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那不是预想中空旷的、布满蒙尘镜面的大厅。
而是一片……镜子碎片构成的、错乱诡异的迷宫。
镜厅内部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挑高至少十五米，呈圆形。原本应该排列在墙壁四周的巨大落地镜，此刻大部分已经碎裂。
无数或大或小的镜子碎片悬浮在半空中，以某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缓缓旋转、飘移，折射着厅内唯一的光源——穹顶正中一个直径约两米的、被黑布严密覆盖的圆形天窗框架。
几缕极其微弱的、仿佛被过滤了无数次的苍白“月光”，从黑布边缘的缝隙勉强渗入，在无数碎片间反复折射，形成一片迷离、眩晕的光影迷宫。
更诡异的是，那些悬浮的镜子碎片中，映照出的并非他们此刻的身影。
有的碎片里是古堡过去的景象：衣着华丽的贵族在厅中起舞，烛火通明；有的碎片映出血腥的杀戮：穿着古堡仆从服饰的人被拖走，鲜血溅上镜面；有的碎片则完全扭曲，映出难以名状的怪诞轮廓，仿佛镜子连接着某个疯狂的空间。
而厅内地面，铺满了厚厚的镜子碎渣，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碎渣中，零星散落着一些已经风化、沾满暗褐色污渍的骸骨碎片，以及几件破损的、看起来像是玩家装备的物品——一把断剑、一个碎裂的水晶球、半截烧焦的法杖。
“这……这是镜厅？”短发女孩艾米声音发颤，“地图上不是这么标的……”
“显然，这里发生过什么。”解雨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空间，“镜子不是自然碎裂的。你们看那些悬浮的碎片，边缘有被利器或能量强行切割的痕迹。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故意打碎了这里所有的镜子。”
“为了掩盖什么？”黑瞎子眯起眼，盯着那些碎片中扭曲的影像。
周舟的【破妄之眼】全力运转。他能看到，每一片悬浮的碎片内部，都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带着怨念或恐惧的精神印记。
整个镜厅的能量场极其紊乱，充斥着破碎的空间波动和被禁锢的光。而穹顶那个被黑布覆盖的天窗框架，正中心隐约透出一股……与古堡永夜能量截然相反的、纯净但被压抑的“月光之力”。
“天窗的机关……应该还能用。”周舟指向穹顶，“但被黑布盖住了。而且那些黑布上附着很强的黑暗能量封印，需要特殊方法才能揭开。”
“钥匙。”解雨臣取出那枚黄铜钥匙，“《观镜手札》里说，钥匙能打开天窗机关。我们得找到控制枢纽。”
但控制枢纽在哪里？整个镜厅除了悬浮的镜子碎片和满地碎渣，看不到任何明显的控制台或机关。
“分头找。”光头壮汉咬牙道，“时间不多，巡查队肯定会找到其他路上来。”
“小心那些碎片。”张起灵忽然开口，目光锁定一块缓缓飘过他们面前的、脸盆大小的镜子碎片。
碎片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一个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似乎正在哭泣的瘦小身影——看衣着，有点像亚伦。
“幻觉？还是……记忆残留？”周舟皱眉。
就在这时，那块碎片突然停止飘移，镜面波动起来，如同水面泛起涟漪。紧接着，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竟然从碎片中直接传了出来：
“……不要……不要把我关回去……求求你们……”
是亚伦的声音！
几乎同时，其他几块碎片也陆续传出声音，有惨叫，有哀求，有疯狂的呓语，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嘈杂背景音。
“这些镜子……在记录死者的最后时刻？”眼镜青年脸色苍白。
“不止是记录。”解雨臣仔细观察着一块映出贵族舞会景象的碎片，“你们看，碎片里的影像……会动。”
的确，那些碎片中的场景并非静态画面。舞会中的人在缓慢旋转，杀戮场景中的血液在缓缓流淌，扭曲的怪诞轮廓在蠕动……就像一个个微缩的、无声的、被禁锢在镜子里的活电影。
“镜厅……‘幽冥窥天镜’……”周舟喃喃，“难道这些镜子，原本的作用就是‘窥见’和‘记录’？伯爵打碎它们，是为了防止有人通过这些镜子窥探到古堡的秘密？”
“可能。”解雨臣点头，“但为什么碎片还悬浮着？这种状态显然需要能量维持。维持它的目的是什么？”
疑问越来越多。
