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岩城,张家府邸,擎天殿。
殿内光线晦暗,仅靠几颗镶嵌在梁柱上的月光石散发冷清辉光,映照出家主张擎苍阴郁如铁的面容。
他独自坐在紫檀木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规律的“笃笃”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十年了。
整整十年光阴,自大长老张玄冥拖着半废之躯逃回,带回那令人绝望的“轮回法则”四字,张家便似被无形的阴霾彻底笼罩。
丧子之痛、精锐尽殁、大长老重伤、家族声望坠入谷底……这一桩桩血仇与耻辱,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张擎苍的心。
他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城主府,希冀那位坐镇墨岩城、地仙后期的大能——城主墨重山。
能够看在张家多年效忠、供奉不辍的份上,出手镇压那个叫林元的凶徒,为张家雪耻,稳定边城秩序。
为此,十年来张家上下敛声屏息,低调蛰伏,不惜动用储备资源为张玄冥疗伤。
同时竭力封锁消息,避免被其他对头趁火打劫。
张擎苍更是多次遣使,携厚礼前往城主府探听口风,表达诉求。
然而,十年等待,等来的只有城主府不咸不淡的回复:“已知悉,正在斟酌。”
“事关重大,需详查。”
“府内事务繁忙,且待时机。”
“斟酌?详查?时机?”
张擎苍眼中寒光一闪,敲击扶手的动作戛然而止,五指猛然收紧,坚逾精金的紫檀木扶手竟被捏出几道清晰指印,木屑簌簌而下。
“十年斟酌?
我儿尸骨早寒!
玄冥道基半毁!
我张家忍辱负重十年,就换来这无穷尽的推诿拖延!”
他并非蠢人,起初或许还抱有幻想,但十年下来,如何看不出城主府态度暧昧,分明是不愿轻易涉险。
去对付一个掌握轮回法则、实力深不可测的强敌。
对方恐怕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甚至……坐收渔利的心思!
“不能再等了!”
张擎苍豁然起身,地仙中期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震得殿内帘幕无风自动。
“玄冥伤势虽有缓解,但轮回道伤难愈,寿元仍在持续损耗。
那林元在云栖洞潜修十年,声息不露,谁知其实力又精进到何等地步?
若等他羽翼更丰,我张家别说报仇,恐怕连自保都难!”
他必须再做最后一次努力,面见城主墨重山,陈明利害,献上足以让其动心的代价,逼其表态!
“来人!”张擎苍沉声喝道。
殿外立刻有亲信长老闪入,躬身听命。
“备礼!
将宝库中那三样东西取出来!”
张擎苍的声音带着一丝肉痛与决绝。
亲信长老闻言,身躯一震,骇然抬头:
“家主!
那三物乃是我张家传承根基,历代先祖……”
“闭嘴!”
张擎苍厉声打断,眼中血丝隐现,
“传承?
若家族覆灭,要这些死物何用?
根基?
仇人的脚踩在脸上,还谈什么根基?
快去!”
“……是!”
亲信长老不敢再言,匆匆退下。
半个时辰后,张擎苍换上一身最为庄重的玄黑家主袍服,腰间悬挂代表家族最高权柄的古玉。
他面前摆着三个尺许见方的玉匣,匣体以秘法封印,仍掩不住内里隐隐透出的惊人宝光与道韵。
第一匣,盛放的是一块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七色霞光的奇异金属——“七彩仙髓金”。
此乃炼制中品以上仙宝的极品辅材,更能辅助感悟金、霞光、变化等多重法则,举世罕见。
是张家初代先祖于一处上古遗迹中拼死所得,视为传家之宝。
第二匣,是一截长约三尺、通体焦黑却隐隐有雷纹流淌、散发着毁灭与生机交织气息的枯木——“太古雷击木芯”。
传闻是开天辟地时,先天灵根遭混沌神雷劈中后残留的精华,内蕴一丝混沌雷霆真意与磅礴生命本源。
对修炼雷法、木系功法或淬炼肉身有不可思议的奇效,价值无法估量。
第三匣,最为神秘,里面仅有一枚非金非玉、形似眼球、布满天然道纹的灰白色石珠——“破妄道瞳”(仿品)。
据传是模仿某种混沌中诞生的先天神物炼制而成。
虽非真品,但佩戴在身或炼入法宝,可在一定程度上堪破虚妄、窥见法则脉络、抵御神魂幻术,对地仙乃至天仙都大有裨益。
这三样宝物,任何一件流传出去,都足以在墨岩城乃至黑煞仙府引起腥风血雨。
张擎苍此次可谓掏空了家族压箱底的底蕴,只为换取城主墨重山的一次出手。
“林元……轮回法则……”
张擎苍盯着三个玉匣,眼神怨毒而疯狂,
“任你再强,只要城主肯出手,联合我张家残余力量,再暗中联络其他对头……不信你能翻天!
此仇,必报!”
他收起玉匣,带着两名心腹长老,离开张府,乘坐华贵车驾,径直前往位于墨岩城中央、那座如同黑色山岳般巍峨耸立的建筑——城主府。
城主府戒备森严,高墙深垒,阵法重重。
但张擎苍身为墨岩城长老家族的家主,自有通禀求见的渠道。
递上拜帖与一份不菲的“门敬”后,经过层层查验通报,足足等候了半个时辰。
才有一名身着玄甲、气息沉凝的侍卫统领出来,引着张擎苍穿过森严的仪门、广场、回廊,来到一处名为“镇岳殿”的偏殿。
殿内陈设古朴大气,不见奢华,却自有一股厚重威严。
一名身着墨色常服、身形高大、面容方正、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正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墨岩城及周边疆域图前,似在沉思。
正是墨岩城之主,地仙后期大能——墨重山。
“墨岩城张家家主张擎苍,拜见城主!”
