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越州港,空气里弥漫着海腥味、机油味和一种无形的紧绷。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在泊位与集装箱的钢铁丛林间来回切割,将明暗交界线拉得锋利。远洋货轮低沉的汽笛偶尔撕裂寂静,又被潮湿的海风揉碎,散在码头工人沉默的脚步和吊机有规律的嘎吱声里。
赵山河的紧急来电,语气里那丝被极力掩饰的疲惫与急切,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楚靖远刚刚稳固的内庭湖面上,漾开了第一圈外来的涟漪。
电话里没有详说,只提到码头“出了点状况”,需要“借点人手看看”。但能让这位在南方经营数十年、根深蒂固的“船王”用上“棘手”和“借东风”这样的字眼,事情绝不会是简单的劳资纠纷或货损赔偿。
楚靖远放下电话,在观景台又站了片刻。南方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毯,那片光毯之下,是赵山河苦心经营数十年的王国,也是无数利益交织、暗流涌动的深水区。结盟的意向早已有之,但真正将两家的利益、乃至安危捆绑在一起,需要契机,也需要对彼此底线和能力的清晰认知。
现在,契机似乎以一种不太平静的方式,自己撞了上来。
他没有惊动已经按部就班运转起来的内庭核心。林清韵需要时间熟悉协调总管的节奏,苏映雪正全力构建她的情报网络,沈墨心沉浸在法律攻防的推演中,赵芷蕾则淹没在庞大的家族资产数据里。只有秦凤舞,她的职能决定了必须对任何潜在的安全威胁保持最高警惕。
楚靖远直接拨通了秦凤舞的内部加密线路。“凤舞,准备一下。你亲自带一个精干小组,跟我去趟越州。赵山河那边码头有事,情况不明。轻装,便行,但要带足‘眼睛’和‘耳朵’,还有……应对突发状况的必要准备。”
线路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秦凤舞毫无波澜的声音:“明白。目的地、接头方式、预设安全等级?”
“越州港三号码头,老仓库区。赵家会有人接应。安全等级……暂定橙色(高度警戒,非战争状态)。对方可能涉及境外势力或非正规武装,不排除冲突可能。”
“一小时后,地下车库b区。”秦凤舞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楚靖远转身离开观景台。他没有换正装,依旧是简单的深色休闲裤和 polo 衫,外面套了件薄款防刮面料的战术夹克。经过林清韵的协调中心时,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灯。他轻轻敲了下门框。
林清韵从屏幕前抬起头,看到他的装束,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但没有多问,只是温声说:“要出去?夜里凉,注意安全。”
“去趟南方,赵老有点事。家里你照看。”楚靖远言简意赅。
“好。”林清韵点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读出更多信息,但最终只是柔和地叮嘱,“随时联系。”
这种不过度追问、却将关切落在实处的分寸感,让楚靖远心中微暖。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专用电梯。
***
地下车库b区,一辆经过防弹改装、外观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已经发动。秦凤舞站在车旁,同样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头发扎成利落的发髻,腰间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楚靖远知道,该在的东西一定在。她身后跟着两名同样干练的男性,目光锐利,身形挺拔,看似随意站立,实则封堵了几个关键角度。
没有多余的交流,四人上车。车辆平稳驶出地下车库,融入深夜的车流。秦凤舞坐在副驾,快速操作着膝盖上的加固型平板,调出越州港及周边区域的卫星地图、建筑结构图、已知势力分布概况,以及赵家核心人员的安全档案摘要。
“赵山河本人目前应在港口附近的‘临海轩’私人会所,那是他处理紧急事务的常用地点。三号码头老仓库区,主要是堆放一些待处理或低值大宗货物,监控覆盖不全,夜间人员稀少,容易出事也容易……做事。”秦凤舞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冷静得像在汇报天气预报,“接应人是赵山河的贴身保镖队长,阿锋,资料显示可靠,擅长近身格斗和巷战。已通过安全线路确认过身份识别码。”
楚靖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赵家近期的异常,有更具体的吗?”