九人小心地踏入镜厅，脚下碎渣咔嚓作响。悬浮的镜子碎片随着他们的移动微微调整角度，无数碎片中的“目光”似乎都在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他们在碎片迷宫中穿行，寻找可能的控制枢纽。周舟注意到，越是靠近中央区域，碎片中映出的景象就越发黑暗、扭曲，精神印记中的恐惧也越强烈。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黑瞎子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前方，一块足有门板大小、相对完整的镜子碎片，横在路中央。碎片中映出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伯爵。
但和晚宴上那个慵懒优雅的贵族不同，碎片中的伯爵，正站在镜厅中央，从背景看，是镜厅还未破碎时的样子，手中握着一把暗红色的、仿佛由凝固血液构成的长剑。他面前跪着三个人，穿着东方服饰，正是《观镜手札》中提到的使团成员！
伯爵的红瞳中满是疯狂与贪婪，他正将长剑刺入其中一人的胸口。那人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仿佛血液正在被强行抽取、转化。另外两人被黑袍仆从按住，绝望地看着这一幕。
整个过程无声，但那种极致的恐怖和痛苦，透过碎片直击人心。
“他在……制造‘血裔’？”光头壮汉声音干涩。
“不止。”解雨臣脸色凝重，“你们看那些被抽取的血液……没有落地，而是被引导向了镜厅四周的镜子。”
碎片影像中，从受害者身上抽取的暗红色血线，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蜿蜒爬向墙壁上的镜子，渗入镜面。被血液渗入的镜子，镜面泛起暗红色的涟漪，仿佛被“激活”了。
“以血为祭，激活镜子……用来窥探什么？”周舟感到一阵寒意。
影像继续。伯爵杀死了三名使团成员，他们的尸体迅速干枯风化。而镜厅中所有的镜子，此刻都泛着暗红色的光。伯爵站在中央，仰头望向穹顶天窗——那时还没有黑布覆盖，似乎在等待什么。
但影像到这里就模糊、跳动了，仿佛记录被打断。
“关键部分缺失了。”解雨臣皱眉，“后来发生了什么，导致镜子被打碎？”
“也许……仪式出了差错。”一个陌生的、虚弱的声音，突然从众人侧后方传来！
所有人猛地转身，武器瞬间对准声音来源！
那是一个蜷缩在几块较大碎片形成的夹角阴影里、几乎与碎渣融为一体的身影。
他穿着破烂不堪的、依稀能看出是古堡仆从服饰的灰布衣服，头发乱如枯草，脸上脏污得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明，但充满了疲惫和……某种解脱般的平静。
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的身体呈半透明状，边缘微微发光，仿佛随时会消散。
“幽灵？”短发女孩艾米后退一步。
“不完全是。”周舟的【破妄之眼】能看到，这个“人”的身体由极其微弱的精神能量和破碎的镜子能量共同维持，与那些碎片中的精神印记同源，但更加完整、清醒。“你是……这里的‘记录者’？”
那个半透明的人影微微点头，声音飘忽：“我是……最后一个在这里‘死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完全被镜子吞噬的‘碎片’。”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舟手中的黄铜钥匙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们拿到了李先生的钥匙……看来，他终于等到了‘有缘人’。”
“李先生？写《观镜手札》的那位东方学者？”解雨臣追问。
“是的。”人影声音带着怀念和悲伤，“他是好人。他试图阻止领主……阻止伯爵。但他失败了。领主杀死了使团所有人，用他们的血和灵魂，激活了‘幽冥窥天镜’的力量，想要窥探‘长生’与‘世界’的奥秘。但他不知道，那面镜子……连接的不仅仅是其他世界的‘窗口’。”
人影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痛苦的事情：“镜子被激活后，它开始‘反射’和‘记录’古堡里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影像和声音，还有情绪、记忆、甚至……灵魂的碎片。领主原本想用镜子监视所有人，掌控一切。但他没想到，镜子也在‘吞噬’。”
“吞噬？”黑瞎子皱眉。
