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五”的发现和“乙二”的读数，如同两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甲一”率先打破沉寂，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督主，情况危急。我建议立刻尝试激活祭坛机关或修复关键节点，看能否暂时稳住符阵。同时，全员做好战斗准备，如果失败，立刻按‘癸’路线撤离。”
他的建议基于最直接的军事逻辑：控制局面或保存有生力量。
“修复？”戊五苦笑，指着祭坛凹槽和那些深埋的玉质碑节点，“这些符文系统和能量回路复杂得远超我们理解，材料也极其特殊。没有原设计图和对应的‘钥匙’或能量源，强行激活或修复，成功率不到一成，更可能直接导致符阵彻底崩溃，甚至引发不可预知的能量反噬。”
“那就撤！”“丁四”忍着手臂的剧痛，嘶声道，“让下面那鬼东西和上面那些王八蛋狗咬狗去！我们没必要在这里陪葬！”他的情绪因为伤痛和对未知怪物的恐惧而有些激动。
“撤？”乙二盯着仪器屏幕上那缓慢但坚定的“饥饿”波动上升曲线，冷静地反驳，“从我们进来的水道情况看，那些怪物很可能遍布这片地下网络。原路返回风险极大。而且，如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撤了，下面这东西万一真跑出去，会是什么后果？别忘了，它可能能把人变成那种怪物！”
他的话让众人心头一寒。一个能转化人类、充满无尽饥饿和恨意的未知存在跑到地面上去……那将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沈墨衍一直沉默着，目光在祭坛、符阵、苏念晚苍白的脸以及队员们之间逡巡。当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到他身上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激活修复，成功率低，风险不可控。直接撤离，可能将灾难引向地面，也未必能安全脱身，且我们会失去获取关键信息、掌握主动权的最后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我选择第三条路。”
“利用符阵尚未完全失效，以及苏念晚的感知能力，加上我们手中掌握的符文知识，主动建立一条短暂、单向、受控的‘信息探针’。”
他走到祭坛边，手指沿着凹槽边缘的刻痕划过：“祭坛机关是接口，玉碑节点是能量放大器。我们不尝试修复或激活整个镇压系统，那太复杂。我们只利用它残存的‘连接’功能，以苏念晚为媒介，将我们的‘意识探针’（主要是她的感知，辅以仪器记录）送下去，直接‘触碰’那个即将苏醒的存在。”
这话一出，连最冷静的“甲一”都倒吸一口凉气。“督主！这太疯狂了！直接接触那种东西？苏小姐的精神才刚刚稳定！”
“我知道风险。”沈墨衍看向苏念晚，眼神复杂，“这可能是最危险的一步。我们需要在符阵失效前的极短时间内，获取关于那‘东西’的本质、弱点、与异常体的关系、以及当年‘鉴渊阁’为何要镇压它而不是消灭它的关键信息。这些信息，将决定我们接下来的所有行动——是能找到方法加固封印？还是能找到它的致命弱点？抑或是……可以利用它与其他势力（比如地面上即将到来的林景明和‘蝮蛇’残部、‘激进派’甚至‘清道夫’）之间的矛盾，制造对我们有利的局面？”
他看向众人：“这不是单纯的冒险，这是为了获取‘破局’的钥匙。没有信息，我们就是瞎子，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只是在赌命。有了信息，哪怕再危险，我们至少知道敌人在哪，弱点是什么。”
“可是苏小姐……”己六担忧地看向虚弱的苏念晚。
苏念晚一直低着头，听着众人的争论和沈墨衍的计划。恐惧像冰水一样浸泡着她的心脏，沈墨衍提出的方案，听起来如同主动将灵魂送入恶魔的口中。但当她抬起头，看到沈墨衍眼中那深沉的信任、决绝，以及那无法掩饰的、对她安危的担忧时；当她想起水道中那些被转化的怪物，想起脚下那充满饥饿与恨意的蠕动，想起如果让这东西跑出去的可怕后果时……一种奇异的勇气，混合着责任感，压过了恐惧。
她不能让沈墨衍独自承担这一切，不能让那些无辜的人因为今天他们的退缩而受害。
“我同意。”苏念晚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坚定，“沈墨衍，我做。”
沈墨衍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勇气刻入心底。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感激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队长……”甲一还想说什么。
“执行命令。”沈墨衍的语气恢复了东厂督主式的冰冷与不容置疑，“‘甲一’，‘戊五’，立刻协助‘乙二’，以最快速度，在不触动符阵整体稳定性的前提下，建立一条从祭坛凹槽到最近玉碑节点的临时能量引导线路，接入我们的便携能源和信号放大器。‘丙三’、‘丁四’，负责最高级别警戒，任何东西靠近，格杀勿论！‘己六’，准备好所有急救和精神稳定药剂，随时应对苏念晚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
命令一下，小队立刻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尽管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巨大的不安，但长期的训练和对沈墨衍的信赖（或敬畏）让他们选择了服从。
沈墨衍则扶着苏念晚，走到祭坛中央，让她盘膝坐在凹槽旁边。“晚晚，听着，”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我会在你身边，用‘守秘人’提供的导引符文辅助你，建立最基础的防护。你的任务，不是‘对抗’或‘交流’，只是‘观察’和‘感受’。像之前感知木片那样，用最轻柔的方式，顺着符阵残存的引导，去‘看’一眼那东西的本质。一旦感到任何无法承受的压力或危险，立刻切断连接，我会立刻带你离开。明白吗？”
“明白。”苏念晚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整呼吸和心神。
沈墨衍迅速在她周围的地面上，用特制的荧光粉末勾勒出几个简单的导引与防护符文。然后，他坐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她的太阳穴两侧，将自己的精神力缓缓渡入，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在她意识外围，建立起一道微弱但坚韧的“屏障”。
临时线路很快搭建完毕。“乙二”将信号放大器对准苏念晚，开始记录所有生物电和场域波动数据。“戊五”则将便携能源的输出，小心翼翼地调整到最低，连接到了祭坛凹槽的隐秘接口上。
嗡……
随着能量的微弱注入，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祭坛和符阵，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呻吟。地面上那些黯淡的刻痕，有零星几点极其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呼吸。
苏念晚的感知，在沈墨衍的引导和符阵残存力量的接引下，如同一条细不可察的丝线，沿着冰冷古老的能量通道，缓缓沉向地下更深、更黑暗的所在……
抉择已定，探针已发。
他们主动将意识的触角，伸向了那充满了无尽饥饿与恨意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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