“赵芷蕾之前转交的‘影卫’亚洲小组报告提到,赵家在东南沿海的几处码头,有不明船只夜间靠泊。频率不高,但货物不明,装卸人员专业,反侦察意识强。其中一处,就是越州港的非公开泊位。结合赵山河此刻的反应,大概率是这条线上的事出了纰漏,或者……被什么人卡住了脖子。”
楚靖远睁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走货?违禁品?”
“不确定。赵家的主业是合法航运和港口经营,但东南沿海水太深,完全杜绝灰色地带几乎不可能。以赵山河的性格和地位,大概率不会是主动涉足高危违禁品,更可能是默许了某些‘擦边’运输,或是下面的人借他的码头夹带私货,现在被人抓住把柄,或者……黑吃黑。”
分析合理。楚靖远不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和平板电脑偶尔的提示音。车子驶出城区,上了通往港口的高速。夜色浓重,路两旁是黑黢黢的丘陵和偶尔闪过的零星灯火。
***
越州港,三号码头老仓库区。
这里与灯火通明、吊机林立的现代化作业区仿佛两个世界。老旧的仓库墙体斑驳,铁皮屋顶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呻吟。路面坑洼不平,积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油污的黑色水洼。几盏昏黄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吸引着不知疲倦的飞虫。
车子在一个堆满生锈集装箱的拐角停下。一个穿着码头工人常见深蓝色工装、身形精悍的男人从阴影里快步走出,正是阿锋。他脸色凝重,对着下车的楚靖远微一躬身:“楚先生,劳您深夜跑一趟,老板在那边等。”他的目光飞快扫过秦凤舞和她身后的两人,眼神里掠过一丝专业的评估,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跟着阿锋,在集装箱和废弃机械的缝隙间快速穿行。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铁锈和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被海风稀释后依然刺鼻的化学制品气味。
走了约莫五分钟,来到一间看起来相对完整的大型仓库侧门。门口站着另外两名赵家的护卫,神情紧绷。阿锋上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铁门从里面拉开一道缝。
仓库内部空间高大,却只亮着几盏应急灯,光线昏暗。空气中那股化学品味更浓了,混合着血腥味和一种焦糊味。地上凌乱地堆着些破旧帆布和木箱,中央空地上,赵山河背对着门站在那里,身边围着几个心腹。他们面前的地上,盖着几张厚厚的防雨布,布下显然有东西,形状不规则。
听到脚步声,赵山河转过身。这位往日里气度沉稳、不怒自威的南方船王,此刻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神里交织着怒意、憋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穿着黑色的中式立领外套,手里攥着一串深色的紫檀念珠,指节微微发白。
“靖远,你来了。”赵山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心腹退开些,只留下阿锋。“家门不幸,见笑了。”
楚靖远走到近前,目光先落在赵山河脸上,然后移向那几张防雨布。“赵老,具体什么情况?”
赵山河深吸一口气,用脚尖挑开了最上面一张防雨布的一角。
昏黄的灯光下,露出的景象让随后跟上的秦凤舞瞳孔微缩。那是几具尸体,穿着普通的码头工装或廉价夹克,但死状凄惨——有的脖颈呈现不自然的扭曲,有的胸口有锐器贯穿的伤口,还有一具半个脑袋都几乎没了,像是被大口径武器近距离轰击过。血迹已经凝固发黑,在地面上洇开一片片污渍。
“今晚十点左右,我的人发现这条‘隐线’的接货点不对劲,过来查看,就发现这些。”赵山河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死的不是我们的人,是对方派来接货和‘押运’的。八个人,一个活口没留。货……”他指向仓库更深处一个被撬开的集装箱,“也没了。”
秦凤舞已经蹲下身,戴着手套,仔细检查尸体和周围痕迹,动作专业而迅速。她的两名手下则默契地散开,一人持设备快速扫描仓库环境,另一人警戒门口和侧方。
“武器混杂,有军用匕首格杀痕迹,也有自制土枪和……这个,”秦凤舞用镊子从一个死者破损的衣物夹层里,夹出一枚变形的弹头,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7.62mm NAto 弹,但膛线磨损特征不常见,像是东欧某些非正规兵工厂的流出货。杀人手法利落,不是普通混混。劫货的人,很专业。”
楚靖远看向赵山河:“丢的什么货?”
