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在书房待了整整十六个小时。
窗外从深夜到黎明再到正午，她面前的电脑屏幕始终亮着，各种数学模型、能量图谱、符文推演图层层叠叠铺满桌面。手边的咖啡凉了又换，换了又凉，她只喝了一口就再没碰过。
苏念晚端着午餐进来时，看到林初夏正对着一堆复杂到让人眼晕的公式喃喃自语：“不对……能量衰减系数算错了……如果第七节点的谐振频率是……等等，我需要墨璇玑前辈当年的修为数据……”
“初夏，先吃饭。”苏念晚把餐盘放在茶几上。
“念晚姐，你来得正好！”林初夏猛地抬头，眼睛里有熬夜的血丝，但异常明亮，“我需要知道墨璇玑前辈当年的修为境界！按照我们墨家的传承体系，是不是分为‘觉灵’、‘通明’、‘归一’、‘合道’四个大境界？”
苏念晚被问住了。她觉醒血脉才半个月，这些基础知识都还没学全。
“觉灵为入门，能感知能量；通明为小成，能引导能量；归一是大成，能与能量共鸣；合道是圆满，能化身能量。”沈墨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进书房，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公式，“你想计算她布阵时的能量输出峰值？”
“对！”林初夏兴奋地拍桌子，“如果知道这个，我就能反推阵法完整运行时每个节点的理论负荷！然后就能找出为什么需要百年献祭——一定是因为某个节点超负荷运转，导致整个系统失衡！”
沈墨衍沉默片刻：“墨璇玑当年是归一大圆满，距离合道只差一线。但她以身镇守地脉三百年，修为不进反退，最后跌落至通明境。”
“有具体的时间节点吗？比如她是什么时候从归一下降到通明的？”
“根据她最后传回的记忆碎片，应该是在镇守两百年左右。”沈墨衍说，“那时候地脉发生了一次大异动，她强行压制，导致修为受损。”
林初夏立刻在电脑上输入数据，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几分钟后，屏幕上弹出一张新的曲线图。
“找到了！”她指着图中一个急剧下降的波峰，“看这里！第203年，阵法核心的能量效率突然暴跌47%！之后虽然缓慢恢复，但再也回不到初始水平。这就是问题所在——不是整个系统需要献祭，是这一个受损的节点在拖累全局！”
苏念晚凑近看：“那如果我们修复这个节点……”
“理论上就不需要献祭了！”林初夏的眼睛更亮了，“但这个节点很特殊，它是整个阵法的‘转换中枢’，负责把墨家血脉之力转化为地脉能量。墨璇玑前辈当年用了自己的本命精血来构筑它，所以一旦受损，除非用同样的本命精血修复，否则……”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本命精血，对于修行者来说，是生命根基所在。分出太多，会损及修为，甚至危及生命。
书房陷入沉默。
“也就是说，”苏念晚慢慢说，“墨璇玑前辈当年其实有办法修复阵法，但修复的代价可能是她的命。所以她选择了更温和的方式——百年献祭，用后辈的少量精血慢慢温养，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不会立刻死人。”
“对。”林初夏点头，声音有些难过，“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后来的墨家血脉。但这个方法……太残忍了。让后辈一代代背负这个罪孽，每百年就要有一个人牺牲……”
沈墨衍突然问：“如果用现代技术呢？比如，能不能用其他能量源替代血脉之力？”
“理论上可以！”林初夏重新燃起希望，“如果能找到一个足够纯净、足够强大的外部能量源，模拟墨家血脉的能量频谱，应该能骗过阵法！但问题在于，这么强大的能量源去哪里找？而且必须可控，否则一旦失控，整个阵法都可能崩溃。”
苏念晚突然想到什么：“癸亥-7呢？就是城隍庙地下那个异常体。它也是地脉能量的凝聚，而且已经被净化了。”
“能量纯度不够。”林初夏调出之前的数据，“我看过程教授他们做的分析报告，癸亥-7的能量频谱虽然接近地脉能量，但掺杂了太多人类集体无意识的杂质。用来修复这种级别的上古阵法，风险太大了。”
又一条路被堵死。
但就在这时，林初夏的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个警告窗口。
“有人试图入侵我的数据库！”她脸色一变，“反追踪程序启动了……定位显示攻击源在……瑞士日内瓦？”
沈墨衍眼神一冷：“理事会的技术部门。他们发现你在研究阵法了。”
“不可能！”林初夏说，“我的所有操作都在本地，没有联网——”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屏幕上又弹出一个新的窗口，上面显示着一行字：
“林初夏小姐，您的祖父林守拙先生，在临终前曾委托我们保管一样东西。如您想取回，请于三日内前往以下坐标：北纬29°34’，东经101°52’。过时不候。”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一本泛黄的线装古书，封面写着《墨氏天工要术》。
林初夏猛地站起来：“这是……这是我祖父的笔记！他去世前确实说过，他把最重要的研究记录在一本书里，但书后来不见了！原来是被这些人拿走了！”
“陷阱。”沈墨衍说得很直接，“他们用你祖父的遗物引诱你去横断山脉。”
“我知道。”林初夏握紧拳头，“但那是祖父一辈子的心血……而且里面可能记录了他对墨家传承的改良研究！如果他真的找到了不用献祭就能维持阵法的方法……”
“那理事会为什么要把书还给你？”苏念晚问，“他们如果拿到了书，自己研究不就好了？”
“除非……”林初夏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除非书里的内容他们看不懂，或者需要墨家血脉才能激活。所以他们要引我过去，让我来‘打开’这本书，然后他们坐收渔利。”
