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这日,园子里差事的最后一天假期。
青禾早起梳洗时捏了捏自己的腰侧,软乎乎的一层肉,又摸了摸脸颊,对着镜子叹道:“完了,这个年过的,少说胖了三斤。”
杜若正在给她梳头,闻言从镜子里瞅她一眼,笑道:“姑娘哪里胖了?奴才瞧着一点儿没变。就是脸上多了些肉,看着更福气了。”
“福气什么呀。”青禾又捏捏肚子,“衣裳都有些紧了。”
杜若手下麻利地给她绾好发髻,一边说:“真不胖。姑娘从前太瘦了,现在这样正好,脸上有肉,气色也好。”
采薇在外间听见她俩的谈话,走过来,细细端详了青禾的脸:“奴才也觉得不胖,正正好呢。”
青禾索性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衣裳真的紧了好多,她赶紧正色道:“从明儿起我得少吃点了。”
采薇见她如此认真,抿嘴笑着:“那也得等过了元宵再说,今儿个还得吃元宵呢,不然哪有过节的气氛。”
这话倒是在理。青禾也就不再纠结,想了想,说:“那就从明天开始减。”
“后儿吧。”采薇眨眨眼,“明天不是园子差事第一天吗,肯定忙得很,而且宋妈妈说要做枣泥糕呢。”
青禾被她逗笑了:“你呀,净会给我找借口。”
早膳后,她把宅子里的人都叫到前院。
“今儿个元宵,大家放一天假。”青禾站在廊下,声音清亮,“想回家的回家,想出去逛的逛,下药前回来就成。”
院里顿时一阵压抑的欢呼。冯嫲嫲却上前一步,福了福:“姑娘体恤大家,老奴替大伙儿谢姑娘恩典。只是宅子里不能没人守着,总得留几个当值的。”
青禾想了想:“那就轮流吧,这次当值的,下个年节一定得放假。另外,愿意留下的多给一吊钱,算补偿。”
冯嫲嫲脸上笑开了花:“那敢情好。姑娘心善,大家伙儿肯定高兴。”果然,消息传下去后,大家都高兴得很。有几个家在京城的,欢天喜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节。自愿留下的七八个人,听说多一吊钱,也都喜笑颜开。
最后定下赵木根和两个粗使汉子留下看门,灶上留个婆子烧水热饭,其余人都放了假。
采薇没有家人,元宵这种团圆日子对她来说反倒是个负担。她主动来找青禾:“姑娘晚上要出去看灯吗?咱们一同去。”
青禾笑道:“好啊,咱们早点吃晚饭,早点出门,我也好久没逛了。”
采薇脸上顿时有了光彩,脚步都轻快起来。
青禾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感慨。前世那么多同学、同事,能像采薇这样处处忍让时时体贴的,一个都没有。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这时代的风气使然。
早早用了晚膳,两人各自回屋打扮。
青禾打开衣箱,犹豫了一会儿,过节嘛,总得穿得喜庆些,但又不能太轻佻。
最后,她挑了身水红色的暗纹旗袍,料子是杭绸,轻薄柔软又不失去暖和,领口和袖口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小巧的桃花,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很是精致。外头配了件茜红色的比甲,襟边镶了一圈兔毛。
想着,又找出件宝蓝色镶灰鼠毛的斗篷,预备晚上冷了穿。
头发梳成小两把头,插了支点翠蝴蝶簪,簪头垂着细小的珍珠流苏,走动时会轻轻晃动。耳上戴了对红珊瑚耳钉,和衣服的颜色很搭配,手腕上还是那只青玉镯子。
打扮完,她又在脸上薄扑了粉,唇上点了正红口脂。对镜一照,镜中人眉眼明丽,气色极好。
正看着,采薇进来了。
她今日也特意打扮了,穿了新做的那身杏黄色旗袍,是前阵子青禾赏的那块料子。采薇眼光毒,在外头配了一件海棠红比甲,比甲襟边用金色丝线绣了小小的如意纹,和杏黄色搭配起来有点马卡龙色系的意思。
她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又插了支银簪,簪头是朵梅花,耳朵上则是一对小小的银丁香。
青禾很少这样仔细打量她。平日里采薇总是低着头,或是忙前忙后,很少这样静静站着。此刻一看,才发现这丫头其实生得很好看。
不是那种浓艳的美,是清清秀秀的。瓜子脸,皮肤白净,眉毛细细弯弯的,眼睛不大但很亮,鼻子小巧挺拔,嘴唇薄薄的,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有点像......有点像前世的演员宋轶,是温婉清丽的长相。平日里素着不觉得,稍一打扮,竟很是亮眼。
“采薇,你真好看。”
采薇脸一红:“姑娘取笑奴才。姑娘才好看呢,这身衣裳衬得姑娘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真的。”青禾拉她到镜前,“你自己看。”两人并肩站在镜前。
镜子里,一个明艳,一个清秀,都是好模样。
青禾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又忍不住感慨。不知道到底踩了什么狗屎运,虽然穿越开局条件贼差,只是一个小宫女,但竟长了这么一张脸。
如今都二十出头了,不仅没显老态,反而越发有了风韵。皮肤更是好得出奇,在园子里风吹日晒大半年,依旧白皙细腻,连毛孔都看不见。平日里不打扮也就罢了,稍微一收拾就漂亮得很。
这容貌,这状态,放到前世,怕是能直接出道当个小花了。
自恋了一通,青禾才和采薇开开心心出了门:“走吧。”她挽起采薇的手,“逛灯会去。”
两人刚出正房,赵木根就迎上来,显然已经在廊下等了许久,这天寒地冻的,真为难他了。
“姑娘这是要出门?”
