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行署大楼在晨光的照射下,像一头蛰伏在盛京心脏的巨兽,何箴的办公室灯亮着,说明他一夜都没有离开这里。李如闻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侧门,司机拉开车门时,连关车门的动作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深夜里的权力中枢。
两名挎枪卫兵笔直地立在侧门两侧,枪上的刺刀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见李如闻走来,他们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依着惯例抬手敬礼 ,这位 “李居士” 频繁出入省行署,早已是这里的 “熟客”,但今夜他身上那件藏青色团花缎面长衫沾了些夜露,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常人不易察觉的急切,与往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略有不同。
穿过铺着青石板的走廊,脚步声在空荡的廊道里回响,格外清晰。廊道两侧的壁灯昏黄,将他的影子一次次拉长又缩短,像极了他这些年在明与暗之间游走的轨迹。走到顶层办公室门口,不等他抬手敲门,门内便传来何箴沉稳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古巴雪茄醇厚香气与明前龙井清冽气息的暖流扑面而来,与门外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何箴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桌上铺着一张摊开的盛京地图,几只茶杯倒扣着,旁边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银质烟灰缸,里面积着半截燃尽的雪茄。他穿着一身熨帖的中山装,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见李如闻进来,指尖夹着的钢笔并未放下,只是抬眼看向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难测。
“主席。” 李如闻微微躬身,姿态谦逊却不失分寸。
何箴朝门口抬了抬下巴,语气平淡:“田秘书,你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扰。”
田秘书是他的贴身机要秘书,基本就在何箴左右,她连忙答应了声 “是”,转身走到门口,反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田秘书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穿着合体的修身西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严谨,面容姣好,她脚步轻缓地退到走廊尽头,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房门关上的刹那,办公室里的氛围骤然变得凝重起来。何箴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座椅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目光紧紧锁住李如闻:“如闻兄这么早到访,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如闻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并未落座,只是站在离桌案半步远的地方,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笃定,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托主席的福,一切都按我们之前的计划顺利推进。盗佛者,果然走投无路,带着金佛找上门来了。”
“哦?” 何箴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身体微微前倾,原本沉稳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当真?金佛…… 确实在他们手上?”
“千真万确。” 李如闻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早上天刚蒙蒙亮,他们就摸到了我城郊的私宅。昨夜浑河边上的械斗,就是他们的所为,剩下四个人侥幸逃脱的。他们见到我时,那副模样,既有警惕和防备,又有不得不低头的狼狈,完全是困兽犹斗的架势。”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场景,眼神微微飘远:“我故作惊讶,没想到他们会没有离开盛京城,而且昨晚发生的械斗,他们还死了一个人,感到惋惜和痛心。如今他们被官府追杀,又遭拜火教暗算,走投无路,只能来求我这个‘盛京通’念及当年蒙古王公与我李家的旧情,出手相助吗,离开盛京城。”
何箴边听,边手指不自觉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寂静。
“自然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李如闻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我先是叹了口气,说此事风险极大,若是被官府察觉,不仅我自身难保,恐怕还会连累主席。然后话锋一转,又说当年王公对我李家有再造之恩,如今他的后裔有难,我若是袖手旁观,便是忘恩负义之徒。一番话说下来,既显得我重情重义,又让他们放下了戒心,觉得我确实是真心想帮他们。”
何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如闻兄果然好手段。他们现在在哪?金佛呢?”
“我已经把他们安置在私宅佛堂的地宫暗室里了。” 李如闻说道,语气愈发笃定,“那处地宫你是知道的,入口藏在佛堂供桌底下,极为隐秘,除了我和管家,再无人知晓。地宫里面宽敞干燥,按时送饭,他们此刻应该正在休整。至于金佛……”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炽热:“这些喇嘛看得极紧,一直用一块黑色的锦缎包裹着,寸步不离。我试探着问了几句,他只说佛宝神圣,不宜外露,看来是对我还存有几分提防。不过这也无妨,他们现在身陷绝境,除了依赖我,别无选择,迟早会对我完全信任。”
何箴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他原本还担心白寺后裔会另寻出路,或是金佛会出现什么意外,如今看来,一切都在李如闻的掌控之中,这尊千年佛宝,几乎已是囊中之物。
“如闻兄料事如神,实在令人佩服。” 何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心的赞许,“这么说来,现在的关键,就是想办法将他们与金佛分离开?”
