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的时间，《低俗小说》的后期制作顺利完成。
迪克·戴尔带着他的老伙计们在录音棚里彻夜不休，那些冲浪摇滚的音符，仿佛重新点燃了一个时代的心脏。
当《miserlou》的吉他声第一次从音响里爆发时，所有人都知道——电影，完整了。
李衡没有时间沉浸在这场小胜利里。
他清楚，这张唱片、这部电影，真正的命运不在洛杉矶，而在法国的海岸。
戛纳在召唤。
——
法国，戛纳。
蔚蓝的海岸，金色的沙滩，街头随处可见身着西装、叼着雪茄的制片人，戴墨镜的记者聚在咖啡馆里，争论着哪部影片最有可能摘得金棕榈。
克鲁瓦塞特大道上，豪车川流不息，车窗里闪过明星的倩影，闪光灯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与海风混合的气息——那是属于戛纳的独特味道。
盘古影业的核心团队，第一次踏上这片世界电影的圣殿。
昆汀兴奋得像个孩子，拉着卢贝兹基在海报墙前驻足，指着费里尼与戈达尔的巨幅头像，几乎要顶礼膜拜。
卡尔顿酒店大堂里，哈维·韦恩斯坦早已等候。
他满面春风，像个慷慨的主人，为众人张罗着一切。
就在团队刚一落座时，一个法国记者举着话筒走来，满脸期待：
“请问，《低俗小说》究竟是谁最先发现并支持的项目？”
昆汀刚要开口，哈维已经抢过话头，拍着胸脯大声说道：
“当然是米拉麦克斯！我们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昆汀的天赋，这就是我们的眼光！”
身后的公关立刻把宣传资料塞到记者手里，上面醒目地写着——
“米拉麦克斯发掘新星”，
而“盘古影业”的名字被缩在角落，几乎淹没在排版里。
李衡淡淡地看着，没有插话。
但在那个老记者转身要走时，他忽然用流利的法语轻声说了一句：
“先生，或许您会对项目的第一位投资人更感兴趣。”
他递出一张名片，上面没有多余的头衔，只有一个烫金的“盘古影业”Logo和他的名字。
那老记者一愣，低头看了看名片，又意味深长地望了李衡一眼，郑重地收进口袋。
哈维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便被周围的奉承声淹没。
——
晚宴上，香槟杯此起彼伏，镁光灯不时闪烁。
哈维举着酒杯，意气风发地对李衡说道：
“李，看到了吗？这就是戛纳。你们这些新人，只需要站在我的身后，学会微笑和鼓掌就行了。”
语气，就像在训一个不懂事的学生。
李衡举杯，动作极稳，杯中气泡上升得异常清晰。
他知道，在这场表演里，笑容也是武器。
他平静地与哈维碰杯，杯沿略低于对方，姿态放得很低。
“当然，哈维先生。”他微笑道，“毕竟，为一部注定伟大的电影鼓掌，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我们很乐意与您……分享这份荣耀。”
分享二字，他咬得极轻，却像针一样扎在哈维心头。
——
几天后，戛纳电影宫，卢米埃尔大厅。
《低俗小说》的全球首映礼在此举行。
放映厅外，穿着燕尾服的引座员检查入场证，每一张上都印着金色的棕榈叶徽章。
红毯两侧，记者与影迷挤得水泄不通，一次性相机的快门声密集得如同白昼。
哈维走在最前，昂首阔步，把昆汀和主演们牢牢护在身侧，仿佛一位凯旋的国王。
他硬生生营造出“米拉麦克斯教父携四大门徒驾临”的画面。
李衡和班德则被挤在队伍末尾，像两个普通制片人，几乎无人问津。
班德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这家伙，简直把窃贼写在脸上！”
“别急。”李衡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远处的电影宫上。
灯光辉煌如神殿。
“窃贼偷来的王冠，只会让真正的加冕礼更盛大。”
他顿了顿，轻声补了一句，“看戏吧。”
说完，便步伐平稳地走进电影宫。
——
众人落座，影厅座无虚席。
主席伊斯特伍德和评委德纳芙正襟危坐。
灯光渐暗。
银幕亮起。
“盘古影业（pangu pictures）出品。”
巨大的Logo在黑暗中停留了足足五秒，这是李衡特意交代的。
下一秒，《miserlou》的吉他声如浪潮般爆发。
观众的胸腔被低音震得微微发麻。
李衡指尖紧贴膝盖，感受到细微的颤抖。
起初，许多人面露困惑。
杀手们聊着汉堡、东拉西扯的闲话，这些对白在他们眼里既琐碎又古怪。
影评人的笔尖划过笔记纸，留下“散乱”“拖沓”。
李衡屏住呼吸。
虽然他知道未来的答案，但在这一刻，他仍然在等那道火光点燃空气。
几分钟后，画面一跳。时间线错乱重组，叙事节奏骤变。
窃窃私语声响起——
有人停笔，有人前倾。
“疯子……这是疯子的诗歌。”
一位法国导演低声喃喃，仿佛见证了一种新语言的诞生。
评委席上，德纳芙的困惑消失，眼神专注。
伊斯特伍德抱臂而坐，神情冷峻，却不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直到——
文森特高举肾上腺素针筒，猛地扎下！
米娅的身体像被电流击中般弹起，全场轰然！
有人捂嘴尖叫，有人激动得把笔掉在地上。
李衡的指节发白。
他知道——这一针，扎下去的不是药，而是命运的分界线。
从那一刻起，观众彻底被卷进这场由暴力、幽默与宿命感编织的疯狂旋涡。
他们忘了时间，忘了呼吸。
字幕升起，银幕一黑。
大厅陷入长达十秒的死寂。
李衡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成了，还是败了？
——啪！
一个掌声突兀响起。
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口哨声。
观众全体起立，向这部电影献上最狂热的礼赞。
昆汀泪崩，和主演们紧紧相拥。
主席伊斯特伍德缓缓站起，没有鼓掌，只是转身，鹰隼般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后排的李衡身上。
那目光中，有探究，有欣赏，更有同类的默契。
李衡眼眶发热，微微点头回应。
——
大厅出口处，记者们蜂拥而至。
哈维整理着领带，准备再次冲到最前方，享受胜利的果实。
李衡却拉住了正要发作的班德。
他低声道：“现在……”
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一张卡尔顿酒店的邀请函。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好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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