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冀和田蓉的自行车刚转过巷口,消失在青砖路的尽头,娄半城脸上的笑意就像被寒风吹散般,瞬间凝固了。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也浑然不觉,只对着身旁的谭美丽递去一个严肃的眼神,下巴朝女儿房间的方向一点:“把小娥叫到书房来,我有话跟她说。”
谭美丽何等通透,立刻明白丈夫的意思,转身往二楼走去,路过客厅时特意停下脚步,对着候在一旁的佣人沉声吩咐:“没我的亲口吩咐,谁都不许靠近书房半步,更不许在外头偷听。”
佣人连忙躬身应下,大气都不敢出——娄先生夫妇极少这般严肃,想来是小姐今天犯了不小的错。
娄小娥正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捏着那枚崭新的瑞士手表反复摩挲。表盘上的碎钻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可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娇俏的脸,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田蓉方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面对自己的炫耀,既不羡慕也不恼,只淡淡笑着回应,那份从容就像一根细针,扎得她心里又痒又疼。
“装什么清高。”娄小娥对着镜子撇了撇嘴,将手表往梳妆台上一拍,镜面震得旁边的胭脂盒都晃了晃,心里的堵闷更甚了。
“小娥,跟我到书房去一趟,你爸找你。”谭美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娄小娥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故意拖长了调子,噘着嘴转过身:“妈,我今天陪客人站了一下午,腿都酸了,有什么话不能等明天再说呀?”
她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起身,故意理了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谭美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的严肃让娄小娥不敢再撒娇,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下楼,磨磨蹭蹭地往书房挪。
书房的门刚被推开一条缝,娄半城重重拍在红木书桌上的声响就炸了开来,震得桌上的砚台都跳了跳。
“你今天像什么样子?!”他猛地站起身,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像淬了冰,死死盯着娄小娥。
娄小娥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门框上,疼得她眼眶瞬间就红了,鼻尖一酸,带着哭腔问道:“爸,我到底怎么了呀?我没做错什么呀!”
“你怎么了?”娄半城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伸手指着她的鼻子,声音拔高了几分,“周晋冀是你表哥,是你亲姨的儿子,人家现在娶了媳妇,成了家立了业,你今天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表嫂工资没我零花多’,还有你那些小动作,故意把手表往她眼前凑,是什么意思?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怒火,“你今年都十八岁了,成年了,是大人了,该懂规矩辨是非了!别再对自己的表哥存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传出去丢的是咱们娄家的脸面!”
谭美丽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拉了拉娄半城的胳膊,才转向娄小娥,语气里满是失望:“小娥,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咱们娄家的姑娘,要端庄要大气,不能有半分小家子气。你今天那股子显摆的劲儿,恨不得把家里的家底都亮出来,什么瑞士手表、银镯子,生怕田蓉看不见似的。”
她伸手拂了拂女儿额前的碎发,“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全被你这股子争风吃醋的劲儿丢光了!妈真是越来越对你失望了。”
“我就是看不惯她!”娄小娥憋了半天,终于喊了出来,“表哥以前最疼我了,从来不会带别的女人来家里,她凭什么占着表哥?”在她眼里,田蓉的出现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关注;那些不忿早就在心里扎了根。
“糊涂!”娄半城气得发笑,“晋冀是你表哥,你们是亲戚,他疼你是兄妹情分,怎么能跟夫妻感情混为一谈?田蓉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端庄大方;配晋冀刚刚好,你别再无理取闹!”
谭美丽拉过女儿的手,语气缓和了些:“小娥,妈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晋冀有了自己的小家,你该为他高兴才对。以后多在家学学女红、看看书,别每天想着出去玩,也别再跟田蓉置气;丢的是咱们娄家的脸。”
可娄小娥根本听不进去,她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里的委屈和不甘翻涌着。见女儿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娄半城终是下了决心:“从今天起,你禁足半个月;不许出门,家里的老嬷嬷会教你规矩,什么时候学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凭什么?!”娄小娥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就因为她田蓉,你们就要禁我的足?”
“就凭你不懂规矩、不分轻重!”娄半城的态度异常坚决,“这事儿没得商量,明天就让老嬷嬷过来。”
第二天一早,张嬷嬷就准时到了娄家。这位从宫里出来的老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规矩却严得吓人。
禁足的半个月里,娄小娥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在院子里站一个时辰的军姿,背脊必须挺得笔直,稍有松懈,嬷嬷手里的戒尺就会落在她的背上;上午要练仪态,走路不能晃,说话不能大声,连端茶的姿势都有讲究;下午则要背娄家家训,背错一个字,就得抄十遍。
曾经娇生惯养的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般苦,手上磨出了茧子,背上被戒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第一次尝到这般“苦日子”,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可她没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而把这一切都归咎到田蓉身上——若不是田蓉出现,表哥不会疏远她,爸妈也不会这么对她。
夜深人静时,娄小娥坐在窗边,望着月亮发呆,心里对田蓉的恨意愈发深沉。她攥紧拳头,暗暗想着:田蓉;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清楚。
而此时的周晋冀,正陪着田蓉在院子里散步;全然不知自己的一次拜访,竟让娄小娥的心态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他满心都在盘算着年后肉联厂的生产计划,以及如何跟小姨谭美丽沟通;化解娄小娥的误会,却没料到;一场针对田蓉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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