“镜子会吸收强烈的情绪和死亡瞬间的灵魂印记，将它们囚禁在镜中世界。”人影低声说，“死的人越多，镜子里的‘囚徒’就越多，镜子的力量就越强。但那些被囚禁的灵魂碎片，充满了痛苦、怨恨、疯狂……它们开始影响现实。镜子里的影像会‘活过来’，试图将活人也拉进镜中世界。”
他指向四周悬浮的碎片：“你们看到的这些碎片里的景象，就是无数被囚禁者的记忆残影。而这片区域的能量场，早就被镜子的力量扭曲了。领主……伯爵，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镜子了。镜子开始‘反噬’，映照出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衰老、死亡、失去力量。”
“所以他打碎了所有镜子？”周舟问。
“是的。但他不敢彻底摧毁‘幽冥窥天镜’本体，因为那面镜子已经成为他维持‘永夜’和力量的关键一部分。他只是打碎了其他镜子，将它们的碎片用能量场禁锢在这里，防止里面的‘囚徒’记忆逃逸，也防止有人通过其他镜子窥探到镜厅的核心秘密。”人影解释道，“而那个天窗……”
他抬头看向被黑布覆盖的穹顶：“李先生留下的最后手段。他在镜厅建造之初，就偷偷设计了一套可以将真正月光聚焦、引入镜厅核心的镜面反射系统。他说，最纯净的天然月光，可以中和镜子的阴性能量，净化被囚禁的灵魂，甚至……打破镜子与古堡地脉的连接。但领主发现后，就用附着了黑暗力量的黑布封死了天窗，并修改了机关锁。”
“所以我们需要用这把钥匙，打开天窗机关，揭开黑布，让真正的月光照射进来？”解雨臣举起黄铜钥匙。
人影点头：“是的。但没那么简单。钥匙只能打开机关锁。而那块黑布……是领主用自身血液和‘暗夜宝石’的力量加持过的，普通方法无法破坏。而且，一旦你们试图揭开黑布，必然会惊动领主。他会立刻赶来。”
“那要怎么做？”光头壮汉焦急道，“我们没时间了！”
人影沉默片刻，缓缓说：“有两个方法。第一，找到‘幽冥窥天镜’的本体——它没有被完全打碎，而是被领主藏在了镜厅的‘核心镜像空间’里。用镜子本身的力量，可以抵消黑布上的同源能量。但进入核心镜像空间非常危险，里面充满了混乱的镜像和疯狂的灵魂碎片。”
“第二呢？”
“第二，用足够强的、与月光同源的‘净化之光’，强行穿透黑布。但那种力量……非常稀有。”人影的目光落在周舟身上，“你身上……有一点那样的气息。但太微弱了。”
周舟心头一动。他获得的【微弱的净化之光碎片】，确实属于“净化”和“光”的属性，但正如人影所说，太微弱了，不足以穿透伯爵加持的黑布。
“如果我们结合两种方法呢？”解雨臣思维敏捷，“用钥匙打开机关，然后用‘幽冥窥天镜’削弱黑布能量，再用净化之光穿透？”
“理论上可行。”人影说，“但风险极大。进入核心镜像空间本身就九死一生，而动用镜子力量必然会引发能量波动，领主几乎百分百会察觉。你们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净化，然后立刻逃离，或者……做好与领主正面冲突的准备。”
“没有别的选择。”张起灵平静道，“做。”
光头壮汉等人脸色变幻。他们显然不想参与这种高风险行动。
“我们……我们帮你们望风。”光头壮汉咬牙道，“如果领主来了，我们尽量拖延。但进入那个什么镜像空间……我们不行。”
这是合理的分工。解雨臣点头：“可以。你们守住入口，注意巡查队。如果我们成功净化，月光降临，永夜被破，大家都有机会离开。如果失败……”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
“核心镜像空间怎么进？”周舟问人影。
人影指向镜厅最中央的地面：“那里原本是‘幽冥窥天镜’摆放的位置。镜子被打碎隐藏后，那里留下了一个‘镜像入口’。需要……一面足够完整的镜子作为‘钥匙’，以及强烈的‘窥探’意愿，才能激活入口。”
他从怀里取出一面巴掌大小、边缘破损但镜面相对完好的小圆镜：“这是我死前藏起来的，镜厅里最后一面还算完整的普通镜子。用它可以打开入口。但记住，进入后，不要相信你们看到的任何镜像，不要回应任何声音，紧紧跟随着‘镜子本体’的感应走——你们身上有李先生的钥匙，钥匙和镜子本体有微弱联系，可以指引方向。”
他将小圆镜递给周舟。
周舟接过，入手冰凉，镜面映出他自己有些紧张的脸。
“我还能维持存在的时间不多了。”人影的身体开始变得更加透明，“最后提醒你们：镜像空间里，时间流速可能与外界不同。里面可能隐藏着领主不想让人看到的秘密，也可能……有李先生留下的最后信息。祝你们……好运。”
说完，他的身影如同烟雾般消散，化作几点微光，融入了周围悬浮的镜子碎片中。
镜厅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碎片缓缓飘移的微响。
“行动。”解雨臣深吸一口气，“周舟，打开入口。小哥，瞎子，我们四个进去。其他人，守住门口，设置预警陷阱。”
