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叶晴回到若叶宅时，夜已经很深了。
宅邸里很安静，只有走廊留着一两盏夜灯。
他放轻脚步，准备直接回自己的房间，消化今晚过于冲击性的事件。
然而，就在他经过客厅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晴。”
声音温和，带着一丝疲惫。
晴停下脚步，转过身。
他的母亲，森美奈美，正坐在客厅靠窗的沙发上。
她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和走廊的微光。
这位红极一时、如今依旧气质出众的女演员，此刻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卸了妆的脸上带着些许倦容，但那双遗传给晴的、形状优美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明亮而复杂。
她看起来一直在等他。
晴走了过去，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美奈美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不像平时那样带着审视或期待，反而有一种更深沉的、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晴安静地坐着，等待着。
脸颊上那被亲吻过的地方，似乎又在隐隐发烫，耳边也仿佛回响起那句“最喜欢你了”。
但这些此刻都暂时被压了下去，被母亲不同寻常的态度所取代。
“今天的演出...我看了网络上的片段。”
美奈美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晴点了点头。他知道母亲偶尔会关注这些，尤其是和他、还有睦有关的部分。
“灯那孩子，唱得很好。”
美奈美说，语气是客观的评价，但眼神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
“那首歌...很有力量。她成长了很多。”
晴再次点头。他同意。
“祥子那孩子，还有睦，最后上台...也是那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安排的吧？”
美奈美问，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很乱来，但也...很有勇气。”
晴默认了。
“这样也好。”
美奈美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有些结，总要有人去碰，才能解开。”
“用音乐...或许是最适合你们的方式。”
短暂的沉默。
“最近，你和睦...好像都变了一些。”
美奈美将目光转回晴身上，眼神变得专注，
“睦的话，虽然还是很少，但...感觉没那么空了。”
“偶尔，能看到她眼睛里，有以前那种...灵动的影子闪过。”
晴心中一凛，但脸上没什么变化。
“而你，晴。”
美奈美看着他，目光似乎要穿透他平静的外表，
“你...开始愿意去接触更多的人，去承担一些事情了。”
“帮祥子，帮那个叫若麦的女孩，还有……和灯那孩子。”
她的语气不是责备，也不是欣慰，更像是一种...观察后的陈述，带着某种深意。
晴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但也没有回应。
他不知道母亲想说什么。
美奈美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疲惫，也有些释然。
“这样...或许也不错。”
她轻声说，
“总比一直把自己关起来好。”
她又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词句。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晴。”
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更沉，带着一种肃穆的意味，
“有些事...关于你和睦，关于你们小时候...我觉得，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晴的身体绷紧了。
美奈美看出了他的紧张，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放松，但她的表情却更加凝重。
“我知道，你一直对小时候那次舞台的事情...记忆混乱，也很在意。”
美奈美缓缓说道，
“那次...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一些...超出我们预料，甚至超出我们理解的事情。”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布料。
“睦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和你不一样。”
美奈美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你敏感，内向，容易受到惊吓。”
“而睦...她活泼，外向，仿佛天生就属于舞台，毫不怯场。”
“那时候，我和你父亲都很高兴。”
“觉得睦继承了我们的天赋，能在这个行业里走得很远。”
“我们倾注了很多心血在她身上，也...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你的一些感受。”
晴的嘴唇抿紧了。
这些，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
“那次重要的演出，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了。”
美奈美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你站在侧幕，害怕得动不了，发不出声音。我们都看到了。”
“然后...睦她站了出来。”
美奈美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混合着骄傲、后怕，以及一种更深沉的、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像个小太阳一样，挡在你前面，用自己的方式救场，赢得了满堂彩。”
“我们都以为，那只是睦临场反应好，性格勇敢。”
美奈美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晴，
“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一些让我们开始觉得...不对劲的事。”
晴的呼吸屏住了。
终于要进入核心了吗？
美奈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矛盾，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护与自豪，与一种隐约的、几乎被理智压制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她看着晴，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你的姐姐...睦......”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可能...不完全是普通的孩子。”
“或者说......”
美奈美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决绝取代，吐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多年、或许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定义和理解的词：
“她是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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