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石城半月后，凌尘一行抵达断尘海沿岸的望海镇。镇子不大，却因常年有修士往来而格外热闹，酒肆的屋檐下挂满了风干的海鱼，空气中弥漫着咸涩的海风与淡淡的檀香——那是修士们焚香祈福的味道。
“再过三日，便是断尘海封印最薄弱的‘月缺期’。”阿璃展开从黑风教搜出的古籍，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书上说，此时魔气会顺着海眼喷涌，若不能及时镇压，不出三月，沿岸百里都会变成魔域。”
石三正蹲在码头上，给雪驼喂着新买的草料，闻言回头道：“那咱们得赶紧找船渡海。我问过镇上的老渔民，说只有‘玄鲸船’能抗住深海的魔气，只是那船主脾气古怪，非神兵不渡。”
“神兵？”凌尘下意识地摸了摸问心剑。自从最后一块斩愁碎片融入剑身，这柄剑便时常在夜里发出共鸣，仿佛在呼唤着什么。此刻剑柄传来轻微的震颤，像是在回应“神兵”二字。
正说着，码头尽头传来阵喧哗。一个穿着鲛绡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船舷上，手里把玩着颗夜明珠，对着围拢的修士们朗声道：“要乘我玄鲸船的，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家伙！凡品灵器别来丢人，没有镇魔之力的，趁早回头！”
那便是船主玄渊，据说祖上是镇守断尘海的水师，手里的玄鲸船用千年玄铁打造，船帆上绣着能驱邪的“镇海珠纹”。
“好大的口气！”一个背着巨斧的壮汉怒喝，“我这‘裂山斧’也是极品灵器，难道还配不上你的破船？”
玄渊瞥了眼巨斧，冷笑一声：“斧上沾满凡俗血腥，连魔气都镇不住，渡海时被魔蛟拖下去，我可不管捞尸。”
壮汉气得满脸通红，却被身边的同伴拉住——谁都知道，玄渊的眼睛毒得很，他说不行的，绝无例外。
“凌兄，咱们去试试？”石三摩拳擦掌，他对问心剑有十足的信心。
凌尘点头，牵着雪驼走到船前。玄渊的目光落在问心剑上时，突然定住了，手里的夜明珠差点掉进海里：“这……这是斩愁神剑的气息？”
他猛地跳下船，几步冲到凌尘面前，手指颤抖地抚过剑鞘：“当真……当真有斩愁碎片！我祖辈传下的手记里说，唯有集齐碎片的神剑，能彻底封印海眼！”
“船主认识这剑？”阿璃眼中闪过讶异。
“何止认识！”玄渊激动得声音发颤，“我太爷爷曾是凌惊尘前辈的副将，当年就是跟着前辈乘玄鲸船镇守断尘海的！他在手记里画过斩愁剑的纹样，与你这剑上的光纹分毫不差！”
凌惊尘，正是五百年前铸造斩愁神剑的剑主，也是凌尘从未谋面的先祖。
玄渊突然对着凌尘深深一揖：“前辈后人在此，玄鲸船自当效劳！莫说渡海，便是要闯魔蛟巢穴，我也陪你去！”
周围的修士们顿时哗然，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竟与传说中的斩愁剑主有关。刚才的壮汉更是涨红了脸，讪讪地退到了人群后。
当夜，玄鲸船泊在码头，船帆上的镇海珠纹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玄渊摆了桌酒席，席间说起断尘海的往事：“五百年前，凌惊尘前辈就是在月缺期，用斩愁剑劈开海眼，将滔天魔气逼回深渊。可惜前辈耗尽灵力，与神剑一同沉入海底，只留下几块碎片……”
他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手记，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幅海战图：玄鲸船乘风破浪，船头的白衣剑主挥剑斩向黑浪，剑气所过之处，魔气尽数消散。
凌尘看着图中的剑主，忽然觉得与问心剑传来的气息隐隐呼应。他握住剑柄，剑身的蓝金光芒与图上的剑气重叠，竟在纸上映出行模糊的字迹：“剑在魂在，魂归断尘。”
“这是……”玄渊惊呼，“我太爷爷说，这行字只有斩愁剑的继承者能看见！”