赵山河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批……‘工业催化剂’。”他顿了顿,补充道,“纯度很高,特殊用途,从海上来的,原本今晚要经我这里,走内陆渠道散出去。买家……来头不小,定金付了三成,现在货丢了,人死了,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工业催化剂”是黑话。结合那特殊的化学气味和高纯度要求,楚靖远和秦凤舞都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制造某些违禁化学品的关键前体原料。这种货,买家通常背景复杂,涉及的利益和风险都极大。
“对方知道货是在你的码头丢的吗?”楚靖远问。
“暂时不知道具体地点,但线是我搭的,船是我的非记录驳船接的,他们迟早查得到。”赵山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现在的问题是,谁劫的货?这么专业的队伍,不可能是临时起意的黑吃黑。对方对我的这条隐线似乎很熟悉,时机抓得极准。而且……”他看了一眼秦凤舞正在检查的尸体,“杀人不留活口,连对方的人都灭干净,不像是为了货,更像是在……灭口,同时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挑起我和买家火并。”
一石二鸟,甚至三鸟。既能抢走紧俏的高价值“货物”,又能借买家之手重创乃至除掉赵山河这个地头蛇,还能让赵家陷入与不明买家的血腥纠纷,无暇他顾。
“有怀疑对象吗?”楚靖远目光锐利。
赵山河眼中寒光一闪:“我在南边几十年,仇家不少。但有能力、有胆子、又有动机这么干的……不多。北边新冒头那个‘海龙集团’,一直想插手我的航线;还有,听说最近有些境外来的‘过江龙’,背景很硬,专门做这种黑吃黑的买卖。”
他没明说,但意思很清楚。无论是本土的竞争对手,还是外来的过江猛龙,都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去查,去应对。而赵家虽然根基深厚,但在面对这种专业化、可能带有境外背景的暴力突袭时,常规的安保和江湖手段,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是在对方可能已经渗透进来的情况下。
这就是赵山河要借的“东风”——楚靖远手下,秦凤舞所代表的,那种更精锐、更专业、情报与行动能力结合更紧密的“非对称”力量。
楚靖远没有立刻表态。他走到那个被撬开的集装箱前,里面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些化学粉末和奇怪的金属碎屑。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又仔细观察那些金属碎屑。
秦凤舞也走了过来,用强光手电照射集装箱内部,目光扫过撬痕、地面拖拽痕迹、还有箱壁上一处不太起眼的、似乎是搬运时刮擦留下的浅色印记。她取出一个取样袋,小心地将一些粉末和碎屑收集起来。
“赵老,”楚靖远站起身,拍了拍手,“这事,我帮你查。凤舞的人会介入,从这些尸体、现场痕迹,还有那条‘隐线’的上下游入手。有消息,第一时间同步给你。”
赵山河闻言,一直紧绷的肩膀似乎松了一丝,但眼神依旧沉重。“靖远,这个人情,我赵山河记下了。规矩我懂,事后该有的表示,绝不会少。只是……”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下这烂摊子,买家那边……”
“买家那边,先拖着。就说接货环节出了意外,正在全力追查,怀疑是第三方劫掠。你咬定自己也是受害者,损失更大。”楚靖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同时,放出风去,就说你赵山河在越州港丢了批要紧的‘货’,正在悬红找人,价码开高点,但别具体说是什么货。真真假假,让水浑起来。真正的调查,我们在水下进行。”
这是要把明面的压力转化为暗处的搜索动力,同时迷惑真正的对手。
赵山河是老江湖,一点就透,眼中不禁露出赞许和一丝庆幸。这一步棋,看似简单,却需要魄力和对局面的精准判断。楚靖远不仅答应帮忙,还给出了清晰的应对思路。
“好!就按你说的办!”赵山河重重点头,手中的念珠捻动得快了些,“我这边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渠道给渠道。”
