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顿元帅站在诱饵舰队旗舰“不屈号”的舰桥上,透过观察窗看向前方逐渐清晰的星域。这里距离中枢星系还有两次短程跃迁的距离,但已经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审判者进化过程中释放的能量波动,像心跳般规律地扫过整片空间,每一次脉动都让舰船传感器发出刺耳警报。
“能量读数再次攀升。”传感器官的声音嘶哑,“审判者的进化完成度已经达到94%,而且还在加速。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四小时就会完全苏醒。”
四小时。
沃顿看了一眼战术星图。主力舰队和深红星海此时应该正在进行第二次跃迁,距离寂静回廊还有至少六小时的航程。他的任务很明确:用这八艘船,拖住教团至少六小时,为主力舰队争取那宝贵的两小时缓冲。
“教团舰队位置?”他问。
“前方零点五光年,数量……”传感器官咽了口唾沫,“超过三百艘主力舰,超过一千艘护航舰,还有……不计其数的自爆无人机。总数预估……百万级别。”
舰桥里一片死寂。
八对百万。
这不是战争,这是自杀。
沃顿缓缓转过身,看向舰桥上的官兵。这些人的脸他很熟悉——有些人是从第六舰队事件后自愿加入诱饵舰队的,有些是原本就跟随他多年的老兵,还有些是刚补充进来的新兵,眼里还带着对战争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沃顿的声音在寂静的舰桥里格外清晰,“八艘船对抗百万敌军,这很疯狂。事实上,这比疯狂更糟——这是送死。”
他停顿了一下,让每个人都消化这句话。
“但我还是要问你们一个问题。”沃顿走向战术控制台,调出一张星图,那是中枢星系周边的详细结构,“你们知道,为什么教团要把审判者放在这里进化吗?为什么不是放在他们控制区的深处,而是放在距离星环王座只有十八小时航程的地方?”
没有人回答。
“因为他们在炫耀。”沃顿一字一句地说,“在告诉我们:看,我们就在你们家门口制造终极兵器,你们能怎么样?来阻止我啊。这是一种羞辱,一种心理战。他们要的不是简单的胜利,而是彻底击垮我们的意志,让我们在绝望中自相残杀,就像他们在议会做的那样。”
他的手重重拍在控制台上:
“但我不接受这种羞辱。伊芙琳执政官放走流浪舰队时,我反对过。她派深红星海去寂静回廊时,我反对过。我反对是因为我认为那些决定会削弱我们的战斗力,会让我们输掉这场战争。”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但我错了。战争不是只有一种赢法。有时候,赢不是消灭所有敌人,而是让敌人无法达到他们的真正目的。教团的目的是什么?不是消灭我们的肉体,是消灭我们的‘人性’——我们的团结,我们的勇气,我们即使在绝境中也不放弃希望的那种顽固。”
沃顿打开全舰队通讯频道,他的声音传向八艘舰船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今天,我们不是来打赢的。我们是来告诉教团:你们可以杀死我们,但你们无法让我们屈服。你们可以摧毁我们的舰船,但你们无法摧毁我们的意志。你们可以把审判者放在我们家门口,但我们依然会选择战斗——即使明知会死,即使明知毫无胜算。”
他深吸一口气:
“因为人类文明的尊严,比人类的生存更重要。如果我们为了生存而放弃尊严,那我们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几秒。
然后,第一个声音响起:“‘勇毅号’全体官兵,誓死追随元帅!”
第二个:“‘守护者号’准备就绪!”