“嗯,去逛逛灯会。”青禾道。
赵木根皱眉:“今儿个人多,两位姑娘单独去怕是不安全。让钱贵和周大跟着吧。不近不远的,既护着姑娘,也不扫姑娘的兴致。”
青禾知道他是好意,便应了。京城虽然治安不错,但元宵这种人挤人的日子,S海都能出踩踏事件呢,小心些总是好的。
钱贵是护院,身手好,人也机灵。周大是平日宅子里干粗活的,手上有力气。两人换了常服,看起来就像寻常百姓,隔着十来步跟在两位佳人后面。
出了府门,才刚拐进胡同,就隐隐感觉到过节的气氛了。
街上比平日热闹许多,远处传来隐约的锣鼓声,空气中飘着爆竹的火药味,还有糖炒栗子、烤红薯的甜香。胡同里家家户户门上都挂了红灯笼,门口还贴着新写的春联,墨迹在灯笼光下泛着亮。
青禾想起上一次逛元宵灯会还是和芸香一起。那时候她还在十五府当差,得了恩典可以出门半日。两个小丫头手拉手在人群里挤,看什么都新鲜。也不知那丫头如今在做什么,是不是也跟着翠喜在府里忙活。
正想着,已走到了大街上。
这一带比胡同里热闹得多。街上行人如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穿着新衣裳,脸上带着笑。小孩子手里提着各式灯笼,有兔子灯,有莲花灯,有金鱼灯,烛光透过彩纸,映得一张张小脸亮晶晶的。
街两边摆满了摊子。卖灯的、卖吃食的、卖小玩意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糖葫芦——又甜又脆的糖葫芦——”
“刚出炉的芝麻烧饼——”
“泥人儿——捏个孙猴儿要不要?”
青禾和采薇手挽手,顺着人流慢慢走着。钱贵和周大在不远处跟着,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
走到西四牌楼附近,人更多了。这一带是灯会最热闹的地方,各色花灯挂满了街两旁的店铺檐下。
有走马灯,画着《三国》《水浒》的故事,烛火一热,里头的纸轮转起来,人物便活了一般。
有宫灯,六角形糊着细纱,上面绘着花鸟山水。
还有鳌山灯,用竹篾扎成山形,上面缀满小灯,远远望去像一座发光的小山。
灯下围满了人。有猜灯谜的正对着灯笼下挂的纸条苦思冥想,有看杂耍的,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
青禾给采薇买了串糖葫芦,自己也买了一串。山楂个大,糖壳脆甜,咬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嘴里化开。
前世青禾是南方人,从不知道北方的山楂原来和南方不一样,第一次到北京出差,五块钱在地下通道的小摊贩面前买了一只,咬上一口,竟没有籽,而且山楂面面的,一点也不酸涩。那时候的青禾,惊为天人,回到南方后四下寻找,再也没买过那么好吃的糖葫芦。
“这下好了,穿越来北京了,想吃糖葫芦随时有了。”青禾苦笑了一下。
“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不必在意。”
两人又走到一个卖绒花的摊子前。摊子上摆着各色绒花,牡丹、芍药、梅花、蝴蝶,做得栩栩如生。青禾挑了一朵红梅绒花别在采薇鬓边:“好看。”她端详着。
采薇脸又红了,但也由着她。
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个卖元宵的摊子,元宵刚出过,热气蒸腾,甜香扑鼻的,饶是刚吃过晚膳,俩人闻到想问也都走不动道了。青禾停下脚步:“吃点元宵吧。”
摊主是个老汉,见有客人忙上前招呼:“二位姑娘吃点啥?有黑芝麻的、花生的、豆沙的,都是今儿个现做的。”
“来两碗,一碗黑芝麻,一碗花生。”
摊主麻利地舀了两碗。白胖胖的元宵浮在清汤里,上面还撒了桂花糖。青禾和采薇就站在摊子旁的小桌边用小勺舀着吃。元宵皮糯馅甜,热乎乎地吃下去,浑身都暖了。
正吃着,远处忽然传来欢呼声。青禾抬头一看,是开始放焰火了。
一束光窜上夜空,“啪”地炸开,散成金灿灿的星雨。接着又是一束,红的、绿的、蓝的,在夜幕上绽开一朵朵绚丽的花。
街上的人都仰头看,孩子们兴奋地跳着叫着。
青禾也仰着头。焰火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采薇站在她身边,小声说:“真好看。”
“嗯。”青禾点头。
焰火放了约莫一刻钟,渐渐停了,人群又开始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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