砂大约还能支撑他稳定伤势三到五天,之后效力会大幅减弱。时间有限。
目光再次投向那面荡漾着空间涟漪的岩壁。
进,还是不进?
杨凡撑着岩壁缓缓站起,走到涟漪前。这一次,他没有贸然试探,而是从皮挎包里取出几样东西,一一摆放在地上。
得自石甲的储物袋,还没来得及细看。幽蓝短刺和淬毒钩镰。还有从铁手储物袋里找到的一些零碎物品:几瓶普通疗伤丹药(对他目前伤势效果有限)、百余块下品灵石、几套换洗衣物、一枚刻着血煞门蛇头标记的腰牌,以及……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金属片。
金属片呈暗铜色,边缘不规则,表面蚀刻着极其细密复杂的纹路,有些部分已经磨损。杨凡将其拿起,入手颇沉。当他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入时,金属片表面的纹路竟微微亮起暗红色的光,散发出一股与黑塔本源灵力相似、却又更加狂暴原始的地脉气息!
“这是……”杨凡心中一动,将金属片凑近岩壁上的空间涟漪。
嗡——
金属片表面的暗红纹路骤然明亮了几分!与此同时,岩壁上的涟漪也变得更加清晰,甚至隐隐传来低沉的、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轰鸣!
共鸣!强烈的共鸣!
这金属片,似乎是某种信物,或者……钥匙?
杨凡收回金属片,涟漪和轰鸣随之减弱。他反复试验了几次,确认无误。金属片不仅能与空间褶皱产生共鸣,其散发的狂暴地脉气息,与褶皱另一端透出的那股精纯狂野的土行灵力,同源同质!
“看来,这金属片,很可能是血煞门探索黑塔、或者寻找类似地脉节点时使用的某种指引或通行凭证。”杨凡暗忖,“石甲或者铁手奉命守在塔外,身上带着此物,倒也合理。”
那么,有了这金属片,进入空间褶皱的风险是否会降低?至少,它可能是一个“身份凭证”,或者能帮助稳定通道?
但依旧充满未知。褶皱另一端到底是什么?是地脉狂暴的绝地,还是另有洞天?以他现在的状态,哪怕有金属片,能否承受穿梭空间褶皱的压力?万一另一端的环境极端恶劣,他可能瞬间殒命。
谨慎的天性让他犹豫。但留在这里,等玉髓砂耗尽,伤势恶化,再被可能追来的“影大人”或血煞门其他人找到,也是死路一条。
“搏一线生机……”杨凡低声自语,眼神逐渐坚定。修仙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从青竹坊到黑岩城,从断魂崖到流云城,哪一次不是在绝境中搏杀出来的?
他不再犹豫,开始做准备。
首先,将皮挎包里所有可能用到的物品重新整理:丹药瓶放在最易取处;灵石分成两份,一份备用,一份准备随时抽取灵力;金属片握在右手;左手扣着幽蓝短刺(钩镰太长不便在狭窄处使用)。胸腹间的玉髓砂布包重新扎紧。
然后,他走到水潭边,用一个空丹药瓶装满了潭水。这水蕴含水灵之气,关键时刻或许能缓解伤势或补充水分。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站到岩壁前。右手紧握金属片,将其缓缓贴向那荡漾涟漪的中心。
嗡——轰!
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共鸣爆发!金属片上的暗红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疯狂闪烁!岩壁上的涟漪剧烈动荡,中心处开始扭曲、旋转,形成一个直径约三尺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旋涡!旋涡深处,传来更加清晰的、如同万马奔腾般的地脉轰鸣声,以及一股精纯到令人窒息、却又狂暴如同怒涛的土行灵力!
空间通道,被激活了!
杨凡能感觉到,这通道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塌。他不敢耽搁,深吸一口气,将金属片紧紧贴在胸口(通过布包,玉髓砂的平和灵力似乎能中和一部分金属片的狂暴气息),然后咬牙,一步踏入旋涡!
天旋地转!
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疯狂搅拌的泥石流漩涡!四面八方传来恐怖的压力,撕扯着他的身体,挤压着他的骨骼内脏!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土石摩擦、地脉咆哮之声!眼前是一片混乱的暗红与土黄光影,根本分不清方向!
最可怕的是那狂暴的土行灵力!它们如同无数锋利的砂石,顺着毛孔、口鼻、甚至神识感知,疯狂涌入体内!与杨凡主修的《地煞镇岳功》同源,却更加原始、暴烈、未经炼化!它们粗暴地冲刷着本就脆弱的经脉,与玉髓砂的平和灵力激烈冲突,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呃啊——”杨凡忍不住发出痛哼,七窍开始渗血!他疯狂运转《冰心诀》保持意识,同时竭力引导《地煞镇岳功》,试图安抚、炼化这些涌入的狂暴灵力。但收效甚微,他的修为和状态太差了。
就在他感觉身体即将被撕裂、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胸口的金属片猛地爆发出一圈暗红色的光晕,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压力骤然一轻!