初步的合作意向,在这弥漫着血腥和化学气味的昏暗仓库里,迅速达成。这不是温馨的客厅茶叙,而是基于危机和共同利益的现实结盟。
秦凤舞已经完成了初步勘查,走到楚靖远身边,低声汇报:“现场处理得很专业,但并非毫无破绽。弹壳全部收走,但有一枚卡在木缝里,已提取。拖痕显示货物重量不轻,搬运需要专业工具或多人协作,港口夜间有我们的监控盲区,但沿途道路监控或许有线索。化学粉末初步判断是某种有机磷化合物提纯后的残渣,具体需要实验室分析。金属碎屑……像是某种定制容器或仪器上的。”
楚靖远点头,对赵山河道:“赵老,这里交给你的人善后,处理干净。凤舞会留两个人协助,并建立直接联络通道。我们先回去,等进一步消息。”
离开仓库,重新坐进车里,海风似乎也吹不散那股萦绕在鼻端的混合气味。楚靖远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港口夜景,眼神深邃。
“凤舞,你怎么看?”他问。
秦凤舞正在平板上快速记录和发送指令,闻言头也不抬:“对手很专业,有计划,目标明确。不像是单纯求财的黑帮。劫走的‘催化剂’用途敏感,买家神秘且危险。赵山河这次惹的麻烦不小,但他手里掌握的南方航运和港口资源,对我们未来布局全球物流和某些特殊物资转运,价值巨大。”
“风险呢?”
“风险在于,我们可能会直接对上那股劫货的势力,以及背后可能更复杂的买家网络。此外,赵家内部是否干净,也需要警惕。”秦凤舞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理性。
楚靖远不再说话。商务车在夜色中驶离越州港,朝着城市方向返回。车内安静下来,只有电子设备运行的细微嗡鸣。
这次南渡,借出的不仅是“东风”,更是将自身纳入了南方这潭深水的漩涡之中。但危机,往往也伴随着机遇。赵山河的航运帝国,如果能真正结盟并加以整合,将成为他未来千亿版图中,不可或缺的实业基石和海上动脉。
只是,那批被劫走的“催化剂”,以及背后神秘的买家和凶残的劫掠者,像一片不祥的阴云,已经悄然飘到了联盟的上空。
车子即将驶入城区高速匝道时,秦凤舞的平板电脑发出了一声与众不同的轻微蜂鸣。她低头看去,是刚刚送检的现场金属碎屑的初步成分比对结果出来了。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老板,”她转过身,将平板屏幕转向楚靖远,“碎屑的合金成分,与三年前国际刑警组织通报过的、某中东极端组织用于制造简易爆炸装置的某种定制触发器的外壳材质,有高度相似性。误差范围在百分之三以内。”
楚靖远的目光骤然凝结在屏幕上那行冰冷的分析数据上。
工业催化剂……定制金属组件……极端组织……
事情,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他靠回椅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眼中的光芒在车外流动的霓虹映照下,明暗不定。
“通知墨心,”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她基金会的国际法律与安全研究小组,重点调阅近五年所有涉及该类型合金材质走私、盗窃或非法制造的跨国案件卷宗,尤其是与中东、东欧地区关联的。我要知道,这东西的源头和流向。”
“另外,”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象征繁华与秩序的城市灯火,“让我们在迪拜和伊斯坦布尔的人,动起来。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采购需求或人员流动。”
商务车汇入都市夜晚依旧繁忙的车流,看似平凡无奇。
但楚靖远知道,一根危险的引线,或许已经被今夜仓库里的血腥,悄然点燃。而他和赵山河刚刚缔结的南方联盟,将不得不直面这场可能波及更广、火焰更烈的风暴。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答案,或许隐藏在那片遥远的、动荡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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