光头壮汉五人点头，迅速退向入口处，开始布置简单的预警装置——一些碎镜片堆成的声响陷阱，以及光头壮汉用剩余零件组装的简易能量波动探测器。
周舟握着小圆镜，走到镜厅中央。地面有一个不起眼的、与周围碎渣颜色略有不同的圆形区域。他蹲下身，将小圆镜平放在区域中心。
“集中精神，想着‘进入镜子的世界’。”他回忆起人影的话，闭上眼睛，调动精神力。
手中的黄铜钥匙微微发烫，与地面产生某种共鸣。
小圆镜的镜面开始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涟漪扩散，波及到整个圆形区域。地面仿佛变成了液态的镜面，倒映出上方悬浮的碎片和穹顶的黑布。
“站上来。”周舟睁开眼，率先踏上了那片“液态镜面”。
脚没有陷下去，而是如同踩在坚硬但光滑的玻璃上。张起灵、黑瞎子、解雨臣依次站到他身边。
圆形区域的镜面涟漪越来越剧烈，他们的倒影开始扭曲、拉伸。周围的景象——碎片迷宫、光头壮汉等人、整个镜厅——开始旋转、模糊，如同被卷入漩涡。
强烈的失重感和空间置换感袭来。
几秒钟后，光芒一闪。
四人消失了。
圆形区域恢复原状，小圆镜静静躺在地上，镜面映照着上空的黑布。
---
镜像空间。
这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地方。
他们仿佛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碎裂镜面拼接而成的“大地”上。头顶没有天空，只有更多层层叠叠、角度错乱的镜面，反射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幽暗变幻的光。无数面或完整或破碎的镜子，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悬浮、倾斜、倒立在这个空间里，形成一座比外面镜厅更加庞大、复杂、令人眩晕的迷宫。
而每一面镜子里，映照出的都不是他们此刻的倒影。
有的镜子映出他们过去的片段：周舟被张起灵捡到时的雪地，黑瞎子在德国酒吧里调笑，解雨臣幼时面对家族长辈的倔强……有的镜子映出可能的未来碎片：与伯爵血战的模糊场景，在月光下奔逃的背影，甚至……四人分离的可怕画面。更多的镜子则是完全扭曲的怪诞景象，或者重复播放着古堡中各种死亡和痛苦的记忆残影。
声音在这里也变得混乱。哭泣、惨叫、低语、疯笑，从四面八方传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方向。
“不要看那些镜子。”解雨臣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盯着脚下破碎的镜面大地，“钥匙的感应在哪里？”
周舟握紧黄铜钥匙。钥匙微微震动，散发出微弱的、温润的东方玉石般的光泽，指向某个方向。
“这边。”他带头朝那个方向走去。
脚下是无数镜子碎片，踩上去却发出踩在坚实玻璃上的清脆声响，而不是碎裂声。每一步，脚下的碎片都会映出他们变形的倒影，那些倒影有时会做出与他们相反的动作，诡异至极。
他们小心地穿行在镜子迷宫中。黑瞎子不断用匕首在路过的镜面边缘刻下细小的箭头标记，防止迷失。张起灵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流动，避开那些能量特别混乱、镜子影像特别疯狂的区域。
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
区域中央，悬浮着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大约一人高，边框是深色木质，雕刻着东方云纹和瑞兽——正是他们在储藏室找到的“幽冥窥天镜”的外形。但镜面并非暗色金属，而是如同最深邃的夜空，其中有点点星光流转，仿佛倒映着另一个世界的星空。
镜子周围，环绕着数十面较小的、不断变换影像的碎片，如同卫星般缓缓旋转。
而在镜子正下方，盘膝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东方学者长袍、头戴方巾、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他闭着眼睛，神态安详，仿佛只是在冥想。但他的身体也是半透明的，而且比刚才那个人影更加凝实，周身流转着淡淡的、与黄铜钥匙同源的温润光泽。
“李先生？”周舟试探着开口。