虽然周围的狂暴灵力和空间撕扯力依然存在,但金属片的光晕仿佛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隔绝了最致命的冲击。同时,金属片本身散发出的、与地脉同源却相对“温和”的气息,似乎起到了某种引导作用,让那些涌入体内的狂暴灵力变得略微“驯服”了一些,虽然依旧痛苦,但至少不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杨凡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拼命维持功法运转,引导着那一丝丝能被转化的灵力滋养己身,对抗撕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也许有一炷香。
前方突然出现一点稳定的、土黄色的光亮!
出口!
杨凡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光亮挣扎前行。
“噗通!”
他整个人从旋涡中被“吐”了出来,重重摔在坚硬粗糙的地面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身后,那暗红色的旋涡闪烁了几下,迅速缩小、消失。岩壁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凡瘫在地上,剧烈咳嗽,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经脉更是如同被砂纸从头到尾打磨了一遍,火辣辣地疼。但奇怪的是,涌入体内的那些狂暴土行灵力,在穿过通道后,似乎有一部分被身体吸收、转化,虽然过程痛苦,却让干涸的丹田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实的土行真元!
他勉强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个……地下洞窟?不,比洞窟更宏大,更奇特。
头顶是高不可测的黑暗,隐约可见垂落的巨大钟乳石,如同倒悬的山峰。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布满嶙峋怪石和曲折通道的复杂地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土行灵气,精纯程度远超黑塔内部,却更加狂野、原始,仿佛身处大地脏腑之中。地面上,随处可见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芒的矿石,和一些从未见过的、形态古怪的蕨类植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视野中央,有一根直径超过十丈、连接洞顶与地面的巨大“石柱”。石柱并非天然,表面蚀刻着无数复杂到令人目眩的古老符文,此刻正有规律地明灭着土黄色的光芒,仿佛在呼吸。石柱周围的地面上,延伸出数十条发光的脉络,如同大地的血管,蔓延向四面八方,没入黑暗之中。
整根石柱散发着浩瀚、厚重、仿佛能镇压一切的恐怖气息,却又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与沉寂。
“这是……地脉节点?还是……地枢宗的某种核心阵法枢纽?”杨凡心中震撼。他怀中的金属片此刻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但依旧散发着与这里环境隐隐契合的波动。
他挣扎着爬到最近的一块发光矿石旁,背靠着坐下。这里的土行灵气虽然狂暴,但对于修炼土行功法、且拥有“后土灵胚道基”的他来说,若能缓慢引导吸收,反而是绝佳的疗伤和修炼宝地!前提是,他能承受住灵气最初的冲击,并且……这里没有其他危险。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伤势没有恶化,反而因为吸收了一丝精纯地脉灵力,有极其缓慢的好转迹象。玉髓砂消耗了大约三分之一,还能支撑两天左右。真元恢复了一点点,大约相当于练气一二层的水平,但质量极高。
暂时安全了。但必须尽快恢复一些自保之力。
他取出几块下品灵石握在手中,开始缓慢吸收其中温和的灵力,同时小心翼翼地尝试引动周围空气中一丝丝相对“温和”的土行灵气入体,配合玉髓砂,修复经脉,滋养灵胚。
这个过程必须极其缓慢、谨慎,稍有不慎引动太多狂暴灵气,就是经脉碎裂的下场。
时间,在这寂静而宏大的地下空间中,悄然流逝。
枯木林边缘,一处被风化的岩穴内。
韩老鬼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吴锋蹲在一旁,正用匕首割开他肋下被鲜血浸透、已经和皮肉黏连的衣衫。伤口很深,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那是敌人苗刀上附带的毒素在蔓延。
“忍着点。”吴锋低声道,从一个贴身皮囊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几种不同颜色的药粉和膏体。他熟练地混合了一些,又掏出水囊倒出少许清水调匀,然后涂抹在韩老鬼的伤口上。
药膏触及伤口,带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和清凉交织的感觉。韩老鬼闷哼一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但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
“刀上有‘腐筋散’,不算顶级剧毒,但拖延久了会损坏经脉根基。”吴锋一边处理,一边平静地说道,“这‘清淤膏’能暂时压制,但要彻底祛除,需要专门的解毒丹,或者筑基修士以真元慢慢逼出。你现在真元枯竭,只能先压制。”
韩老鬼艰难地点点头,嘶哑着声音问:“韩勇他……”
吴锋动作顿了顿,继续涂抹药膏,没有回答。沉默,就是最残酷的答案。
韩老鬼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压抑的痛楚。刘掌柜生死未卜,韩勇凶多吉少,韩家车队出来的人,如今只剩他一个了。
“那个石室陷阱……‘先生’给的应急地点,到底是怎么回事?”韩老鬼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吴锋包扎好伤口,坐到对面,擦干净匕首,才缓缓开口:“地图上标记的‘安全屋’和‘应急点’,是组织内部根据情报预设的。‘安全屋’通常相对安全隐蔽,用于长期藏匿或交接;‘应急点’则多是险地、绝地或预设的陷阱,用于绝境时与敌人同归于尽,或者创造脱身机会——就像我们刚才用的那个。”
“所以,‘先生’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我们可能会被追杀,甚至……早就准备好了让我们当诱饵或者弃子?”韩老鬼声音发冷。
吴锋沉默了片刻,道:“组织的行事风格,向来以完成任务和保全自身核心为第一要务。外围人员、临时合作者……必要时刻都是可以牺牲的筹码。这次交易,铁盒是‘先生’志在必得之物,我们完成了交割,拿到了报酬,对组织而言,价值就已经利用完了。后续能否活下来,看我们自己的本事,也看‘先生’是否愿意额外施恩——比如,提供那个陷阱的启动方法和地点。”
“施恩?”韩老鬼冷笑,牵动伤口,又咳出两口血沫,“让我们差点死在里面,也叫施恩?”
