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巴拉近海的硝烟味儿还没在海风里散干净，另一股热浪已经从龙国腹地升腾起来。
危机过去一周，该来的，不该来的，都踩着点儿上门了。
首先是一架涂着苏巴拉王室徽章的豪华客机，降落在京城国际机场。
舱门打开，一股热带海洋的咸湿气息还没冒头，就被北方干燥炙热的空气给冲散了。
三十多名穿着崭新苏巴拉军礼服、肤色黝黑的军官，排着不算太整齐的队列，有些拘谨又难掩好奇地走下舷梯。
领头的是一位四十来岁、身材敦实、腮帮子鼓鼓的陆军上校，叫巴颂。
他努力挺直腰板，想维持住军人仪态。
但那双眼睛，却像不够用似的，滴溜溜转着。
扫过机场庞大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航站楼，扫过远处那些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的巨型钢结构，扫过跑道上频繁起降、涂着各种航空公司标志的庞然大物。
“我的天呐……”巴颂身后一个年轻的中尉，忍不住低声惊呼，用的是苏巴拉土语，“这机场……比我们整个首都还大吧？”
他们不是没出过国，但去的多是同处热带、经济水平半斤八两的邻邦。
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龙国国防大学派来的接机军官，是一位个子不高但精气神十足的少校，笑容标准，礼仪无可挑剔。
但当车队驶出机场，汇入京城傍晚那浩瀚的车流时，苏巴拉的军官们彻底沉默了。
宽阔得能起降飞机的主干道，两侧是林立的高楼，玻璃幕墙倒映着夕阳，金红一片。
车流如织，井然有序，几乎听不到烦躁的喇叭声。
人行道上行人步履匆匆，衣着光鲜，脸上带着一种他们难以形容的、属于大都市的笃定与忙碌。
偶尔经过的商业区，巨幅电子屏幕上滚动着炫目的广告，画面清晰得连模特儿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那是……培达发的手机广告？”一个眼尖的军官指着屏幕上的“览界S2”。
“没错。”陪同的龙国少校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我们国产的，性能遥遥领先！”
巴颂上校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他想起出国前，国内一些亲西方报纸的酸言酸语，说什么龙国只是“虚胖”，是“泥足巨人”。
虚胖？泥足？
这钢铁森林般的城市，这川流不息的活力，这空气中弥漫的蓬勃向上的气息……
如果这是虚胖，那他们苏巴拉算什么？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他忽然有点理解国王陛下为何如此坚定地倒向东方了。
这大腿，够粗，够稳，还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
几乎在军官团抵达的同时，雅里克国王的专机也悄然降落在京城某军用机场。
这次的行程极度低调，没有红毯，没有仪仗队，只有几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迎接。
会谈的内容是绝密。
外界只知道，雅里克在京城待了三天，见了该见的人，谈了该谈的事。
离开时，这位向来表情丰富的国王，脸上罕见地带着一种沉静的、如释重负的满足感。
海城，郭氏公馆。
郭少云对这一切“国家大事”仿佛浑然不觉。
他现在的全部世界，半径不超过庄园的围墙，核心就是赵绮梦和她日渐隆起的腹部。
“老婆，慢点慢点，抬脚，对，小心门槛……”
“老婆，尝尝这个，厨房刚炖的燕窝，我盯着火候的，一点都不腥……”
“老婆，要不要听音乐？我找大师录了一套专门的胎教古琴曲……”
堂堂培达发帝国掌舵人，此刻活脱脱一个患得患失、紧张过度的准爸爸。
公司？什么公司？
赚钱？什么赚钱？
只要我不去公司，那些赚钱的烦心事就追不上我！这就是郭少云最新的“鸵鸟哲学”。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不去找钱，钱……或者准确说，让钱疯狂涌来的事儿，会主动来找他。
……
培达发影业，这个在郭少云“只管砸钱、别问收益”指导思想下野蛮生长的怪物，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靠一部《盛世长安》撑门面的后起之秀了。
经过几年疯狂撒钱——哦不，是“扶持青年电影人”和“繁荣文化市场”，培达发影业已经悄然织就了一张覆盖全产业链的大网。
投资、制作、后期、发行……每一个环节都被真金白银喂得膘肥体壮。
尤其是发行和放映终端。
当初郭少云随口一句“搞一千家影院”，被白启帆和具体负责院线建设的胡晓荔真切的贯彻执行。
不，不是当真，是当成了圣旨。
一千家？那是起步价！
胡晓荔，手握郭少云“别怕花钱，往最好里整”的尚方宝剑，开启了龙国影院建设史上最“壕无人性”的扩张。
地段？非核心商圈不要！面积？低于2000平免谈！设备？不是全球顶级的巨幕、激光放映、全景声音响系统，看都懒得看！
装修？设计师是从高卢国请的，主打“未来科技感+极致舒适”。座椅是真皮电动按摩沙发，间距宽得能躺下一个人。候影区堪比五星级酒店大堂，免费供应的不是爆米花可乐，而是现磨咖啡、进口果汁和精致茶点。
服务？员工工资是行业平均的三倍！
培训是按空乘标准来的，笑容必须露出八颗牙。
成本？那是什么东西？胡总说了，老板要的是体验，是标杆，是彻底改变龙国人看电影的习惯！
烧钱，往死里烧！
