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寒处理完那摊子“急事”,驱车赶回老宅,日头已近中天。
推开大门,他脚步微顿。
沉寂了整整半个月、只剩下彼此呼吸与心跳声的奢华宅邸,此刻重新“活”了过来。
佣人们安静穿梭,擦拭家具,更换鲜花,细微的人声与脚步声交织,将“人气”填满每个角落。
他与丁浅那与世隔绝的二人世界,无声瓦解。
“少爷。”
凌叔迎上,接过他的外套,低声补了一句:
“你和阿强前脚走,丫头后脚就叫我们回来了。她……心思沉,怕是觉出不对了。”
凌寒眸光一暗:
“她人呢?”
凌叔神色微妙:
“在厨房,说要亲自下厨,给你煮顿……大餐。”
大餐?
凌寒眉骨一跳,喉间瞬间泛起记忆里那盘齁咸排骨的恐怖滋味。
“我去看看她。”
他捏了捏眉心,压下心头复杂的忧虑,迈步走向厨房。
越是靠近厨房,一股混杂着焦糊与油烟的气息便越发浓烈,夹杂着锅铲碰撞的仓促声响。
张妈正端汤出来,见他,同样神色复杂地说:
“少爷,汤好了,快开饭了。”
“嗯。”凌寒应了一声,脚步未停。
他走到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丁浅背对着他,系着围裙,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与蒸汽濡湿,贴在布满痕迹的颈侧。
她正对着一锅浓烟奋力挥铲,侧脸绷紧,带着种笨拙的凶狠。
兵荒马乱,烟雾缭绕。
画面有些滑稽,却让凌寒心头一紧。
他走进去,从身后环住她纤细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嗓音微哑:
“在煮什么?我的小厨师。”
丁浅身体一顿,随即偏过头,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唇边勾起笑:
“在煮少爷最爱吃的——排骨炖土豆呀!惊喜不惊喜?”
凌寒沉默两秒,才从喉间挤出一声:
“……嗯。”
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你先出去等,马上好!”她转身要推他。
凌寒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圈进怀里,薄唇蹭了蹭她敏感的颈侧,气息灼热:
“不,就在这儿。看着你。”
丁浅挣了下没挣开,索性放弃,语气恢复往日骄纵:
“行!那你可看好了,本小姐今天要大显神威!”
她转回去,锅铲哐当作响,仿佛在跟铁锅搏命。
“呀~~火太大了!”
“少爷你小心烟!”
凌寒的目光却不在那锅混沌上。
他看着她的侧脸,绷紧的下颌线,微微抿起、仿佛在攻克难关的唇。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以前的样子。
带着被宠坏的骄蛮,鲜活生动。
可凌寒在抱住她的那一刹,就清晰地闻到了。
她发间肌肤上,那浓烈新鲜、浸入肌理的烟草味。
绝非一两支,是长时间吞吐留下的印记。
割裂。
一种强烈的、令人心悸的割裂感,横亘在凌寒心头。
那半个月里死死缠绕他、无法忍受分离的粘人精。
昨夜书房风暴后,浴室里的依然无谓的依赖;
凌晨时分找不到他、惊慌失措到失声的小兽;
都被这一身油烟和烟草味,这骄蛮的声线,这挺得笔直的脊背,强硬地、彻底地覆盖了过去。
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眸色沉了沉,问:
“为什么让他们回来?”
丁浅翻炒的动作顿了一瞬,没回头:
“家里总得有人收拾。”
凌寒追问:
“早上吓着你了?”
油锅滋滋作响,她关小火,很轻地“嗯”了一声:“有点。”
但下一秒,她便挑起了眉:
“不过,生活总归要回到正轨的嘛!你那么忙,凌氏那么大的摊子,总不能天天围着我转,对吧?”
“我这么‘懂事’,当然要学会自己‘独立’呀!你说是不是,凌总~?”
懂事?
独立?
他宁愿她哭闹缠人,说“凌寒我害怕”,也不愿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丁浅。”
他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按进怀里,声音低沉,近乎命令:
“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我用不着你‘懂事’,更用不着你在我面前‘独立’。”
“明白吗?”
丁浅握着锅铲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
这男人明明知道。
知道她从来不是什么温室里的玫瑰。
知道在他把她从血海里捞起来之前,她本就是一株会反噬的毒藤。
谁碰她,她就缠死谁,不死不休。
可他还是一直将她护在身后最安全的地方,哪怕自己双手染血。
看,这就是她的凌寒。
“明白吗?”
他又问了一遍,呼吸烫在她的颈侧。
她应了一声:“嗯。”
她当然明白。
就是太明白了。
明白这男人真能为她捅破天。
正因为他肯为她下地狱,她才绝不能再让他独自站在地狱门口。
......
她闻到他身上,透过昂贵香氛也难以掩盖的、那一丝极淡却凛冽的血腥气。
从他凌晨离开,她就猜到了。
又是那个因为她而惹上的、附骨之疽般的麻烦。
琉璃堂?
一群阴沟里的臭虫!
也配动她的人?!
也配……让他手上沾血?!
那他们就该知道,招惹凌寒的代价,和招惹她“丁浅”的代价,是两回事!
一股混合着滔天怒意与冰冷戾气的岩浆,猛地冲上喉头!
瞬间将她拖回那段与“丁深”共存、在黑暗里刀口舔血的年月。
这副被他娇养的躯壳下,那身沉寂已久、浸透毒液的骨血,因这缕血腥气,再度沸腾灼烧,疯狂叫嚣!
她握着锅铲的手又紧了紧。
锅里的汤汁有些收干,她心绪翻腾,拿起酱油瓶看也没看就往里倒。
“够了。”凌寒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看着她,带着些许无奈:
“你加料,不先尝一下咸淡吗?”
丁浅愣了一下,才从沸腾的杀意中回神,窘迫地“哦”了一声。
她舀起一点汤汁尝了尝,皱起眉,咂咂嘴,一本正经:
“好像……淡了点?”
凌寒看着她强撑的架势,再看看锅里那团混沌,终是低低笑了,挑眉调侃:
“行,丁大厨,请继续表演。”
丁浅脸颊微热,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转身对着那锅“杰作”,又狠狠加了一勺盐:
“吃你的吧!毒不死你!”
他看着她故作凶狠的侧脸,烟雾在她周身缭绕。
这一刻的烟火人间,温暖得像个一戳就破的假象。
而他怀里这副纤细的身躯里,正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疯狂苏醒。
他咽下所有未尽的追问,只是将手臂收得更紧:
“浅浅,不管发生什么,记住,你永远可以相信我,依靠我。”
“嗯,我知道呀。”她声音甜软。
——这恐怕是她对他说的,最完美、也最残忍的一句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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