第三个、第四个……
八艘船,三千七百二十一名官兵,没有一个退缩。
沃顿的眼角有些湿润,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很好。现在听我命令:所有舰船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我们要执行的战术代号是‘蜂群之舞’——不是对抗,是纠缠。用最小的代价,制造最大的混乱。我们的目标不是击毁敌舰,而是拖延时间。每拖延一分钟,主力舰队就多一分钟,深红星海就多一分钟,人类的未来就多一分钟。”
他调出详细的作战计划:
“第一步,我们分成四个双舰编队,从四个方向同时突入教团舰队的外围防御圈。不要深入,就在边缘游走,用远程炮火骚扰,引诱他们分兵追击。”
“第二步,当教团分兵后,各编队向预设的引力异常区撤退。那里有小行星带和几个中子星的引力扰动,可以干扰敌人的传感器和阵型。”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沃顿放大了星图中的一个区域,“当教团主力被我们吸引到引力异常区时,‘不屈号’将单独执行‘断后任务’。我会驾驶舰上搭载的备用机甲——那台老式的‘破晓·初代改’,进入小行星带深处,在那里制造一场足够大的混乱,为其他七艘船创造撤离的机会。”
舰桥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元帅,您不能——”
“这是命令。”沃顿的声音不容置疑,“‘不屈号’上除了我,所有人都将转移到其他舰船。这艘船将作为最后的诱饵,而我,将驾驶机甲执行最终任务。”
他看向副官:“凯特,我离开后,由你指挥剩余舰队。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死战,是活着离开,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带回星环王座。告诉伊芙琳,告诉所有人,我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我们没有辜负人类的尊严。”
副官凯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军官,此刻她的嘴唇在颤抖,但她的军姿依然笔挺:“遵命,元帅。”
沃顿点点头,转身走向舰桥出口。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如果……如果我儿子还活着,告诉他,他父亲不是叛徒。只是一个……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老人。”
战斗在二十分钟后爆发。
诱饵舰队的四个双舰编队如同四根细针,刺入教团舰队庞大的阵列。他们没有使用常规的齐射战术,而是采取了极不规则的机动——每艘船都在以近乎自毁的方式频繁变向,引擎过载的警报在各舰船舱内此起彼伏。
教团的反应最初是混乱的。他们的舰队规模太大,指挥链太长,面对这种小规模、高机动性的骚扰,反而显得笨拙。外围的近百艘护航舰试图拦截,但诱饵舰队根本不接战,一击即走,像蚊子一样叮一口就跑。
“第一编队报告:成功引诱约三十艘敌舰脱离主阵,正向A3引力异常区移动。”
“第二编队报告:遭遇自爆无人机群,已击毁四十七架,正在按计划向b7区域撤退。”
“第三编队……”
战报一条条传回“不屈号”。沃顿站在机甲发射舱里,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他面前是那台“破晓·初代改”——星环王座现存最古老的魔装铠之一,还是林风早期设计的版本,装甲薄弱,武器落后,机动性也远远不如后来的机型。
但沃顿选择了它。
“因为它简单。”沃顿抚摸着机甲冰冷的外壳,对身边的机械师说,“没有复杂的能量系统,没有需要高同步率的神经链接,就是最原始的机械传动加上魔晶炉供能。在这种环境下,越简单,越可靠。”
机械师是个老兵,参与过“破晓”系列的多次改装。此刻他眼眶发红:“元帅,这台机甲的极限机动时间只有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魔晶炉就会过载熔化,而且……”
“而且没有逃生系统,我知道。”沃顿平静地说,“帮我最后一次检查关节传动。我不想在关键时候卡壳。”
“是。”
机甲检查的同时,战况正在恶化。
教团显然意识到了诱饵舰队的意图,他们不再分兵追击,而是开始收缩阵型,用密集的火力网封锁所有撤退路线。第三编队的“守护者号”在试图突破时被三道光束同时击中,护盾崩溃,舰体断成两截。逃生舱弹射出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即逝,但很快就被后续的炮火吞没。