于是，到今年六月，培达发自营的“览界影城”数量，不是一千家，而是1130家！手握超过一万块高品质银幕，其中ImAx、中国巨幕等高端厅占比高达40%。
一举成为龙国规模最大、硬件最硬、也最“不把钱当钱”的院线巨头。
至此，从剧本孵化到资金注入，从拍摄制作到特效后期，从宣传发行到最终放映……培达发影业完成了全产业链的闭环。
换句话说，它想推什么电影，从出生到与观众见面，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受任何外力掣肘。
话语权？这已经是垄断级的舆论引导工具了。
万幸，郭少云的爱国底色从未动摇。
培达发影业出品的作品，三观正得能当教科书。
那些打着“艺术”、“人性”幌子实则夹带私货、甚至想跑到海外领“安慰奖”的玩意儿，在培达发的体系里根本找不到半点生存土壤。
也正因如此，当苏巴拉海域的危机引发全球对龙国军事实力的新一轮关注和讨论时，培达发影业觉得，时机到了。
白启帆的办公室里，他和江玖珊对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洪荒宇宙”设定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白总，江总，”助理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战虎》的最终排片计划敲定了，咱们自家院线首日排片率78%，其他合作院线平均也给了45%以上。宣传署那边刚来了电话，询问是否需要配合。”
白启帆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点肉疼的表情。
“压了两年多，总算能放了。”
《战虎》，这部由培达发影业重金打造、集结了国内最强硬汉阵容、讲述了某特种部队国内训练、境外撤侨、扞卫国威的军事动作大片，其实早就制作完成了。
特效是培达发自己的团队，用渲染农场烧了足足半年，逼真到军事顾问看了都直呼“这能过审？”
动作戏是演员实打实练出来的，没用几个替身，断胳膊断腿的保险单签了一沓。
之所以压着没发，就是在等。
等培达发自己的院线成熟，等一个最好的舆论时机。
现在，两者皆备。
“发吧。”白启帆签下名字，“告诉宣传团队，按最高规格来。这不是一部电影，这是……一面镜子。”
八月一日，建军节。
《战虎》全国公映。
培达发旗下所有“览界影城”，清一色的红色主题布置，巨幅海报上，主角刚毅的面庞和飘扬的国旗几乎要破屏而出。
排片？自家影院几乎拉满，其他院线也出奇地给面子。
结果？
首日票房数据出炉时，整个电影圈寂静了三秒，然后炸了。
10.23亿龙币！
单日破十亿！刷新了龙国影史单日票房纪录！
媒体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数字，又一个重磅消息砸下来：龙国宣传署下发通知，高度肯定《战虎》影片“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是“弘扬爱国主义精神、展现新时代军人风貌的优秀作品”，建议各Z·F机关、企事业单位、学校团体组织观看。
这已不是一般的支持，这是官方下场，定性推广！
“轰——！”
原本就火爆的观影潮，直接变成了全民狂欢。
机关单位包场，企业员工福利观影，学校组织爱国主义教育……很多平时根本不进电影院的中老年人，都在子女的陪同下走进了影院。
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直接爆掉。
“哭傻了！最后国旗披在身上那一刻，我鼻涕泡都出来了！”
“这才是我们想看的商业大片！不搞虚头巴脑，就是干！就是燃！”
“特效太牛了！那个导弹拦截的镜头，我以为是真实录像！”
“演员演技全员在线，没有小鲜肉尬戏，舒服！”
“培达发YYdS！出必属精品！”
当然，也有零星几个所谓“影评人”跳出来，阴阳怪气说什么“主旋律绑架市场”、“煽情过度”。
但他们的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好评的汪洋大海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郭氏公馆。
郭少云是在午睡后被电话吵醒的。
来电显示：白启帆。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喂？老白啊，啥事？是不是电影扑街了？没事没事，亏了就亏了，咱们下次再……”郭少云抢先开口，试图把话堵死。
“郭董！大喜！大喜啊！”白启帆的声音亢奋得能穿透耳膜，“《战虎》爆了！首日十亿！十亿啊！”
“……”
郭少云拿着手机，感觉像是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了天灵盖。
耳朵里嗡嗡的，白启帆后面又说了什么“口碑炸裂”、“宣传署力推”、“票房有望破百亿创造历史”……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破……百亿？
他的眼前，仿佛已经看到系统账户里，那代表着“盈利”的绿色数字，正像发了疯的野草一样，蹭蹭往上窜，拦都拦不住。
心绞痛，是真的心绞痛。
“郭董？郭董？您在听吗？”白启帆还在那头兴奋地嚷嚷，“咱们这次可真是名利双收！给国家长了脸，也给公司赚了……”
“好了，老白。”郭少云强行打断，声音干涩得像是三天没喝水，“我知道了。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他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没让“别再赚了”这四个字吼出来。