沈墨衍盯着屏幕上的坐标：“横断山脉深处，贡嘎山附近。那里确实有一个古代祭祀遗址，藏传佛教和原始萨满教的融合遗迹，也是已知的三十六个一级地脉节点之一。”
他看向林初夏：“你决定。”
林初夏咬着嘴唇，思考了很久，然后抬头：“我要去。”
“初夏——”
“不只是为了拿回祖父的遗物。”林初夏打断苏念晚，语气坚定，“念晚姐，如果理事会真的在打横断山脉地脉的主意，那我们就必须阻止他们。地脉节点一旦被破坏，影响的不仅仅是当地，整个亚洲的能量平衡都可能被扰乱。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她指着屏幕上的坐标：“而且，既然他们已经主动联系我了，说明我的研究确实对他们构成了威胁。如果我们不去，他们也会找上门来。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苏念晚看向沈墨衍。
沈墨衍沉默片刻，点头：“准备一下，明天出发。但这次，我们要换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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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癸三送来了所有需要的装备。
“横断山脉地形复杂，常规交通工具无法深入。”癸三在客厅摊开一张三维地形图，“我建议用直升机到外围，然后徒步进入核心区域。但理事会肯定有监视，我们一进山就会被发现。”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假目标。”沈墨衍在地图上点了三个位置，“分三路。第一路，大张旗鼓，吸引注意力。第二路，隐蔽潜行，真正执行任务。第三路，远程支援，提供情报和技术保障。”
“谁走哪一路？”苏念晚问。
“你和林初夏走第二路。”沈墨衍说，“我会带‘影锋’走第一路，制造我们要强攻的假象。癸三带技术小组走第三路，负责监控和干扰。”
“但你和‘影锋’会变成靶子。”苏念晚担忧地说。
“靶子才好。”沈墨衍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意，“靶子才能看清敌人到底有多少枪。”
林初夏举手：“我有一个建议。既然理事会可能用技术手段监控我们，那我们可以反过来用技术迷惑他们。”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程序界面：“这是我之前开发的一个小玩意——‘能量频谱伪装器’。原理是模拟特定的能量波动，让监控设备误判我们的位置和人数。比如，我可以让一个能量信号看起来像十个人，或者让十个人看起来像一个人。”
沈墨衍看着那个程序：“有效范围？”
“理论上是半径五公里，但实际效果要看当地地脉干扰程度。横断山脉地脉活跃，可能会缩短到三公里左右。”
“够用了。”沈墨衍点头，“把这个程序集成到我们的通讯系统里。另外，初夏，你再做一个东西——能量诱饵。既然他们想要墨家血脉的能量特征，那就给他们一个假的。”
林初夏眼睛一亮：“您是说……做一个会移动的、会散发模拟血脉能量的假目标？”
“对。放在第一路队伍里，让他们以为你们也在那里。”
“这个简单！给我两个小时！”
林初夏立刻抱着电脑冲回书房。
苏念晚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她真的很聪明。”
“聪明，但也危险。”沈墨衍说，“理事会就是因为她的聪明才盯上她。这次行动，你必须时刻跟在她身边。她的战斗经验几乎是零，一旦落单，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苏念晚握住沈墨衍的手，“你也要小心。理事会这次敢主动挑衅，肯定准备了后手。”
“他们当然准备了。”沈墨衍看向窗外渐暗的天空，“但我也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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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书房里灯火通明。
林初夏完成了最后一个程序模块，将U盘递给癸三：“所有程序都在这里了。使用方法我写了个傻瓜教程，你们照着做就行。另外，我还做了几个便携式的能量干扰器，可以暂时瘫痪理事会的监控设备，但时间很短，只有三十秒左右。”
“足够了。”癸三收好U盘，“林小姐，你的技术能力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我只是把祖父教我的东西，和学校里学的东西结合了一下。”林初夏有些不好意思，“祖父常说，玄学和科学本是一体两面，古人用符文操控能量，现代人用电路操控电流，本质是一样的，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苏念晚端了夜宵进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明天就要出发了。”
三人围坐在茶几旁，安静地吃着简单的三明治。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熄灭，大部分人都已进入梦乡。
“念晚姐，”林初夏突然问，“你怕吗？”
苏念晚想了想：“怕。怕失去重要的人，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怕辜负了墨璇玑前辈的期望。”
