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府,一座比周围民居稍显气派的二层石楼。
但卡洛斯等人一踏入其中,眼皮就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熊熊燃烧的壁炉将寒意彻底驱散,地面铺着厚实的熊皮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而温暖的木头香气。
桌椅全部由坚硬的铁桦木打造,雕刻着简洁而流畅的线条,散发着一种冷硬的质感。
然而,真正让他们心神剧震的,是桌上摆放的餐具。
那不是粗糙的陶碗,也非贵族常用的银器。
而是一套套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金属刀叉和餐盘,其色泽比精钢更深沉,比秘银更厚重。
“请坐。”
艾琳娜优雅地做了个手势,仿佛这一切都寻常不过。
很快,玛拉夫人亲自带着女仆,端上了晚宴。
烤得滋滋冒油的整只雪羚,撒上了不知名金黄色香料的炖菜。
以及……
一大盆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麦香的,白面包。
当那盆纯白得毫无瑕疵的面包被端上桌的瞬间,卡洛斯和他所有的手下,呼吸都为之一滞。
白面包!
在这凛冬封锁,连北风城主都只能啃掺了杂粮的黑面包的季节!
这个被腐化之地包围的绝境小镇,竟然能拿出如此纯粹、如此蓬松的白面包来招待他们?
他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座小镇的粮食储备,已经富裕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甚至足以颠覆整个北境格局的地步!
“一点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艾琳娜微笑着,亲自为卡洛斯切下一块最肥美的羊腿肉,放到他那奇异的金属餐盘里。
卡洛斯看着盘中肉,又看看那盆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白面包,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拿起刀叉,也学着艾琳娜的样子,切下一小块面包送入口中。
入口的刹那,一股纯粹的、带着阳光味道的麦香,在他味蕾上轰然炸开。
他发誓,此生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面包!
这绝不是凡间的麦子!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艾琳娜:“领主大人,恕我冒昧。这种麦子……我从未见过。”
艾琳娜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骄傲。
“哦,这是我们希望镇自己培育的新品种。”
“我们叫它,‘黄金麦’。”
黄金麦!
卡洛斯的脑海里,瞬间只剩下这三个字。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金币像潮水般向他涌来。
心中的贪婪,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所有的警惕与恐惧。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露出了獠牙。
“领主大人,实不相瞒。”
“我们这次来,除了为您带来急需的物资,也是想和您,谈一笔大生意。”
“您的盐,布匹,药材,我们银帆城可以长期为您供应,价格好说。”
“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
“我们希望,您能用这种‘黄金麦’,或者……贵镇那种独特的精炼铁器,来作为支付。”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自认为无法拒绝的价码。
“当然,我们愿意用三倍的市场价来换购!”
艾琳娜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轻轻擦拭嘴角,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
然后,她抬起头,那双眼眸里,所有的温度都已褪去,只剩下属于上位者的冰冷审视。
“卡洛斯先生。”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变得粘稠。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卡洛斯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用能下金蛋的鸡,去换几袋普通的米糠?”
“这笔生意,听起来,可不怎么划算。”
艾琳娜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所有“商人”那一张张僵硬的脸。
最后,落回到卡洛斯身上。
“而且……”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玩味。
“我怎么觉得,各位的身上,没有商人的铜臭味。”
“反而……”
“有一股洗不掉的,北风城‘猎鹰’的血腥味呢?”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死寂无声。
卡洛斯和他手下那些伪装成商人的士兵,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震惊,错愕,然后是无法掩饰的惊惶。
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竟然在第一天,就被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女人,如此轻易地,一语道破!
“领主大人,您……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卡洛斯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听不懂?”
艾琳娜笑了,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那声音,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你们的手上有常年握武器的厚茧,脖颈和手腕有被铠甲磨出的痕迹,眼神锐利得像鹰。”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敲碎卡洛斯一层伪装。
“最重要的是……”
艾琳娜的目光,落在了卡洛斯腰间,那个看似不起眼的皮质钱袋上。
“真正的商人,不会把家族的徽记,刻在自己的钱袋上。而北风城的‘猎鹰’徽记,我恰好,在一本介绍边境贵族的书上,见过。”
“卡洛斯先生,或者,我该称呼您为……北风城主麾下,‘猎鹰’斥候营的百夫长大人?”
轰!
卡洛斯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彻底呆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伪装,在这个女人面前,就像是孩童的把戏,被剥得一丝不挂,体无完肤。
他身后的那些士兵,更是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柄,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别紧张。”
艾琳娜摆了摆手,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既然敢点破你们的身份,自然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具压迫感。
她站起身,推开窗。
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卡洛斯百夫长,你看。”
卡洛斯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领主府外的广场上,不知何时,已经集结了一支五十人的骑兵队。
他们骑的,不是凡俗战马,而是一种体型更加高大,浑身覆盖着细密黑色鳞片的魔化战马!
马上的骑士,每一个都穿着造型狰狞而流畅的全覆盖式板甲,关节处用复杂的链甲连接,兼顾防护与灵活。
他们手中,是长达四米的精钢骑枪,枪尖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为首的格里菲斯,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遥遥地,锁定了窗口的卡洛斯。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卡洛斯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重甲骑兵!
而且是清一色装备着魔化战马的重甲骑兵!
这种配置,就算是在北风城的王牌军团里,也只有城主大人的亲卫队,才能勉强凑出这样一个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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