“第三编队……全灭。”通讯官的声音带着哭腔。
沃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命令剩余编队,执行第二阶段。把所有还能用的导弹、无人机、甚至货舱里的金属碎块,全部抛射出去,制造一片干扰带。然后,全速向预设撤离点撤退。”
“那您呢?”副官凯特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我按原计划执行。”沃顿爬进机甲驾驶舱,老旧的控制台亮起昏暗的灯光,“凯特,记住你的任务。带走所有人,活着回去。”
通讯沉默了许久。
然后凯特说:“遵命,元帅。愿星辰照亮您的道路。”
“愿星辰照亮所有人的道路。”
机甲舱门关闭。
“破晓·初代改”从“不屈号”的发射通道弹出,在真空中展开四肢。沃顿感受着久违的机甲操纵感——他已经二十年没有亲自驾驶过机甲了,上一次还是在对抗异兽的边境战役中。
但肌肉记忆还在。
他推动操纵杆,机甲背后简陋的推进器喷出淡蓝色的粒子流。没有深红星海那种华丽的深红羽翼,没有“苍穹”系列的流畅机动,这台老古董的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和明显的延迟。
但他不在乎。
前方,教团的舰队如同一堵厚重的金属墙壁,横亘在星空之中。百万级别的舰船铺满了整个视野,传感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几乎连成一片。而在这片金属海洋的中央,那个猩红的光点——审判者——正在有规律地脉动,每一次脉动都让周围的星光为之扭曲。
沃顿打开公共广播频道,用最大功率向整个战区发送信号:
“这里是人类文明第六舰队前指挥官,沃顿元帅。教团的疯子们,听说你们崇拜寂静?那让我来给你们制造点噪音。”
他按下发射钮。
“破晓·初代改”唯一的重型武器——一门老式的磁轨炮——轰然开火。炮弹不是射向任何一艘舰船,而是射向审判者所在区域附近的一颗小行星。那颗直径约五公里的小行星被精准命中核心,内部结构在瞬间崩溃,碎裂成数万块大小不一的碎片,呈扇形向教团舰队阵列喷发。
这只是一个开始。
沃顿操纵机甲冲入小行星带。这里是他精心选择的位置——数十万颗大小不一的岩石在引力作用下形成复杂的运动轨迹,传感器在这里会严重失真,大型舰船不敢轻易进入。
但机甲可以。
“破晓·初代改”在岩石间穿梭,每一次变向都惊险地擦过巨大的石块。沃顿的驾驶技术远不如卡兰那样的王牌机师,但他有四十年的战场经验,知道如何利用环境。
他选中了一块直径约三百米的巨石,将机甲贴在它的背面,跟着它一起运动。从教团舰队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块普通的小行星,察觉不到隐藏在其后的机甲。
第一艘教团护卫舰进入了小行星带。它显然低估了这里的复杂性,试图用舰炮清出一条通路。就在它集中火力轰击前方岩石时,“破晓·初代改”从侧后方突然现身,磁轨炮连续三发,全部命中同一位置——舰体中部能源核心的外装甲。
护盾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
第四发炮弹贯穿了装甲,钻入核心舱。
耀眼的爆炸照亮了小行星带的一角。那艘护卫舰化作一团火球,残骸四散飞溅,又撞击到其他岩石,引发连锁反应。
沃顿没有停留,他已经冲向下一块掩护岩石。
教团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三艘驱逐舰呈三角阵型进入小行星带,他们的传感器显然更先进,很快就锁定了“破晓·初代改”的位置。密集的光束炮火覆盖过来,沃顿不得不驾驶机甲进行极限规避。
一块直径五十米的岩石被光束击中,瞬间汽化。爆炸的冲击波将机甲掀飞,沃顿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但他死死抓住操纵杆,在撞击另一块岩石前勉强调整了姿态。
机甲的左臂传动关节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控制屏幕上亮起红色警报。
“左臂机动性下降70%。”机载AI报告。
“关闭左臂所有非必要系统,能量全部供给右臂和推进器。”沃顿命令。
他看了一眼时间:从他出击到现在,只过去了十七分钟。
距离四十分钟的极限,还有二十三分钟。
距离主力舰队需要的六小时,还有五个多小时。
“不够。”沃顿喃喃道,“远远不够。”
他看向审判者的方向。那个猩红光点的脉动越来越快,仿佛一个即将醒来的巨兽的心脏。而在审判者周围,教团的舰队正在重新组织——他们显然意识到了沃顿的威胁级别虽然低,但造成的麻烦足够大,开始调集更多兵力围剿。
至少三十艘舰船正在向小行星带集结。
沃顿笑了。
“终于引起注意了吗?”
