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小镇“望潮镇”以宁静和略带咸腥的海风着称。镇子边缘,一处被高大乔木和礁石半掩着的、带有独立庭院的三层白色小楼,便是“守秘人”安排的安全屋,对外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海隅静养中心”的牌子。
沈墨衍现在的身份是“陈墨”,一位因妻子“陈晚”(苏念晚)重病需要长期静养而搬来的自由撰稿人,性格孤僻,深居简出。苏念晚则是需要全天候护理的“病人”。姜婆婆以“远房姨婆兼护理专家”的身份常住,李允真则每隔一周会以“复诊医生”的名义来访一次。
转移过程极其隐秘,路线复杂,且有“守秘人”的专业反追踪团队全程护送。抵达安全屋后,沈墨衍立刻对内外环境进行了彻底的检查,确认安全无虞,这才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疗伤的日子缓慢而煎熬。
苏念晚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姜婆婆的治疗方法结合了古法草药、针灸、推拿,以及那种带有符文仪器的调和能量场疗愈。她的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身体机能逐渐恢复,但意识却如同被厚重的迷雾笼罩,迟迟不愿醒来。
偶尔,她会发出一些模糊的呓语,眉头紧蹙,仿佛在梦中经历着痛苦或挣扎。沈墨衍日夜守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话,讲他们相识以来的点滴,讲窗外的海鸥和潮汐,讲他记忆中那个世界的零星趣事(经过修饰),试图用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混沌中唤醒。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沉睡的容颜,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疼惜与自责。是他将她卷入这场灾难,是他低估了地下的危险。这份愧疚如同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除了照顾苏念晚,沈墨衍将所有精力都投入了两件事:
一是学习与研究。“守秘人”信守承诺,通过李允真提供了一批关于“异常体”分类、特性、历史案例的进阶资料,以及一些更加系统、深入的古代符文原理与组合应用解析。这些知识远超他之前的碎片化认知,让他对“癸亥-7”(城隍庙异常体)的性质、可能的成因(倾向于“高维信息泄漏点与地脉能量节点畸形耦合”假说),以及古人试图控制它的符文系统,有了更框架性的理解。他开始尝试将木片符号、符箓残篇与这些系统知识进行对接,试图破解其中可能隐藏的、关于“鉴渊阁”核心秘密甚至“开启方式”的密码。
二是暗中整合力量。通过“癸三”留下的、经过“守秘人”技术加固的绝密通讯链路,沈墨衍开始联系和重组在之前混乱中被打散或隐藏的剩余手下。他需要一支绝对忠诚、精干且具备一定特殊能力的队伍,为将来的“回归”和可能的冲突做准备。他通过加密指令,让“癸三”筛选人员,筹集必要的资金和装备(通过“守秘人”提供的某些灰色渠道),并在远离城市的地方建立新的、分散的临时据点。这个过程必须极度谨慎,不能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
时间在潮起潮落中流逝。小镇的生活节奏缓慢,与世隔绝,仿佛真的将外界的腥风血雨隔绝在外。
苏念晚的情况在第三周出现了转机。一天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时,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明亮清澈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空洞和迷茫,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纱。她看着天花板,又慢慢转动眼珠,看向守在床边的沈墨衍。
“晚晚?”沈墨衍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轻得怕惊扰了她。
苏念晚看着他,眼神聚焦了好一会儿,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不确定地开口:“沈……墨衍?”
“是我。”沈墨衍用力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她的温度,不再是之前的冰冷,“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念晚轻轻摇了摇头,眉头却又蹙了起来,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我……我好像做了好多梦……乱七八糟的……有火,有很吵的声音……还有……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她的声音微弱而断续,带着困惑和一丝残留的恐惧。
“没事了,都过去了。”沈墨衍柔声安慰,“你只是生病了,现在我们在安全的地方休养。”
苏念晚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眼中的迷茫稍稍褪去一些,但依旧显得疲惫而脆弱。她很快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这次短暂的苏醒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接下来的几天,苏念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精神依旧萎靡,记忆也有些混乱(她记得漫画、沈墨衍的突然出现、之前的公寓生活,但对城隍庙探查和遇险的细节极其模糊,仿佛被刻意封存或打散了),但至少,她回来了。
沈墨衍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不提任何可能刺激她的事情,只是陪她看海,听音乐,读一些轻松的书籍,帮她进行简单的复健活动。苏念晚像一只受惊后慢慢探出壳的小动物,对沈墨衍的依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只有他在身边时,她才会显得稍微安心。
李允真在一次复诊后,私下对沈墨衍说:“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但精神创伤的后遗症比预想的复杂。部分记忆可能永久性受损或扭曲,对‘场域’的敏感度似乎降低了,这或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但‘共鸣体质’本身没有消失,只是暂时‘沉寂’了。需要观察。”
这意味着苏念晚暂时可能不会轻易被异常体或其他探测手段锁定,但也意味着她失去了一个重要的“能力”。沈墨衍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平静的海边生活,暂时抚平了身体的创伤,却无法消除潜藏的危机。
“癸三”定期传来的加密简报显示,外界的搜寻并未停止,反而因为他们的“消失”而变得更加焦躁和不择手段。林景明悬赏的金额翻了一倍;程怀安背后势力开始动用黑客手段大规模筛查医疗和身份记录;“清道夫”则疑似与某些国际佣兵组织接触,扩大了搜寻范围。官方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但并未撤除对城隍庙区域的管制。
风暴只是暂时远离,而非平息。
沈墨衍站在安全屋的露台上,望着远处深蓝色的、看似平静却暗藏汹涌的大海,眼神沉静而坚定。
苏念晚正在慢慢好起来,他的准备也在稳步进行。
当迷雾再次被搅动,当敌人再次逼近时,他将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逃亡的猎物。
深海潜行,只为更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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