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平站在经开区管委会副主任办公室门口,手心全是汗。
他手里拿着一份项目合同,那是昨天刚签的。
对他来说,这不是笔小数目。
“李老板,进来吧。”
副主任王明推了推眼镜,四十出头的年纪,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李四平连忙进去,把合同放在桌上。
“王主任,这是……”
“我知道。”
王明摆摆手,没有看合同,而是盯着李四平。
“李老板,这两个项目,是我看在你确实需要业务的面子上批的。”
“但你要记住,好好干,别出纰漏。”
“一定一定!”
李四平点头哈腰的说道:“我一定用最好的材料,按时交货!”
王明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道:“李老板,你跟市政府王秘书长……熟吗?”
李四平心里一紧,按照岳镇山教的回答道:“不算熟,就是……就是王秘书长看我老实,给介绍个机会。”
“嗯。”
王明没再多问,随口来了一句道:“去吧,好好干。”
从管委会出来,李四平坐上自己的车,浑身都在发抖。
他在陷害王志,陷害那个曾经给他机会的市政府秘书长……
但他没办法。
老婆孩子都在岳镇山手里,那个疤脸汉子说得很清楚。
“你要是敢耍花样,你老婆就去夜总会买肉,你儿子……腿打断。”
他掏出手机,给岳镇山发了条短信。
项目拿到了。
岳镇山很快回复道:按计划进行。
十月,王志的妻子陈慧在市图书馆工作,是个安静的女人。
王志虽然是和白安国一起从霞州市调过来,但是他本人以及他老婆都是东江市下面区县出来的人。
他们结婚十五年,感情一直很好。
唯一的遗憾是,陈慧身体不太好,一直没要孩子。
这天晚饭时,陈慧突然说道:“对了,今天我妈打电话,说我那个表弟陈小军,最近想接点工程做。”
王志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的问道:“哪个表弟?”
“就是我妈那边的,远房亲戚,你见过一次,去年春节来过。”
陈慧给他盛了碗汤,继续说道:“他在老家开了个小建筑公司,听说咱们东江发展快,想过来试试。”
王志皱了皱眉头道:“现在工程都公开招标,我虽然是秘书长,但也不能……”
“知道知道,”
陈慧打断他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他自己有本事就接,没本事就算了。”
王志点点头,继续看文件,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三天后,李四平找到了陈小军。
“陈老板是吧?”
李四平笑容满面的说道:“我是龙山建材的李四平,听说你想接工程?”
陈小军警惕地看着他说道:“你是……”
“我手里有两个经开区的小项目,道路改造,需要施工队。”
“我负责建材,施工想外包出去。”
“听说你是王秘书长的亲戚?”
陈小军眼睛一亮道:“对!王志是我表姐夫!”
“那就好说了。”
李四平递上合同道:“你看看,要是觉得行,咱们就签。”
“价格我给你按市场价,不让你吃亏。”
陈小军看了看合同,确实很优惠。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李老板,你为什么找我啊?”
“这不是听说你是王秘书长的亲戚嘛。”
李四平笑得意味深长,然后说道:“王秘书长帮过我,我这是还人情。”
这话说得陈小军心花怒放,没想到表姐夫虽然嘴上说不能帮忙,但暗地里还是照顾自己人的。
当天下午,合同就签了。
十月中旬,东江经开区,彩旗飘扬,锣鼓喧天。
宇宙汽车东江生产基地奠基仪式正在举行,巨大的空地上,铺着红地毯,主席台上方挂着热烈庆祝宇宙汽车东江生产基地奠基的横幅。
徐天华、白安国、刘向东、张文舟等市领导悉数到场,宇宙汽车董事长王明宇也从百河市专程赶来。
“我宣布,宇宙汽车东江生产基地,正式开工!”