他推动操纵杆,“破晓·初代改”从藏身的岩石后冲出,不再躲藏,而是直直冲向审判者所在的核心区域。推进器过载喷射,机甲的速度达到了设计极限的150%,机体外壳开始因摩擦而发红。
“来吧,追我啊!”他在广播频道里大喊。
教团的舰队上当了。
他们误以为这台突然现身的机甲要执行自杀式攻击,试图干扰审判者的进化。超过五十艘舰船改变了航向,向沃顿包抄过来。光束炮、导弹、能量网,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部用上,试图在机甲接近审判者前将其击毁。
但沃顿的真正目标不是审判者。
是审判者周围那片密集的“能量输送网络”。
通过传感器放大画面,沃顿可以看到:从周围数十艘大型舰船上,延伸出粗大的能量导管,连接着审判者的机体。那些导管中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芒——那是从被毁灭的文明中提取的“存在本质”,是审判者进化的养料。
沃顿的目标,是切断这些导管。
哪怕只是一根。
“破晓·初代改”在弹幕中穿行。左臂已经彻底失灵,垂在身侧。右臂的磁轨炮过热,需要冷却。机甲外壳多处破损,生命维持系统开始报警。但沃顿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盯着那根距离他最近的能量导管。
八百公里。
五百公里。
三百公里。
导弹从后方追来,沃顿没有规避——他让机甲硬扛了这一击。爆炸撕裂了背部装甲,驾驶舱内气压骤降,应急系统自动封闭了破损区域。沃顿感到耳朵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但他不在乎。
一百公里。
五十公里。
能量导管近在眼前,直径超过二十米,表面流淌着不祥的暗红光芒。周围的护卫舰终于意识到沃顿的真正意图,所有炮火集中射击,试图在最后关头阻止他。
“太晚了。”
沃顿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
那不是武器发射钮。
那是“破晓·初代改”的最终协议——魔晶炉过载引爆程序。
机载AI最后一次警告:“魔晶炉过载启动。倒计时:十、九……”
沃顿松开操纵杆,靠在驾驶座上。他最后看了一眼战术屏幕,上面显示着其他诱饵舰船的位置——他们大部分已经成功脱离接触,正在向安全区域撤退。
“八、七……”
他想起了儿子。那个在流浪舰队上的孩子,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也成了父亲吧。
“六、五……”
他想起了伊芙琳。那个他反对过、质疑过、甚至一度憎恨过的女人,现在他理解了她的选择。
“四、三……”
他想起了林风。那个带来希望也带来混乱的穿越者,如果真有来世,他想问问林风:这一切,值得吗?
“二……”
他想起了星环王座,想起了人类文明,想起了那些在绝望中依然选择战斗的普通人。
“……一。”
“魔晶炉过载临界点突破。永别了,驾驶员。”
深蓝色的光芒从“破晓·初代改”内部爆发。
那不是爆炸,是“释放”。魔晶炉中储存的巨量能量在瞬间被全部解放,形成一个短暂但极度明亮的能量球。球体迅速膨胀,直径达到五百米、一千米、五千米……
然后,它接触到了能量导管。
两种能量发生剧烈反应。暗红色的存在本质与纯粹的魔晶能量互相湮灭,产生连锁崩溃。第一根导管断裂,内部的能量失去控制,向周围喷发。喷发的能量又击中了相邻的导管,引发第二次崩溃。
连锁反应开始了。
一根接一根,审判者周围的能量输送网络开始崩解。暗红色的能量在真空中肆意流淌,像受伤巨兽的血液。教团的舰队陷入混乱——有些舰船试图切断连接以避免被波及,有些试图加强输送以稳定系统,命令冲突导致阵列出现裂缝。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那团深蓝色的能量球终于达到了极限。
它向内坍缩,然后向外爆发。
无声的冲击波扫过整片星域。小行星带被清出一片直径十万公里的空白区域,所有岩石都在瞬间汽化。距离最近的十二艘教团舰船被直接蒸发,稍远的三十多艘护盾崩溃、舰体解体。更远处的舰队阵型被彻底打乱。
审判者的脉动第一次出现了紊乱。
那规律的、如同心跳般的能量波动,突然停滞了一秒,然后开始不规则地颤动。进化进程的进度条,在即将达到100%时,硬生生卡住了。
舰桥上的传感器官看着读数,难以置信:“审判者的进化……停滞了?不,不止停滞,它在……倒退?进化完成度从94%下降到了91%……还在下降!”
副官凯特死死盯着屏幕,盯着那片已经空无一物的爆炸中心。
那里曾经有一台老旧的机甲。
那里曾经有一个顽固的老人。
那里曾经有一种选择——选择尊严胜过生存,选择牺牲换取时间,选择在百万敌军面前,用一人的死亡,为千万人争取一线生机。
“元帅……”凯特喃喃道,然后猛地抬头,“所有舰船,全速撤离!不要辜负元帅用生命换来的时间!”
