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牢深处，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往日更加森严冰冷。血腥气与潮湿的霉味混合在一起，压抑得令人窒息。新抓获的数十名俘虏被分别关押，哀嚎声、咒骂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陆明渊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在对方反应过来、采取更极端的灭口行动之前，撬开这些俘虏的嘴。他采取了分层突审的策略，先从那些看似地位较低、意志薄弱的普通匪徒和水手入手。
审讯室内，炭盆烧得正旺，映照着陆明渊毫无表情的脸庞和被捕匪徒惊恐扭曲的面容。
“说！你们运送的军械，送往何处？交给谁？”雷震的怒吼如同雷霆，震得人耳膜发麻。他虽受伤，但那股沙场悍将的煞气却愈发迫人。
被审的是一名运输船上的水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小的…小的只是摇船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每次都是把头儿们指挥…货物都是密封的…到了地方自然有人接…小的们只管卸货，从不敢多问多看啊…”
“接货的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接货？”陆明渊的声音冰冷，如同刀锋刮过骨骼。
“在…在老鸦咀最里面的一个水湾…那里有个水下洞口…船能进去…里面很大…接货的…接货的人都蒙着面，不说话…但…但很凶…身上都有股子…军爷的味儿…”水手哆哆嗦嗦地交代。
“军爷的味儿？”陆明渊捕捉到这个词。
“是…是…动作眼神，都像…像当过兵的…”
另一间审讯室内，张龙赵虎也在审问从荒村抓获的匪徒。
“荒村里藏着的军械和物资，是谁在掌管？下一步运往哪里？”
被审的匪徒显然知道得多一些，但也有限：“…是…是‘三爷’管着…但三爷上面还有‘使者’…我们只负责看管和分批运送…大部分…大部分还是走水路，送去老鸦咀水洞…也有一小部分…会由另一批人从陆路运进山…”
“进山？进苍岐山？运到哪里？”赵虎逼问。
“不…不知道具体地点…只知道是北边…很深的山里…那边…那边好像有更大的‘工坊’…需要这些铁料…”匪徒眼神闪烁，“使者说过…那是‘贵人’的要紧事…耽误不得…”
“贵人？哪个贵人？”张龙厉声喝问。
那匪徒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死死咬住嘴唇，拼命摇头：“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会死的…说出来会死的…”
无论再如何用刑，他都不敢再吐露半分关于“贵人”的信息，恐惧已然深入骨髓。
初步的审讯，印证了老鸦咀水洞是核心枢纽，也再次指向了苍岐山深处的“工坊”或“祭坛”，并且牵扯出了地位更高的“使者”和神秘的“贵人”。但关键信息，仍被牢牢封锁在那些核心成员口中。
接下来，重点便放在了那三名身手不凡、疑似军方背景的汉子，以及几名被捕的小头目身上。
这些人，显然难对付得多。
尤其是那三名军方汉子，任凭大刑加身，依旧咬紧牙关，眼神凶狠怨毒，要么一言不发，要么破口大骂，只求速死，绝不透露半点有用的信息。他们的忠诚度或者说恐惧程度，远超普通匪徒。
审讯陷入了僵局。
陆明渊面色沉静，并未气馁。他翻阅着初步的口供记录，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份关于荒村俘虏的笔录上。其中一名负责看守物资的小头目，在受刑时曾无意间嘶喊了一句：“…你们敢动我…‘血池’不会放过你们的…”
血池！再次听到了这个名称！
陆明渊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下令：“把荒村那个提到‘血池’的家伙，单独提过来。另外，把沈姑娘请来。”
沈清漪来到阴森的审讯室，微微蹙眉，但并未多言。
那名小头目被拖了进来，已是遍体鳞伤，看到炭火刑具，吓得浑身瘫软。
陆明渊并未直接用刑，而是让沈清漪上前，检查他的伤势，并给了他一些清水和伤药。
这小头目愣住了，不知所措。
陆明渊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力：“你口中的‘血池’，就是你们在苍岐山深处忙碌的地方，对吗？那些被献祭的姑娘，最终都被送到了那里，对吗？”
小头目身体一颤，眼神惊恐。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陆明渊继续施压，真假参半，“你们用特定命格的女子进行某种邪祭，试图用她们的血肉魂魄，来完成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滋养某种东西？或者…是为了开启某个古老的封印？”
他这些话，半是基于羊皮地图和苏墨白的推测，半是试探性的引导。
那小头目显然层次不够高，无法分辨真假，听到陆明渊竟似乎知道不少内情，心理防线顿时崩溃了大半，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不…不是封印…是…是为了…‘唤醒’…”
“唤醒什么？”陆明渊步步紧逼。
“…不…不知道…只知道…需要‘阴时阴刻’出生的处子之血…作为‘引子’…在特定的…‘血池祭坛’上…完成仪式…就能…就能…”他语无伦次，极度恐惧。
“就能什么？！”雷震在一旁怒吼。
“就能…就能得到…无穷的力量…或者…连通幽冥…小的…小的真的就知道这些了！都是‘使者’和‘法师’们操作的！我们只是外围看守啊！”小头目彻底崩溃大哭。
邪祭！以活人女子为祭品！目的竟是为了获取力量或连通幽冥！
虽然依旧模糊，但“河神娶亲”背后那血腥而诡异的真相，已然掀开了一角！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沉默观察的苏墨白，忽然对陆明渊低声说了一句：“大人，或许可以…从‘靖州’二字入手。”
陆明渊心中一动。
他再次提审了一名负责与外界联络、稍微知晓些内情的小头目。
这一次，陆明渊不再追问具体地点和仪式，而是突然发问：“你们每次所需的粮草补给、药材矿石，是通过靖州哪家商号采买的？是‘隆昌号’？还是‘福顺记’？”
他故意报出了靖州最大的两家商号名字。
那负责联络的小头目正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下意识地嘟囔反驳：“…不是…是…是‘永兴’…”
话一出口，他猛地惊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永兴商号！这是靖州官仓指定的后勤供应商户之一，与靖州府衙乃至…靖王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明渊眼中寒光爆闪，趁热打铁，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是靖州府衙的哪一位大人？！还是…靖王府的哪位总管？！在背后支持你们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说！”
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连番审讯的折磨，让这小头目的精神彻底垮塌，他瘫在地上，涕泪横流，喃喃道：“…是…是王府…王府的…刘…刘公公…偶尔…偶尔也…也有府尊大人的…”
虽然话未说全，但“王府”、“刘公公”、“府尊大人”这几个词，已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审讯室内！
靖王府！靖州知府！
黑蛟帮的背后，站着的竟然是这般通天的人物！
所有线索在此刻轰然贯通！
为何黑蛟帮能如此肆无忌惮？为何能拥有军制器械和前朝军方残余力量？为何能轻易掩盖“河神娶亲”的真相？为何能调动如此庞大的资源进行那诡异的邪祭？
一切的背后，竟是靖州地方的最高权力阶层在撑腰！甚至可能…牵扯到一位藩王！
审讯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骇人听闻的真相震得说不出话来。
层层逼问，终于揭开了那庞大黑幕的沉重面纱。
然而，面纱之后露出的狰狞面目，却让所有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对手的能量，远超想象。
这场斗争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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