阿璃的镇魂玉突然亮起，与问心剑的光芒交织成网，网中浮现出无数影像：有凌惊尘挥剑的身影，有玄鲸船乘风破浪的壮阔，更有海眼深处，那团盘踞了千年的漆黑魔气。
“是‘噬界魔主’。”阿璃的声音凝重，“玄清观的古籍记载，它是上古残留的魔气聚合体，以吞噬界域为生，五百年前被凌前辈重创，一直蛰伏在海眼深处，等着月缺期破封。”
石三倒吸口凉气：“那咱们这点人，够它塞牙缝吗？”
“够。”凌尘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前辈能做到的，我们也能。”他看向玄渊，“船主，明日清晨出发，可否？”
“随时待命！”玄渊挺直胸膛，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镇守海疆的水师模样。
次日清晨，玄鲸船扬帆起航。望海镇的百姓们站在码头相送，有人焚香，有人抛洒花瓣，还有孩童举着木剑，模仿着凌尘挥剑的姿势。
船行三日，越靠近断尘海中心，海水越发漆黑，空气中的魔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玄鲸船的镇海珠纹发出阵阵微光，将魔气隔绝在船外，却仍能听到海中传来的嘶吼，像是无数魔蛟在暗处窥伺。
第三夜，月上中天，正是月缺期的顶点。海面上突然掀起巨浪，黑浪中浮现出张巨大的魔脸，獠牙如山峰般耸立，正是噬界魔主的虚影。
“来了！”玄渊敲响船舷的铜钟，钟声震得魔气翻涌，“所有人各就各位，启动护船大阵！”
修士们纷纷祭出法宝，各色灵光在船帆上汇聚，与镇海珠纹融为一体。阿璃的镇魂玉悬在船头，红光如盾，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魔气。石三则握着弯刀守在船尾，砍断了数条试图攀船的魔蛟触手。
凌尘站在甲板中央，问心剑已完全出鞘。三枚斩愁碎片在剑身上流转，蓝、金、红三色光芒交织成柄虚幻的巨剑，与五百年前凌惊尘的剑影重叠。
“先祖，借你的剑一用。”他轻声道，随即纵身跃起，踩着浪头冲向魔脸。
“斩——！”
问心剑挥出的刹那，天地仿佛都安静了。三色剑气如流星般划破黑浪，正中魔脸的眉心。噬界魔主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虚影寸寸碎裂，海眼深处传来阵阵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封印……封印在修复！”玄渊看着海面上渐渐散去的黑气，激动得老泪纵横，“太爷爷，我们做到了！”
阿璃的镇魂玉突然飞向海眼，红光如线，将四散的魔气重新捆缚。石三瘫坐在甲板上，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大笑起来：“他娘的，老子也成了斩魔英雄！”
凌尘落回船上，问心剑的光芒渐渐平息，剑身上的“问道”二字旁，终于完整地浮现出“斩愁”二字。他望着平静下来的海面，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复刻先祖的荣光，是带着他们的信念，走自己的路；所谓神剑，也不只是斩妖除魔的利器，是承载着无数人守护之愿的信物。
玄鲸船返航时，断尘海的海水已渐渐转清，阳光穿透云层，在海面洒下片金辉。远处的望海镇传来隐约的欢呼，像是在迎接英雄归来。
凌尘靠在船舷上，看着问心剑倒映在海水中的影子，忽然觉得，这柄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他的问道之路，也远未结束——毕竟，天地之大，需要守护的，又何止一个断尘海。
海风拂过船帆，带着新生的气息，朝着更远的天际吹去。玄鲸船劈开波浪，留下道长长的水痕，像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光带，在朝阳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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