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李超亲率一百六十万伐天大军开抵二十二重天通道入口。
出乎所有人意料，通道前并未有想象中严阵以待的滔天杀阵。十万天兵天将虽列阵肃立，却无半分战意杀气，反倒像是……在举行某种仪仗。
更诡异的是阵前站着的四人。
一个看起来六十余岁的老妪，粗布麻衣，拄着木杖，满脸皱纹如沟壑纵横。三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容貌皆堪称绝世，却也都衣着朴素，不施粉黛。
四人身无仙光，脑后无金轮，周身无半点气息外泄——在仙界二十二重天这等高维天域，这简直不可思议。就像在熊熊烈焰中看到四块寒冰，在狂暴雷霆中看到四缕微风，违和到了极致。
伐天联盟阵中，众仙帝仙尊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凡人？二十二重天哪来的凡人？”
“必是幻术！哪位道友精通破妄神目，看看虚实？”
“不对……我的神识探过去，如泥牛入海，什么都感知不到……”
李超瞳孔骤缩。
他不是用神识去探，而是体内万能神鼎自主震颤起来——那是遇到同级存在时才会有的反应！更可怕的是，他眉心混沌印记传来强烈的危机预警，仿佛前方不是四个人，而是四座深不见底的古渊！
“坏了。”李超心头一沉，传音给身侧三子，“遇到真正的高人了。这四人的境界……已至返璞归真，大道内敛。今日怕是不好过了。”
话音刚落，对面四女中，那位气质清冷如冰的仙子莲步轻移，走到了两军阵前。
她穿着淡青流云裙，裙摆随着步伐漾开如烟如雾。明明是两军对垒的肃杀战场，她却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闲庭信步，妙目流转，扫过伐天联盟百万大军，最终停在了李昊身上。
那双如秋水深潭的眸子微微一亮，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轻声自语：“骨龄不足千年，已至半部道祖。心性沉稳，道基浑厚……还不错，就你啦。”
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仿佛就在身侧低语。
她抬起纤纤玉指，点向李昊，朱唇轻启：“这位小将，可敢过来与我一战？”
伐天阵中一片哗然。
一个看似凡人的女子，竟敢向半部道祖、连破五重天的李昊叫阵？
李昊先是一愣，随即连忙摆手，语气中带着无奈的笑意：“不不不……姑娘说笑了。你一个……嗯，凡人女子，我堂堂仙帝之尊，岂能与你动手？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欺凌弱小？”
他话说得客气，实则心中也满是疑惑。这女子明明毫无修为，可为何站在百万大军阵前，却如此从容不迫？
“昊儿。”李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凝重无比，“这女子绝不简单。为父的混沌神目都看不透她的虚实，她的境界……恐怕还在为父之上。既然她点名要你出战，你便去吧。记住，莫要轻敌，也莫要有顾忌——在她面前留手，怕是会吃大亏。”
李昊心头剧震。
父亲已是半只脚踏入道祖的存在，连他都看不透？还说对方境界在他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所有轻慢，一步踏出阵前，来到女子十丈之外，郑重拱手：“在下李昊，伐天联盟李超之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彩云仙子美目流转，上下打量着李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她俏皮地歪了歪头，自我介绍道：“我叫彩云，是师尊碧罗道祖座下大弟子。”
“道祖”二字一出，李昊只觉得心头如遭重锤！
仙界之中，能称“道祖”者，皆是触摸到天道本源、可开宗立派的绝世存在。美姬天帝是道祖，七莲道祖是道祖，而每一位道祖，都是跺跺脚就能让三十三重天震颤的人物！
这看似凡人的老妪……竟是道祖？！
彩云见他神色变幻，嫣然一笑，倾国倾城：“怎么，吓到了？”她顿了顿，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声音低了几分，“其实……我早知道你。”
李昊一愣：“姑娘认识我？”
“李超长子，百年成仙，千年至帝，连破五重天关，诛仙剑下败尽诸敌。”彩云如数家珍，眸中光彩流转，“这样的传奇人物，仙界谁人不知？”
李昊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姑娘过誉了。那么……今日这一战，该如何进行？”
彩云收敛笑意，正色道：“请小将出招吧。”
李昊犹豫了。对方虽是道祖弟子，可表面看来仍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模样。让他一个半部道祖先向“凡人”出手，这实在有违他的原则。
“还是姑娘先请。”李昊摆手，语气诚恳，“李某不敢占先。”
彩云仙子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促狭：“我若先出手，你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哦。”
李昊摇头，神色坚定：“无妨。姑娘请。”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彩云嫣然一笑，忽地向前一步，右臂轻抬，那宽大的流云袖口对着李昊轻轻一抖。
这一抖，看似轻柔无力，仿佛只是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可就在袖口扬起的刹那——
天地色变！
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真实发生的景象！以彩云为中心，方圆百里的空间开始扭曲、折叠、收缩！天空不再是天空，大地不再是大地，万事万物都化作一道道流光，向着那只看似普通的衣袖涌去！
“袖里乾坤！”
伐天阵中，有见识广博的老仙帝失声惊呼：“这是上古大神通袖里乾坤！传说中唯有触摸到空间大道本源的至强者方能施展！一袖可纳山河，一袖可收日月！”
李昊脸色大变。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如此凝重，明白这女子为何如此从容——这哪里是什么凡人女子，这分明是将空间法则修至大圆满的绝世存在！
他想动，却发现自己周身时空已被彻底锁定。不是被束缚，而是这片空间本身在“拒绝”他的存在，要将他“排挤”出去，排挤进那只衣袖之中！
“破！”
李昊怒吼，诛仙剑出鞘，血色剑气撕裂长空。玲珑塔祭起，九层塔身金光万道。
可无论是诛仙剑气还是玲珑宝光，在触碰到那袖口范围的瞬间，都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只衣袖仿佛连通着另一个宇宙，一个完全由彩云掌控的宇宙！