“您放心！口碑和排片都在涨，第二天的预售又爆了！咱们……”
“嘟……嘟……嘟……”
郭少云挂断了电话。
他瘫在阳台的躺椅上，望着天空，眼神空洞。
阳光很好，庄园里的花很香，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
但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老公？谁的电话？”赵绮梦捧着一盘洗好的葡萄，慢慢走出来。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行动有些笨拙，但气色很好。
“哦，老白。说公司电影……还行。”郭少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战虎》吗？我也听说了，票房好像特别好！”赵绮梦眼睛一亮，在自己公司待久了，她对业绩也有种天然的上心，“网上好评如潮呢！都说看得热血沸腾。老公，要不我们也去电影院支持下？我好久没进电影院了。”
“不去！”郭少云脱口而出，反应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赶紧调整语气，换上温柔体贴的面具：“老婆，你现在这身子，电影院人多空气闷，噪音又大，我不放心。再说了……”
他搜肠刮肚找理由：“那电影我听说打打杀杀的，砰砰砰的，对胎教不好。咱们宝宝要听点舒缓的，优美的。”
心里却在疯狂呐喊：别去了！咱家真不缺那两张票钱！你现在去，不是给那该死的票房火上浇油吗？！
赵绮梦歪着头看他，有些好笑：“你呀，就是太紧张了。好吧，听你的。反正家里影音室效果也不比电影院差，回头上线了在家看也一样。”
郭少云松了口气，赶紧点头：“对对对，在家看，清静。”
然而，他躲得过陪老婆看电影，却躲不过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
首周票房数据毫无悬念地再创纪录：30.13亿龙币！
媒体彻底疯了，各种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抛。
《龙国电影报》头版头条：【《战虎》出鞘，谁与争锋！30.13亿首周票房铸就龙国电影新丰碑！】
文章写道：
“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更是一种宣言。它宣告着龙国主旋律商业大片的彻底成熟，宣告着观众用脚投票，是对优质内容的渴望。
宣告着龙国电影工业体系有能力产出比肩世界一流水平的视听盛宴。
《战虎》的成功，是龙国电影人的胜利，更是龙国文化自信的生动注脚。”
《海城文娱周刊》的标题更直接：【《战虎》精神照进现实：好作品，活该有好票房！】
评论员激情洋溢：
“曾几何时，‘叫好不叫座’是某些电影的遮羞布。
但《战虎》用实打实的票房证明，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情怀与质量从来不是对立面。
当制作足够精良，故事足够动人，情感足够真挚，爱国主义就是最澎湃的票房发动机！
培达发影业再次证明，尊重观众、尊重市场、尊重艺术规律，才是通往成功的唯一正途。”
网络上，各大媒体、自媒体更是狂欢。
各种深度解读、细节分析、演员专访、幕后花絮……轮番轰炸。
“战虎票房”成了现象级的社会话题。
甚至连财经媒体都来凑热闹，分析《战虎》的成功对培达发集团整体估值、对龙国文化产业投资风向的深远影响。
郭少云只要一打开电视，一翻开报纸，甚至一刷手机，满眼都是“战虎”、“票房”、“纪录”、“培达发”……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每天都在承受着甜蜜而残忍的暴击。
“造孽啊……”
夜深人静时，他对着卧室天花板喃喃自语。
“我只是想亏点钱……”
“我只是想给那些有才华的年轻人一个机会……”
“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么能干？这么能赚？”
“这电影拍得……它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他想起胡晓荔那烧钱不眨眼的影院建设标准，想起自己当初大手一挥“往最好里整”的指令……
原来，所有的因，早就种下。
结出这棵让他心肌梗塞的“摇钱树”，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统啊……”郭少云对着并不存在的系统哀叹，“你说我现在去投资一部绝世烂片，还来得及吗？”
窗外，月色皎洁。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省省吧，郭大董事长。您那“点石成金”的体质，怕是改不了了。
而遥远的京城，某间办公室里。
沈知檀看着桌上关于《战虎》票房和社会反响的厚厚简报，又看了看另一份关于培达发全产业链布局的分析报告，嘴角微微上扬。
她拿起红色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领导，看来我们选的这位‘副会长’，不仅在硬科技上能点石成金，在软实力上……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聚宝盆’啊。”
“嗯，是时候，再给他加点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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