张擎苍不敢怠慢,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墨重山缓缓转身,目光如深潭般落在张擎苍身上,仿佛能洞悉其内心所有焦灼与算计。
他微微抬手,声音沉稳:
“张家主不必多礼。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有侍女奉上灵茶后悄然退下,殿内只余他二人。
“张家主此来,还是为了那林元之事吧?”
墨重山开门见山,语气听不出喜怒。
张擎苍心中一紧,知道在城主这等人物面前,拐弯抹角反而不美,当下再次起身,深深一揖,声音悲怆而恳切:
“城主明鉴!
那恶徒林元,残杀我儿,屠我族中精锐,重伤我族大长老,毁我张家数千年声望根基!
此仇不共戴天,此獠不除,墨岩城永无宁日!
更兼此人身怀轮回法则,来历莫测,行事肆无忌惮,久居我城,实乃心腹大患!
擎苍恳请城主,念在我张家世代为墨岩城效力、镇守边陲的微末之功,出手除此大害,以正法典,以安人心!”
说着,他将那三个玉匣双手奉上,
“此乃我张家一点心意,万望城主笑纳,以资剿贼之用!”
墨重山目光扫过那三个宝光隐隐的玉匣,眼神微微一动,显然认出了其中之物价值非凡。
但他并未立刻接过,反而示意张擎苍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方才缓缓道:
“张家主的苦衷与诚意,本座知晓。
那张云鹤年少有为,却遭此横祸,玄冥长老亦受重创,实令人扼腕。
张家于墨岩城,确有功勋。”
张擎苍心中一喜,以为有望。
然而,墨重山话锋一转,叹道:
“然,正因此事牵涉甚大,那林元实力莫测,更身怀轮回法则,绝非易与之辈。
若贸然动手,胜负难料,即便胜之,我墨岩城亦要付出难以承受之代价。
届时,城防空虚,秩序崩坏,岂非得不偿失?”
“城主!”
张擎苍急道,
“那林元再强,终究孤身一人,携几名女眷妖仆而已!
以城主地仙后期之无上修为,联合我张家及城中其他力量,设下天罗地网,必能……”
墨重山抬手打断了他,目光变得深邃:
“张家主,你只知其一。
那林元能轻易灭杀真仙,重创地仙初期的玄冥长老,其真实战力,恐怕已不弱于地仙中期,甚至后期。
轮回法则,乃最高法则之一,玄妙无穷,防不胜防。
若无万全把握,一击必杀,贸然结此死仇,后患无穷。”
他顿了顿,看着张擎苍焦急不甘的脸色,继续说道:
“况且,如今黑煞仙府内部,几大势力正为争夺一处新发现的‘古仙遗藏’斗得不可开交,府主与几位太上长老皆被牵制,无暇他顾。
我墨岩城作为府中边陲重镇,虽暂未卷入,但亦需保持足够力量,应对可能波及至此的乱局,或是防范其他敌对仙府趁虚而入。
此时大动干戈,实非明智之举。”
张擎苍脸色彻底灰败下去,他听出了城主话语中浓浓的推脱与不愿涉险之意。
连“黑煞仙府内乱”这等理由都搬出来了,虽是事实,但何尝不是借口?
“城主……难道我儿之仇,我张家之辱,就……就这么算了?
任那凶徒在我墨岩城逍遥法外?”
张擎苍声音干涩,带着最后的不甘。
墨重山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吟片刻,道:
“并非算了。
只是时机未至。
张家主且先回府,耐心等待。
待仙府内部局势稍稳,本座寻得可靠强援,或找到那林元确凿弱点之时,再谋对策不迟。
至于这几样宝物……”
他目光再次扫过玉匣,
“张家主先收回。待需要时,再议不迟。”
这是明确拒绝了。
张擎苍心中冰凉,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他木然地收起玉匣,勉强维持着礼节,向墨重山告退。
看着张擎苍背影萧索地消失在殿门外,墨重山脸上那副沉稳公允的表情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算计与忌惮。
“张擎苍啊张擎苍,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墨重山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想让我墨重山去当你的打手,替你张家火中取栗,对付一个掌握轮回法则的怪物?
当真幼稚。”
他起身,再次走到那幅疆域图前,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投向了城西栖霞山方向。
“林元……此子确实是个异数。
飞升至此不过十余年,便能搅动风云。
轮回法则……嘿,恐怕连天仙大能都要眼红垂涎。
张家这点代价,就想让我去拼命?”
墨重山摇摇头,
“不过,此子留在墨岩城,终究是个变数。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却又带着剧毒的肥肉,迟早会引来真正的巨鲨。”
他眼神闪烁:
“黑煞仙府内斗是真,我无暇全力对付他也是真。
但更重要的是……没有天仙级别的实力或特殊手段,谁敢说能稳赢一个身怀完整轮回法则、战力疑似地仙后期的家伙?
我虽地仙后期,但面对轮回之力,也无十足把握。
与其冒险,不如静观其变。”
“仙府乱斗总有结束之日。
届时,或可借府中之力。或者……将此人身怀轮回重宝的消息,‘无意间’透露给某些闭关多年、渴求突破的老怪物,或是对头仙府……”
墨重山眼中寒光一闪,“驱虎吞狼,岂不比亲自下场更妙?”
“至于张家……就让他们再煎熬些时日吧。
若他们自己忍不住去寻死,也怪不得旁人。”
墨重山收回目光,重新恢复了那副威严深沉的城主模样,仿佛刚才的算计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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