“没用的。”彩云轻声道，袖口再抖。
李昊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景象飞速倒退、缩小。他看见父亲惊骇欲绝的脸，看见弟弟们疯狂冲来的身影，看见百万大军骚动的阵列……然后一切都化作流光，没入一片黑暗。
不过三息。
三息之后，战场恢复平静。
彩云仙子依然站在原地，衣袖垂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对面的李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伐天联盟阵中，死寂如坟。
一百六十万大军，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主帅之一、连破五重天的李昊，被一个看似凡人的女子，用一袖……收走了？
“二哥！！”李霸目眦欲裂，就要冲出拼命。
“站住！”李超厉喝，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谁都不要动！”
他死死盯着彩云，又看向后方那位始终闭目拄杖的老妪，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袖里乾坤……这失传已久的上古大神通，竟在今日重现！而且施展得如此举重若轻，如此浑然天成！
彩云对着李超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身，莲步轻移回到本阵。
碧罗道祖这才缓缓睁眼，那浑浊的目光扫过伐天大军，最终落在李超身上，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三个弟子转身，向后方天兵大营走去。
四女所过之处，十万天兵齐齐躬身行礼，让开道路。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营门内，伐天联盟这边才轰然炸开。
“盟主！二公子被抓了！”
“那是什么神通？！袖里乾坤？那不是镇元大仙的独门绝学吗？！”
“现在怎么办？强攻吗？”
李超抬手压下所有喧哗，脸色阴沉如水。他看向二十二重天通道入口，又看向那座寂静的天兵大营，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
“全军后撤百里，扎营。”
“这一关……要换种方式过了。”
与此同时，天兵大营，中军大帐。
彩云仙子衣袖轻抖，一道人影滚落在地，正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李昊。那绳索看似普通麻绳，却闪烁着暗金色符文，任李昊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反而越捆越紧。
“放开我！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李昊怒目而视。
碧罗道祖拄杖坐在主位，浑浊的目光打量着他，半晌，缓缓开口：“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老身抓你来，不是要伤你性命。”
“那为何偷袭擒我？”李昊冷声道，“两军阵前，不正大光明对决，用这等手段，算什么本事？”
彩云在一旁抿嘴轻笑：“小将军，兵不厌诈嘛。再说了，我若真和你正面对决，怕是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住呢。”
李昊语塞。回想起那袖里乾坤的恐怖威能，他知道彩云说的是实话。
碧罗道祖摆摆手，示意彩云退下，然后对李昊道：“放你，不是不可以。但需要你父亲答应老身一件俗事。”
“俗事？”李昊皱眉，“什么俗事？”
“这个嘛……”碧罗道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等你父亲来了，自然会知道。”她转头对侍立一旁的彩云道，“你在此看着他。彩霞、彩鸾，随为师再去阵前。”
彩霞、彩鸾两位仙子盈盈一礼：“是，师尊。”
碧罗道祖起身，拄着木杖缓步出帐。彩霞、彩鸾紧随其后，临出帐前，彩霞回头对李昊眨了眨眼，彩鸾则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紫色星河流转，似有千言万语。
帐帘落下。
帐中只剩被捆成粽子的李昊，和静立一旁的彩云仙子。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彩云走到李昊身侧，蹲下身，仔细打量着他，忽然轻声道：“你比画像上……更好看些。”
李昊一愣：“画像？”
“嗯。”彩云脸颊微红，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展开。画中正是李昊持剑立于十重天止戈碑前的模样，白衣胜雪，眉目坚毅，连衣袂飘动的细节都栩栩如生。
“这是……”李昊愕然。
“我画的。”彩云小心卷起画轴，重新收好，声音低如蚊蚋，“一个月前，你在十重天破碑时，我……在三十重天看到了。”
李昊心中涌起荒谬绝伦的感觉。两军对垒，自己被擒，而擒他之人，竟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关注他，还为他作画？
“姑娘，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李昊苦笑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彩云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们不会杀你。师尊她……只是想给你说一门亲事。”
“亲事？！”李昊差点跳起来，奈何被捆得结实，只能瞪大眼睛，“给谁说亲？给我？！”
彩云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声音细不可闻：“师尊说……你与我有缘……”
李昊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帐外，碧罗道祖已带着彩霞、彩鸾再次来到阵前。
她拄杖而立，浑浊的目光穿过百里距离，落在伐天大营中的李超身上，苍老的声音传遍四野：
“李盟主，老身碧罗，有一桩俗事相商。”
“可否……阵前一叙？”
声音平和，却让百里外的一百六十万大军，齐齐心神剧震。
李超缓缓起身，望向那道佝偂的身影，知道今日这一关，已不是刀剑能够解决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踏步而出：
“道祖相邀，李某敢不从命？”
一场关乎姻缘、关乎道统、关乎伐天大业的特殊谈判，即将在这二十二重天阵前展开。
而帐中的李昊，还沉浸在“被提亲”的震撼中，久久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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