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城头，曹操裹着厚氅，凭栏西望。深秋的寒风卷起他斑白的鬓发，这位纵横半生的枭雄，此刻面色蜡黄，眼中布满血丝。潼关失守、夏侯惇、夏侯渊战死、汝南溃败、曹仁战死，徐晃被擒、谯县告急...一连串的噩耗如重锤般砸在他心头。
“丞相，风大，回府吧。”许褚在一旁低声劝道。
曹操摆了摆手，声音沙哑：“仲康，你看这中原大地...多少城池，多少山河，都是孤当年一兵一卒打下来的。如今...都要拱手让给吕布了吗？”
许褚虎目怒睁：“丞相勿忧，末将誓死护卫丞相！”
正说着，一骑快马自南疾驰入城。斥候滚鞍下马，声音嘶哑：“报！谯县...失守了！曹真将军被投石击中...殉国！满宠太守突围被擒...城中守军...全军覆没！”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谯县陷落、曹真阵亡的消息，曹操仍觉胸口剧痛，踉跄后退。许褚急忙扶住。
“子丹...也去了？”曹操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出那个英气勃勃的族侄，“元让、妙才、子孝、子丹...我曹家儿郎，一个个都...”
他猛地咳嗽起来，竟咳出血丝。左右大惊，欲唤医官，却被曹操制止。
“不必。”曹操抹去嘴角血迹，眼中反而燃起熊熊火焰，“吕布...好！好！好！逼得孤...退无可退了！”
陈留府衙内，灯火通明。曹操强撑病体，召集所有在陈留的文武。
郭嘉已病入膏肓，却坚持与会。荀攸、程昱、杨修、蒋济、陈群等谋士分列左右。
曹操已恢复枭雄本色：“诸公，谯县已失，许都、洛阳门户洞开，中原再无险可守。”曹操声音虽弱，却字字铿锵“吕布现在何处？”
“据探，吕布仍在谯县，并未出击。但...”荀攸顿了顿，“大明征兵的消息已证实。诸葛亮在江东征兵，陈宫在益州征兵，贾诩在关中、汉中征兵，蔡瑁在荆州征兵，法正在西凉征兵，鲁肃在淮南征兵...加上吕布本部、周瑜残部、张辽所部，总数恐超过三十万。”
程昱补充：“更可怕的是，吕布传令各州，凡入伍者赏田免赋，士气高昂。而我军...”他欲言又止。
曹操明白程昱未言之意。连年征战，中原疲敝。关中、汝南、谯县三场大败，损兵超过十万。洛阳虽还有十万守军，但分守各处，能调动的已不多。
他环视众人：“孤问一句——是降，是走，是战？”
堂中寂静片刻，曹洪率先抱拳：“末将愿战！宁可战死，绝不偷生！”
许褚亦道：“末将与曹洪将军同进退！”
谋士中，程昱率先开口：“丞相，退守洛阳固然可保一时，但中原若失，洛阳又能守几时？当集结所有兵力，在陈留与吕布决战！”
荀攸补充：“还可急调青州、东郡兵马，许都、洛阳守军，全部集结陈留。此战若胜，可一举收复失地；若败...”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若败，则万劫不复，
郭嘉开口：“丞...相...嘉有一言...”
曹操急忙近前：“奉孝请讲。”
郭嘉虽病容憔悴，目光却依然锐利，“吕布...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若让他完成集结...三十万大军压境，纵有十个陈留...也守不住。”
曹操凝视这位最倚重的谋士：“奉孝之意是...”
“不能等他集结！”郭嘉咳嗽数声，强撑道，“必须...在他各路兵马抵达前...主动出击！趁其主力尚未完全汇合...在谯县郊外...与之决战！”
“主动出击？”杨修急道，“奉孝先生，我军连败，士气低落。且兵力不足...”
“正因士气低落，才更需要一场胜仗来提振！”郭嘉打断，“若等吕布三十万大军合围...那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曹操沉吟良久，目光扫过众谋士。荀攸、程昱皆面色凝重，显然也知这是唯一生机。
“好！”曹操终于决断，“那就战！但...”他话锋一转，“不能只靠现有兵力。传令——”
“第一，令青州刺史毛玠，尽起青州之兵，火速驰援陈留！”
“第二，洛阳所有能调之兵，除必要守军外，全部调来陈留！由曹丕统一调度！”
“第三，许都尚有近三万守军，抽调两万，由乐进率领，星夜来援！”
“第四，”曹操看向荀攸，“再给刘备修书！告诉他，若我败亡，吕布下一个必灭他！此次只需他在黄河沿岸制造动静，牵制周瑜在弘农的兵马，使其不得东进！”
荀攸领命：“臣即刻去办！”
“第五，”曹操对程昱道，“开陈留府库，厚赏将士。凡参战者，若战死，抚恤加倍，子弟可入太学！”
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传出。陈留城内外顿时忙碌起来：
信使四出，马蹄声昼夜不绝。
府库大开，铜钱绢帛堆积如山，赏赐源源不断运往各营。
铁匠铺炉火通红，日夜赶制兵器铠甲。
民夫被征调加固城防，深挖壕沟，多设拒马。
三日后，青州兵马率先抵达。毛玠率三万青州兵入城时，曹操亲迎至城门：“孝先来得及时！”
毛玠下马拜倒：“丞相有召，青州儿郎，愿为丞相效死！”
又过两日，曹丕率洛阳援军五万抵达。
乐进也率许都兵马两万赶到，虽身上旧伤未愈，却慨然请战：“末将愿为先锋！”
至第七日，陈留已集结大军十五万。虽不及吕布正在集结的三十万之众，但已是曹操所能调动的全部家底。
校场之上，十五万大军列阵肃立。曹操登台誓师，声音响彻云霄：
“将士们！吕布逆贼，僭越称帝，祸乱天下！今又破我谯县，杀我将士，此仇不共戴天！”
“此战，非为曹操一人，乃为天下苍生！若让吕布得志，必屠城戮民，重现董卓之祸！”
“我在此立誓：凡奋勇杀敌者，赏千金，封万户侯！若不幸战死，子弟承爵，世代荣华！”
“全军开拔，兵发谯县！与吕布——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震天动地。
曹操亲率十五万大军，离开陈留，向谯县进发。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赌博——赢了，可重整河山；输了，则万事皆休。
而此时的谯县城，吕布已接到曹操主动来攻的急报。他缓缓起身，对堂下众将笑道：
“曹孟德终于来了。传令全军，准备迎战。这一战...朕要亲手结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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