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晨雾笼罩着太极宫。
五更三点,朝会的钟声准时响起。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在政事堂两侧按品级站定。
李默站在文官队列前排,能感受到背后投来的各种目光。
有支持,有敌视,更多的是一种观望。
李世民步入御座,扫视群臣:
“众卿平身。”
例行议事开始。
兵部汇报边关防务,户部呈报秋税收缴,工部奏请修缮宫室。
一切如常。
直到王珪出列。
“陛下,臣要弹劾!”
声音在殿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世民微微抬眼:
“弹劾何人?”
“弹劾宰相李默!”
王珪高举奏章,
“李默以改革之名,行专权之实!盐铁、漕运、科举、书院...事事插手,六部形同虚设!”
又一名御史出列:
“臣附议!李默任用私人,排斥异己。格物书院俨然成了第二个朝廷!”
第三个、第四个...
短短一刻钟,十二道弹劾奏章堆在御案上。
李默静静站着,没有立即反驳。
他在等。
等皇帝的反应。
李世民慢慢翻看那些奏章,脸上看不出表情。
翻完最后一本,他抬起头:
“李爱卿,你有何话说?”
李默出列:
“陛下,诸位御史弹劾臣专权,臣不敢辩驳。”
他话锋一转:
“但臣所做之事,桩桩件件,皆是为国为民。”
“漕运改革,省了朝廷百万贯。”
“盐井改良,增产四成,盐价降两成。”
“科举新策,为寒门开道路。”
“格物书院,培养实务人才。”
他顿了顿:
“若说这是专权...那臣请问,做实事,算不算专权?”
王珪立即反驳:
“做实事没错,但方法不对!李相越权行事,架空六部!”
“越权?”
李默转向他,
“漕运改革,工部参与没有?有。”
“盐井改良,户部参与没有?有。”
“科举新策,礼部参与没有?有。”
“每一项,都是六部协同。何来架空?”
他取出一份名单:
“这是参与各项改革的六部官员名单,共一百三十七人。”
“王御史若不信,可以一一询问。”
王珪语塞。
这时,长孙韬缓缓开口:
“李相说得在理。只是...”
他话锋一转:
“改革虽好,但惹来这么多非议,总是不妥。”
“李相是否该反思一下,是不是方法太过激进了?”
这话看似劝解,实则诛心。
是在暗示:你做得再好,惹了众怒,就是错。
李默正要回应。
李世民开口了:
“这些奏章,朕看了。”
他将奏章推到一边:
“留中。”
留中不发。
这是帝王心术。
不表态,不处理,就这么放着。
长孙韬眼神微动。
王珪还想说什么,被长孙韬用眼神制止。
“退朝。”
李世民起身离去。
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李默走出政事堂时,房玄龄从他身边走过。
轻轻说了一句:
“陛下在看你如何应对。”
李默点头:
“下官明白。”
他确实明白。
留中不发,意味着皇帝不反对他继续改革。
但也意味着,皇帝不会公开支持他。
所有的压力,都要他自己扛。
这是一种考验。
考验他的政治手腕,考验他的抗压能力。
回到府中,苏婉儿迎上来:
“今日朝会...”
“十二道弹劾。”
李默脱下朝服,
“陛下留中不发。”
“这...”苏婉儿担忧,
“陛下这是...”
“这是在给我机会。”
李默反而笑了,
“如果陛下真不信我,早就处置了。”
“留中,说明他还在观望。”
石磊匆匆进来:
“大人,刚收到的消息。”
“国子监那边,有人在串联,说要联名上书,请求罢免您的改革官职。”
“多少人?”
“目前有四十多名博士、助教。”
“让他们联。”
李默不在意,
“联的人越多越好。”
“大人?”
石磊不解。
“你想想,”
李默分析,
“国子监是清贵之地,博士们向来不问政事。”
“如今突然集体上书,背后没人推动?”
“陛下会看不出来?”
石磊恍然。
果然,三天后,国子监四十七名博士的联名奏章呈上。
这次,李世民甚至没在朝会上提。
直接留中。
但私下里,他召见了国子监祭酒孔颖达。
两仪殿偏殿,茶香袅袅。
“孔祭酒,国子监近来很关心朝政啊。”
李世民语气平淡。
孔颖达额头冒汗:
“陛下,博士们也是出于公心...”
“公心?”
李世民放下茶盏,
“那朕问你,李默改革科举,增设新科,对国子监有何损害?”
“这...新科不考经义,恐误导学子...”
“误导?”
李世民打断,
“学算术是误导?学格物是误导?学济民是误导?”
“那朝廷设户部、工部、地方官做什么?”
孔颖达答不上来。
“有人找过你吧?”
李世民突然问。
“没、没有...”