“我也是。”林初夏小声说，“但更多的是……兴奋。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做点什么了，可以真正运用学到的知识，去改变一些东西。”
她抬头看着苏念晚：“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觉得，墨家血脉是一种诅咒。别的孩子可以正常上学、交朋友、谈恋爱，而我却要学什么符文、阵法、能量感应。但现在我突然觉得，这可能也是一种礼物——让我看到了普通人看不到的世界，让我有机会去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苏念晚握住她的手：“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沈墨衍，有癸三，有整个‘影锋’。我们一起面对。”
林初夏用力点头。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沈墨衍走了进来：“都准备好了。直升机凌晨四点出发，现在还有三个小时，你们抓紧时间休息。”
“你呢？”苏念晚问。
“我需要和癸三再确认一些细节。”沈墨衍说，“你们先去睡。”
苏念晚知道劝不动他，只好带着林初夏去卧室休息。
凌晨三点半，所有人集合在公寓楼顶的停机坪。两架民用涂装的直升机已经就位，旋翼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沈墨衍把苏念晚和林初夏送上第一架直升机：“记住，你们的目标是潜入祭祀遗址，找到那本书，然后立刻撤离。不要恋战，不要试图正面冲突。一旦拿到东西，立刻联系癸三，他会安排接应。”
“那你呢？”苏念晚抓住他的手。
“我会让他们好好忙一阵子的。”沈墨衍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放心，我会活着回来。”
他转身登上第二架直升机。
舱门关闭，直升机缓缓升空，向着西南方向飞去。
苏念晚透过舷窗，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城市灯火，心里默默祈祷。
林初夏坐在她身边，紧紧抱着装有各种设备的背包：“念晚姐，等这次回来，我们一起研究怎么修复阵法吧。我有个想法，也许可以用分布式能量节点替代单一中枢，这样就算一个节点坏了，整个系统也不会崩溃……”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技术方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缓解紧张。
苏念晚听着，偶尔回应几句，目光始终望着窗外深沉的夜空。
远方，横断山脉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一条沉睡的巨龙。
而她们正飞向巨龙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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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横断山脉深处。
一座古老的石砌祭坛隐藏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祭坛呈圆形，直径约二十米，地面铺着已经风化严重的石板，上面刻满了各种符文和星象图案。
祭坛中央，站着一个穿白色实验服的男人——严恪。他胸口的胶质已经缩小到硬币大小，但搏动得更加强烈。
他身边站着六个同样穿着实验服的研究人员，正在操作一台复杂的仪器。仪器主体是一个三米高的金属框架，框架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水晶内部封存着一团苍白色的能量体。
“能量注入进度？”严恪问。
“73%，博士。”一名研究员回答，“但地脉抵抗越来越强了。按照这个速度，完全激活节点至少还需要十二小时。”
“太慢了。”严恪皱眉，“那群老鼠肯定已经在路上了。启动备用方案，用‘诱饵书’的信号吸引他们到b区。那里我准备了点……小惊喜。”
“b区的能量陷阱已经布置完毕，可以同时激活三个古代禁制。但他们如果不上当呢？”
“他们会上当的。”严恪看向祭坛边缘，那里放着一本泛黄的古书——《墨氏天工要术》，“墨家人的责任感，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尤其是那个叫林初夏的女孩，她绝对不会放任祖父的遗物落在外人手里。”
他走到祭坛边缘，伸出手，手指触碰到古书的封面。书页自动翻开，露出里面空白的纸张。
“用隐显墨水写的，只有用墨家血脉的能量才能显现。”严恪收回手，“可惜，我们试了所有方法都破解不了。所以只能让书的主人亲自来了。”
他抬头看向夜空，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来吧，墨家的后人们。让我看看，你们能不能承受得起这份……沉重的遗产。”
远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
严恪嘴角勾起笑容：“正好赶上。”
他转身走回仪器旁：“准备迎接客人。记住，要活捉林初夏，至于其他人……死活不论。”
祭坛周围，数十道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手中武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森林，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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