七艘残存的诱饵舰船调转航向,引擎喷射出最强烈的光芒,冲向远方的跃迁点。
在他们身后,教团的舰队还在混乱中挣扎。审判者的进化停滞让整个指挥系统陷入瘫痪,没有统一的指令,庞大的舰队反而成了自己的阻碍。
而在更遥远的深空中,深红星海正在进行第三次跃迁。
驾驶舱内,林星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刺痛。不是生理上的痛,是某种共鸣——他仿佛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声音,一个老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呢喃。
星海的AI突然报告:“接收到异常能量波动,源点坐标……中枢星系。波动特征与深红星海核心炉有微弱共鸣。分析结论:有高浓度魔晶能量在瞬间释放,释放规模相当于……”
AI停顿了一秒。
“……相当于一台机甲魔晶炉的完全过载。而根据数据库,能产生这种规模释放的,只有最老式的‘破晓’初代机型,而且必须是解除所有安全限制的极限过载。”
林星明白了。
他闭上眼睛,握紧了手中的高达模型纪念章。
“元帅……”他轻声说。
卡兰的生命维持舱里,昏迷中的男人眉头突然皱了一下,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在医疗液体中缓缓消散。
四小时后,诱饵舰队的残存舰船成功返回星环王座防御圈。
七艘船,回来五艘。两千一百名官兵,幸存八百七十三人。副官凯特在汇报时声音平静,但她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沃顿元帅驾驶‘破晓·初代改’,在小行星带引爆魔晶炉,成功破坏了审判者的能量输送网络。根据我们撤离前的最后观测,审判者的进化完成度从94%下降至87%,并且进化进程完全停滞。教团舰队陷入混乱,预计至少需要八小时才能重新组织攻势。”
伊芙琳站在指挥中心,听着这份用生命换来的报告。
她没有流泪,她的眼泪已经在这几天的重压下流干了。她只是点了点头,说:“记下来。沃顿元帅的名字,所有牺牲者的名字,都要刻在纪念碑上。不是战后的纪念碑,是现在就刻——刻在星环王座的主广场上,刻在每一艘舰船的舰桥上,刻在每一个还能看到的地方。”
她转身看向陈海院长:“‘凤凰计划’进度?”
“因为沃顿元帅争取的时间,我们完成了最后的数据压缩和封装。现在只差最后的激活程序——需要深红星海从寂静回廊带回的‘钥匙’。”
“深红星海那边有消息吗?”
“最后一次通讯是在三小时前,他们即将进入寂静回廊。之后通讯中断,可能是那片区域的特殊环境造成的。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已经在执行任务了。”
伊芙琳看向星图。
一边是中枢星系,审判者虽然进化停滞,但依然在那里,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另一边是寂静回廊,深红星海和林星、卡兰正在那里寻找最后的希望。
而星环王座,就像风暴中心的一片孤舟,在两者之间飘摇。
“执政官。”凯特突然说,“在撤离前,元帅让我带给您一句话。”
伊芙琳看向她。
“他说:‘告诉伊芙琳,我错了。她是对的。有时候,希望不是在胜利中,而是在选择希望的那一刻就已经存在了。’”
指挥中心里,许多人低下了头。
伊芙琳感觉喉咙发紧。她走到观察窗前,看着窗外星环王座的人工天幕。今天的模拟天气是晴,虚假的阳光洒在建筑上,给金属镀上一层金色。
“通知所有单位。”她转过身,声音重新变得坚定,“审判者的进化虽然停滞,但威胁仍在。教团重新组织后,一定会发动更猛烈的攻击。我们要利用沃顿元帅用生命换来的这八小时,做好一切准备。”
她顿了顿:
“这不是为了胜利——胜利可能已经不可能了。这是为了尊严,为了告诉宇宙:即使注定失败,人类文明也会站着死去。”
命令传达下去。
星环王座开始全速运转。防御炮台完成最后校准,机甲部队进入待命状态,平民被有序疏散到深层防空洞,医疗团队准备接收可能的大批伤员。
而在中枢星系,教团的混乱正在逐渐平息。新的指挥链建立起来,舰队重新编组。审判者的能量读数开始缓慢回升——虽然失去了部分能量供应,但它依然在依靠自身储备继续进化。
完成度:88%。
89%。
90%。
时间在流逝。
深红星海在寂静回廊中会遇到什么?
星环王座能否撑到他们返回?
审判者完全苏醒时,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此时此刻,在星环王座的每一个角落,从指挥中心到最底层的维修通道,从白发苍苍的老人到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件事:
准备战斗。
准备在绝望中,寻找那一丝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因为这就是人类。
愚蠢、顽固、不切实际。
但也勇敢、坚韧、永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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