“正是。” 李如闻重重点头,“只要金佛不在他们身边,他们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任凭我们处置。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等时机成熟,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把金佛单独存放,到时候,就该劳烦主席这边准备好突袭和歼敌的力量了。”
“你有什么计划?” 何箴问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已经开始想象金佛到手后的场景,那不仅是一笔难以估量的财富,更是一种无上的权力象征,有了这尊佛宝,他在朝中的地位必将更加稳固。
“计划我已经想好了。” 李如闻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等金佛与他们分离后,我会立刻让管家给您办公室打电话,就说我被这伙盗匪胁迫绑架了,让主席立刻派人前来解救。主席接到消息后,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人手,包围我的私宅。”
“然后呢?” 何箴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然后直接派人冲进地宫暗室进行突袭。” 李如闻的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这伙盗匪手上有枪,而且是官方通缉的要犯,主席可以下令,一旦遭遇抵抗,便坚决就地正法,不留任何后患。等战斗结束,我们只需对外宣称,盗匪负隅顽抗,全部被当场击毙,而金佛被他们藏匿起来,下落不明,无人知晓。”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样一来,既除了白寺后裔这个隐患,又保全了我们的名声,主席还能落下一个‘为民除害’的功绩,而金佛,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我们手中,可谓一举多得。”
“妙计!真是妙计!” 何箴拍案叫绝,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如闻兄果然深谋远虑,就按你说的办!人员我来安排,绝对可靠,你放心,我随时等你消息。”
说到这里,何箴忽然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对了,你这么突然从私宅出来,直接来找我,他们会不会起疑心?毕竟图登那个喇嘛,看着就不是个简单角色。”
“主席放心,这点我早就想到了。” 李如闻胸有成竹地说道,“离开之前,我特意跟他们交代过,说现在盛京城内搜查得极为严密,到处都是悬赏他们的公告,军警挨家挨户排查,形势非常紧张。我这次出来,是特意去打探风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安全的路线,送他们和金佛离开盛京。我还特意叮嘱他们,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暴露行踪。他们现在惊魂未定,又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自然不会怀疑。”
何箴闻言,彻底放下了心来,哈哈大笑道:“好!好!有如闻兄这般周密的安排,此事必成!等事成之后,我定不会亏待如闻兄。”
“主席言重了。” 李如闻微微躬身,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能为主席分忧,是我的荣幸。再说,此事于我而言,也是了却了一桩旧恩,两全其美。”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几句,确认了突袭的具体细节和人员调动的时间,李如闻便起身告辞。何箴亲自送他到办公室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志在必得的阴狠。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秘密号码,语气严肃地吩咐道:“立刻通知郑少真,让他到我这里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恭敬的应答,何箴挂断电话,手指轻轻抚摸着桌案上的地图,目光落在浑河北岸的位置,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金佛,很快就是他们的了。
离开省行署,李如闻的轿车沿着空旷的街道行驶,车速不快,车轮碾过积雪的路面,发出轻微的 “咯吱” 声。车厢里一片寂静,李如闻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脸上那副儒雅的面具渐渐褪去,露出了底下深藏的阴鸷与算计。
他想起图登喇嘛将金佛紧紧抱在怀里的模样,想起何箴那副贪婪的嘴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这两个人,一个以为他是救命恩人,一个以为他是得力助手,却不知,他们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最终都会被他弃之如敝履。金佛,只能属于他李如闻一个人。
轿车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抵达了城郊的私宅。私宅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守门的护卫见是李如闻的车,立刻上前打开大门,躬身行礼。
车子驶入院内,停在正房门口。李如闻推开车门,踩着积雪走进屋内。屋内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寒冷截然不同。管家早已等候在客厅里,见他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这位管家名叫老钟,已经跟着李如闻几十年了,从李如闻还是个孩童时起,老钟就一直在他身边伺候。他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背也有些佝偻,但眼神却依旧清明锐利,透着一股沉稳可靠的气息。他是李如闻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知道他几乎所有秘密的人。
“老爷,您回来了。” 老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恭敬。
李如闻点了点头,脱下身上的貂绒坎肩,递给老忠,语气平淡地问道:“地宫那边怎么样了?饭送了吗?一切都还正常?”
“回老爷,一切都正常。” 老忠接过坎肩,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架上,回答道,“饭都按时送进去了,是按照老爷的吩咐,准备的牛羊肉和奶茶,他们都吃了,没人跟他们接触和交谈。
“嗯。” 李如闻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客厅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下,老钟立刻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李如闻放下茶杯,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图登喇嘛虽然暂时放下了戒心,但心中必然还有所提防。想要让他彻底信任自己,心甘情愿地将金佛交出来单独存放,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老钟,你去准备一下。” 李如闻忽然开口,语气坚定,“明天一早,你去城里买些报纸回来,把那些刊登着悬赏公告和搜查消息的版面挑出来,送饭时也一起送到地宫去。另外,再去打探一下拜火教的消息。
老钟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如闻的用意,恭敬地应道:“是,老爷,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李如闻挥了挥手,示意老钟退下。老钟躬身行礼后,轻轻退出了客厅,将空间留给了李如闻一个人。
客厅里只剩下李如闻一人,他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窗外,雪花还在飘落,无声无息地覆盖着大地,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罪恶与阴谋都掩埋。但李如闻知道,有些东西,是掩埋不住的。
他想起当年修建地宫时的初衷,是为了躲避战乱,保全家族的性命与财产。却没想到,如今这座地宫,竟然成了他囚禁白寺后裔、谋划夺取金佛的牢笼。命运,还真是讽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涌了进来,吹得他浑身一冷。他望着远处,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再过不久,金佛就会属于他了。有了金佛,他将借助佛宝的力量,巩固自己的地位,甚至…… 拥有更大的权力。
想到这里,李如闻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关上窗户,转身回到屋内,脸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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