中年男子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清澈、睿智，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你们来了。”他开口，声音温和，“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您是《观镜手札》的作者？”解雨臣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正是。”李先生微微颔首，“我将最后一点神魂印记留在此处，守护镜子的‘核心’，也等待有缘人。外面的‘我’……已经消散了吧？”
周舟点头：“他帮助我们打开了入口。”
“很好。”李先生看向周舟手中的钥匙，“你们拿到了钥匙，也知道了月光破局之法。但仅凭钥匙和微弱的净化之光，不足以穿透诺特伯爵的血脉封印。”
“我们需要用这面镜子削弱封印？”周舟看向悬浮的“幽冥窥天镜”。
“是，也不是。”李先生的目光变得深邃，“这面镜子……已经被污染了。诺特用它进行了太多血腥的仪式，镜子深处已经浸透了黑暗和疯狂。如果直接动用它的力量，很可能会引发反噬，或者将你们拖入镜中最混乱的区域。”
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伸手轻抚镜框：“但镜子本身是无罪的。它只是一件工具，一件能够‘连接’与‘映照’的工具。真正需要净化的，不是黑布，也不是永夜，而是这面镜子，以及……被它吞噬、囚禁的那些灵魂。”
“我们要怎么做？”张起灵问。
李先生转身，看向四人：“你们需要进入镜子内部，找到镜子的‘核心烙印’，用净化之光和月光钥匙的力量，将其‘重置’。一旦核心烙印被净化，镜子与诺特的血脉连接会被切断，黑布上的封印会自然削弱。那时，你们再用钥匙打开天窗机关，真正的月光就能顺利引入，净化整个镜厅，甚至……波及整个古堡的永夜结界。”
进入镜子内部？！
“那里……是什么样子？”黑瞎子挑眉。
“是无数记忆、情绪、灵魂碎片构成的混沌世界。”李先生严肃道，“时间与空间都是错乱的。你们可能会看到彼此最深的恐惧，可能会迷失在过去的幻象里，可能会被疯狂的灵魂碎片攻击。而且，一旦进入，在完成净化前，你们无法出来。如果失败，你们的灵魂也会被镜子吞噬，成为新的‘囚徒’。”
风险极大。
但正如张起灵所说，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进去。”周舟握紧钥匙，看向队友。
解雨臣和黑瞎子点头。张起灵已经握住了刀柄。
“勇气可嘉。”李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记住：在镜中世界，不要相信任何‘绝对真实’的景象，尤其是那些符合你们内心渴望或恐惧的画面。紧紧跟随彼此灵魂的‘羁绊’，那是混乱中唯一的锚点。钥匙会指引你们找到核心烙印的位置，净化之光则是钥匙。我会在外面维持入口，并尽量稳定镜子与外界的连接，但时间有限……最多一个小时。如果超过时间，我的神魂印记会耗尽，入口关闭，你们就永远出不来了。”
他抬手，指向“幽冥窥天镜”的镜面。镜面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星光旋转，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入口。
“去吧。愿你们的羁绊，照亮黑暗。”
四人互相对视，眼神坚定。
张起灵率先踏入漩涡。黑瞎子咧嘴一笑，紧随其后。解雨臣拍了拍周舟的肩膀，第三个进入。
周舟最后看了一眼李先生，深吸一口气，握紧钥匙，迈步踏入镜中。
漩涡吞没了他的身影。
镜面恢复成深邃的星空模样。
李先生望着镜子，轻声叹息：“希望……还来得及。诺特应该已经察觉了。”
他盘膝坐下，周身温润的光芒大盛，注入镜子中，维持着入口的稳定。
而镜像空间之外，镜厅入口处——
光头壮汉的简易探测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能量指针疯狂跳动，指向塔楼下方！
“有东西上来了！”短发女孩艾米脸色惨白，“很多……能量反应很强！”
“准备迎战！”光头壮汉举起改装霰弹枪，手却在微微发抖。
通往镜厅的螺旋石阶下方，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盔甲踩踏声。
以及，一个冰冷、威严、带着怒意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传来：
“擅闯禁地者……死。”
（第35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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