“但我们活下来了,追兵全死了。”吴锋直视着他,“这就是结果。韩管事,你行走修仙界这么多年,应该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也没有绝对可靠的盟友。‘先生’提供路线和应急点,是交易的一部分,保障我们完成交割后有一定自保或反击手段。至于这手段是否危险,是否会让我们丧命,不在承诺范围之内。”
残酷,却现实。
韩老鬼无言以对。是啊,修仙界本就如此。所谓的信任与合作,往往建立在利益和实力的基础上。当一方失去价值或陷入绝境时,被抛弃是常态。能给你一个同归于尽的机会,已经算是“讲究”了。
“接下来怎么办?”韩老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凉和愤怒。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活下去,才有以后。
吴锋从怀中取出那张染血的地图,铺在地上。地图上除了之前标注的路线,在陷阱石室附近,还有一个用极其淡的墨水画的、不起眼的叉号,旁边有一行小字:“疑有密道,未探明”。
“这里。”吴锋指着那个叉号,“离石室不远,在一处断崖下方。组织的情报显示,早年有修士在那附近发现过人工开凿的痕迹,可能通往地下一处废弃的矿道或者古代遗迹。但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危险,也可能早已坍塌。”
“你的意思是……”
“安全屋不能去了。伏击者能精准拦截,说明路线可能已经泄露,或者‘先生’那边也不干净。”吴锋冷静分析,“我们现在伤势不轻,需要地方藏身疗伤。那个可能的密道,虽然未知,但至少不是明面上标记的地点,相对隐蔽。而且,万一里面有古代遗留的矿道,或许能通往更远的地方,甚至离开这片区域。”
绝境中的选择,往往没有最优,只有相对不那么坏。
韩老鬼盯着那个叉号看了许久,终于点头:“走。”
两人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待韩老鬼伤口不再流血,体力稍复,便悄然离开岩穴,按照地图上模糊的指引,向着那处断崖摸去。
沿途小心翼翼,避开可能有视线开阔的高处,专走林木茂密或沟壑地形。吴锋展现出惊人的野外生存和反追踪能力,总能提前发现一些细微的痕迹,避开可能的危险区域。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抵达了一处隐蔽的断崖下方。这里乱石嶙峋,藤蔓密布,确实人迹罕至。
按照地图标记,两人在崖壁底部仔细搜寻。终于,在一丛特别茂盛、几乎垂到地面的藤蔓后面,吴锋发现了一个被碎石半掩的、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不大,需要弯腰才能进入,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和淡淡的霉味。
洞口边缘,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虽然年代久远,已经被风化和苔藓覆盖,但依旧能看出规整的轮廓。
“就是这里了。”吴锋低声道,拔出匕首,率先弯腰钻了进去。韩老鬼紧随其后。
洞口初入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向内走了约十几丈后,通道逐渐变宽变高,地面也出现粗糙的石阶,一路向下延伸。两侧洞壁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早已黯淡的、刻画着简单线条的壁画,内容模糊不清,似乎描绘着古人开矿、祭祀的场景。
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远处,隐约传来滴水的声音。
这里,似乎真的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古代矿道。
两人不敢大意,吴锋点燃了一支随身携带的短小火把(得自敌人储物袋),昏黄的光照亮前方数丈范围。通道曲折向下,岔路不多,他们选择最宽的主道前行。
走了约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较大的洞室。洞室中央有一个积满浑浊污水的石坑,四周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架和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铁器碎片。洞壁上,有一些开凿出来的简陋石龛,里面空空如也。
这里似乎是个废弃的矿工休息点或者物资堆放处。
“暂时在这里休息。”吴锋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也没有妖兽气息,相对安全。
韩老鬼靠着石壁坐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伤口在阴冷环境下隐隐作痛,真元恢复缓慢,前途依旧渺茫。但他知道,至少暂时脱离了最直接的追杀,有了喘息之机。
吴锋则走到洞室另一头,仔细查看那些石壁和锈蚀工具,似乎在寻找什么线索。
寂静,再次笼罩了这片黑暗的地下空间。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永恒的滴水声,回荡在空旷的矿道之中。
塔下的地脉节点,林间的废弃矿道。两个绝境中的身影,都在黑暗中艰难地喘息、恢复,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喜欢凡人修仙:我在坊市摸爬滚打请大家收藏:(m.qishishuwu.com)凡人修仙:我在坊市摸爬滚打骑士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