现场顿时掌声雷动,挖掘机与推土机同时启动,尘土飞扬。
白安国站在徐天华身边,脸上带着笑容,但心里并不轻松。
项目虽然落地了,但他能感觉到,刘向东和张文舟在项目推进中处处设卡,要不是徐天华几次出面协调,恐怕早就卡住了。
仪式结束后,徐天华把白安国叫到一边道:“安国同志,项目落地了,但后面的工作更艰巨。”
“你要盯紧点,特别是工程质量,安全生产,不能出任何问题。”
“徐书记放心,我一定抓好。”
不远处,刘向东和张文舟站在一起,看着白安国的背影。
“得意什么。”
刘向东低声说道:“项目落地了又如何?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张文舟笑了笑道:“让他得意几天。”
“等咱们的棋下完,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十月十九日,市纪委信访室主任早上刚上班,就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封很普通,里面是打印的材料,还有几张照片。
材料详细记录了市政府秘书长王志如何通过商人李四平,为亲戚陈小军承接经开区工程项目,并从中收取好处。
照片是李四平和陈小军签合同的场景,还有一张是王志和陈小军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那是去年春节,陈小军来拜年时拍的。
市纪委信访室主任不敢怠慢,立刻向纪委书记李纲汇报。
李纲看完材料,眉头紧锁道:“王志?白市长的秘书长?”
“对,是白市长从霞州带过来的。”
“材料看起来很详细,照片也有。”
“不过……匿名举报,真实性需要核实。”
“查。”
“先查那个李四平。”
“如果确实有问题,不管涉及谁,都要一查到底。”
“是。”
第二天上午,李四平被带到市纪委时,腿都是软的。
审讯室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
两名纪委干部坐在对面,一个负责问话,一个负责记录。
“李四平,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不知道。”
李四平低着头,声音发抖。
“经开区那两个项目,你怎么拿到的?”
“我……我投标中的……”
“投标?”
纪委干部冷笑道:“那两个项目根本没公开招标,是经开区管委会直接指定的。”
“说吧,谁给你批的?”
李四平不说话,只是发抖。
“李四平,我们查过你的公司,规模不大,资质也一般。”
纪委干部敲了敲桌子道:“经开区那么多建材商,为什么偏偏选中你?”
李四平还是沉默……
“你不说,我们就查。”
另一名干部开口道:“一旦到时候让我们查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李四平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我说了,能……能放过我吗?”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
“是……是王秘书长。”
李四平的声音小得像蚊子,整个人显得有些害怕和紧张。
“王秘书长打了招呼,我才拿到项目的。”
两名干部对视一眼。记录的那个立刻开始写。
“哪个王秘书长?”
“市政府……王志秘书长。”
“他为什么帮你?”
“我……我给他……”
李四平说到这里,突然闭嘴,又开始发抖。
“给他什么?钱?还是别的?”
李四平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审讯进行了四个小时,李四平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是王秘书长帮的我,别的我不知道。”
纪委干部用尽了办法,讲政策、讲案例、讲后果,李四平就是咬死不说细节。
直到下午三点,享受了一番纪委的手段后,李四平终于熬不住了。
“我说……我都说……”
“我和王秘书长确实存在不正当的利益关系。”
两名干部再次对视,这个口供,和举报信的内容对上了。
“那陈小军呢?和你签合同的那个。”
“他……他是王秘书长的亲戚。”
“王秘书长说,项目要给他做……让我跟他签合同。”
纪委干部总结道:“隐性行贿?”
李四平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审讯结束,李四平被暂时控制起来,两名干部向李纲汇报了情况。
“证据链还不完整。”
李纲听完后说道:“只有口供,没有物证。”
“找到那个陈小军。”
“是。”
而王志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正在整理宇宙汽车项目的进展报告,准备向白安国汇报。
白安国下午要去省里开会,临走前交代道:“王志,项目这边你盯紧点。”
“特别是刘向东和张文舟那边,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我。”
“明白。”
王志点头道:“市长,还有件事。”
“陈小军,我爱人的那个表弟,最近在经开区接了项目。”
“我怕影响不好,要不要让他……”
“陈小军?”
白安国想了想,然后说道:“哦,你之前提过。”
“他要是凭本事接的项目,没问题。但如果是打着你的旗号……”
“应该不会。”
王志说道:“我跟我爱人说过,不能在外面乱说。”
“那就好。”
“我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白安国离开后,王志继续工作。
他完全不知道,一张大网已经悄然张开,而网的中心,正是他自己。
窗外,东江的天空很蓝。
但政治的天空,从来都不是清澈的。
王志更不知道,就在他办公室楼下,市纪委的车已经停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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