“说实话。”
李世民声音一沉。
孔颖达跪下了:
“陛下明鉴!是...是有人传话,说李相改革会动摇儒学根本...臣也是担心...”
“谁传的话?”
“这...臣不敢说。”
“不敢说,就是心中有鬼。”
李世民冷冷道,
“回去告诉国子监那些人,好好教书,别掺和朝政。”
“再有下次,朕不介意换一批博士。”
“臣...臣遵旨。”
孔颖达退下后,李世民独坐殿中。
他对身旁的老太监道:
“你说,李默知道这些吗?”
“老奴觉得...李相应该知道。”
“那他为何不来找朕诉苦?”
“这...老奴不知。”
“因为他聪明。”
李世民自问自答,
“他知道,朕在考验他。”
“找朕诉苦,反而显得无能。”
老太监小心翼翼:
“大家...很欣赏李相?”
“欣赏,也忌惮。”
李世民坦诚,
“他太能干了。安西四年,把西域经营得铁桶一般。”
“如今回长安,两年不到,漕运、盐铁、科举、书院...件件都做成了。”
他顿了顿:
“这样的人,用得好,是国之栋梁。”
“用不好...”
后面的话没说完。
但老太监听懂了。
“那大家为何还让他继续?”
“因为需要他。”
李世民起身,走到窗前,
“世家把持朝政太久了,需要一个人来打破。”
“李默,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
他看着窗外的宫城:
“只是这把刀,用的时候要小心。”
“既要砍向该砍的地方,又不能伤了自己。”
这就是帝王心术。
用你,也防你。
支持你,也考验你。
而此时,李默正在格物书院,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程将军怎么来了?”
李默迎上前。
程咬金大大咧咧坐下:
“老子来看看,你被那些龟孙子气死没有!”
李默笑了:
“让将军失望了,下官还活着。”
“活着就好!”
程咬金拍桌子,
“那些御史,就会耍嘴皮子!有本事去边关打一仗!”
他压低声音:
“不过李默,陛下那边...你到底有没有底?”
李默给他倒茶:
“将军觉得呢?”
“老子觉得,陛下还是信你的。”
程咬金说,
“不然早就把你撸了。”
“但信归信,防归防。这是帝王常态,你别往心里去。”
“我明白。”
“明白就好。”
程咬金喝了口茶,
“军方这边,你放心。咱们当兵的,认实绩。”
“你给咱们换装备,咱们记你的好。”
“那些谣言,在军中掀不起浪。”
“多谢将军。”
“谢个屁!”
程咬金站起来,
“老子走了。记住,有什么难处,来找我!”
“长安城里,还没人敢不给老子面子!”
送走程咬金,石磊过来:
“大人,赵小七从太原传回消息了。”
“说。”
“太原铁矿的情况,比巴蜀盐井复杂得多。”
石磊汇报,
“当地豪强和官员勾结,把铁矿分成十几块,各自把持。”
“他们约定,共同抵制朝廷改革。”
“预料之中。”
李默并不意外,
“还有什么?”
“还有...”
石磊迟疑,
“长孙韬的侄子长孙冲,上个月去了太原。”
“和几个大矿主密谈了一整天。”
“长孙冲...”
李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看来,长孙韬要在铁矿上,和他来一场硬仗。
而皇帝的态度...
留中不发。
这意味着,这场仗,皇帝不会插手。
谁赢谁输,各凭本事。
这是考验,也是机会。
如果赢了,他在朝中的地位将彻底稳固。
如果输了...
“准备一下。”
李默吩咐,
“我要亲自去太原。”
“大人?”
石磊吃惊,
“陛下会准吗?”
“会的。”
李默很笃定,
“陛下既然要考验我,就不会拦着我去解决问题。”
果然,第二天朝会,当李默奏请亲赴太原督办铁矿改革时。
李世民只问了一句:
“有把握吗?”
“臣必尽力而为。”
“准奏。”
干脆利落。
散朝后,长孙韬在宫门外拦住李默。
“李相要去太原?”
他脸上带着笑,
“那可是个麻烦地方。”
“正因为麻烦,才要去。”
李默也笑,
“长孙大人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
长孙韬意味深长,
“只是提醒李相,太原不比巴蜀。”
“那里的人...脾气倔。”
“多谢提醒。”
李默拱手,
“下官就喜欢脾气倔的。”
“因为倔的人,一旦被说服,就最忠诚。”
两人对视。
眼中都有火花。
这场较量,从长安延伸到太原。
而皇帝,在长安静静看着。
考验还在继续。
李默知道,太原之行,将决定他的政治命运。
赢了,前路坦荡。
输了,万劫不复。
但他没有选择。
改革之路,从来都是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
不退,则必须进。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这就是他的选择。
也是皇帝想看到的——他李默,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去撼动最坚固的利益堡垒。
帝心权衡,如履薄冰。
而他,必须走稳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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