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光柱中，三台蝠鲼状水下无人机像三条黑色幽灵，撕裂海水的阻力，眨眼间扑到“蛟龙-3”面前！机身下方的切割锯高速旋转，在深海中发出低沉恐怖的“嗡——”声，搅起一串串细密的气泡。
“左满舵！”林峰嘶吼，双手同时猛推操控杆！
八千米深海的巨大水压下，潜器的响应慢得让人心焦。钛合金壳体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艰难地向左侧倾斜。最前面那台无人机擦着潜器右舷掠过，切割锯在壳体上刮出一长串刺眼的火星！
“滋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透过壳体传入座舱，像用铁锹刮锅底。潜器剧烈震动，仪表盘上好几个指示灯瞬间变红。
“右舷声纳阵列受损！”猴子急报，“外部摄像头三号失灵！”
“不管它！”林峰稳住操控杆，眼睛死死盯着正前方——另外两台无人机已经包抄过来，一台从上方向下俯冲，一台从下方上挑，典型的立体绞杀阵型！
“大刘！机械臂准备！猴子，声纳干扰！”
“收到！”
大刘操控右侧机械臂，五关节的合金臂“咔咔”展开，末端的液压钳张到最大，像一只钢铁巨爪。猴子则快速切换声纳模式，释放出一连串高频噪声脉冲——这在深海中就像突然亮起的闪光弹，能暂时干扰依赖声纳导航的无人机。
噪声脉冲扩散。两台无人机果然动作一滞，轨迹出现轻微紊乱。
就是现在！
林峰猛推推进器操纵杆，潜器尾部两台矢量推进器同时喷出高压水流，推动这艘七十吨重的金属造物像一条受惊的章鱼，猛地向前窜出！
正上方俯冲的那台无人机收势不及，直直撞向下方的同伴。两台机械在空中（如果深海也能叫“空中”的话）翻滚着擦碰在一起，切割锯互相刮擦，爆出大团火花！
但第三台无人机——最开始擦过潜器的那台——已经绕了回来，从后方急速逼近！
“它要切缆绳！”猴子盯着后视摄像头，声音都变了调！
无人机下方，那台高速旋转的切割锯正直奔连接“蛟龙-3”和母船的光纤缆绳而去！一旦缆绳被切断，深潜器将失去实时通讯、大部分电力供应和紧急上浮牵引能力，彻底成为困在八千米海底的铁棺材！
“大刘！”林峰吼。
“看着呢！”大刘咬紧牙关，右手拇指狠狠按下操控按钮！
右侧机械臂的液压钳猛地弹出！五米长的合金臂在海水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卡向无人机的切割锯！
“铛——！！！”
金属撞击的闷响在深海中传得很远。液压钳死死咬住了旋转的锯盘，火星像喷泉一样从咬合处迸射！无人机机身剧烈震颤，试图挣脱，但大刘死死按住按钮，液压钳的力道加到最大！
“猴子！左侧机械臂！捅它核心！”
“明白！”
猴子操控左侧机械臂——这根臂末端不是钳子，而是一根带有金刚石钻头的探针，本是用来采集岩石样本的。此时探针高速旋转，朝着无人机机身中部狠狠刺去！
无人机显然侦测到了威胁，机身猛地侧翻，试图躲避。但大刘的液压钳还咬着它的切割锯，动作慢了半拍。
“噗嗤！”
探针穿透了无人机外壳！一股黑色的液体（可能是液压油或冷却液）从破口喷涌而出，在海水中迅速扩散成一片污浊的云团。无人机像是被刺中要害的野兽，全身抽搐，切割锯转速骤降。
“继续！捅穿它！”林峰盯着监视器。
猴子咬紧牙关，把操作杆推到极限。探针继续深入，钻头与金属外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三秒后，探针穿透了另一侧外壳，整根没入！
无人机彻底瘫了。切割锯停止旋转，推进器熄火，机身歪斜着向深渊沉去，拖着一长串黑色的油污。
“解决一个！”大刘松开液压钳，无人机残骸缓缓坠入下方的黑暗。
但危机还没解除。另外两台无人机已经摆脱了互相撞击的混乱，重新调整姿态，一左一右包夹过来。而且这次，它们学聪明了——不再直线冲锋，而是开始不规则机动，在海水中划出难以预测的Z字轨迹。
“妈的，这玩意儿有学习能力！”猴子盯着声纳屏幕，“它们在适应我们的干扰模式！”
“那就换种打法。”林峰扫了一眼深度计：8620米。又看了一眼氧气余量：百分之八十一。时间不多了。
他推动操控杆，潜器开始向“海龙巢穴”凹陷的岩壁靠拢。
“你干啥？”大刘问。
“借地形。”林峰声音冷静，“猴子，记录岩壁结构，找出薄弱点。大刘，机械臂准备好爆破锚——我们给它们造个陷阱。”
“爆破锚”是深海作业用的特种装备，本质上是一个小型吸附式炸弹，通常用来在岩壁上固定缆绳或炸开小型障碍。威力不大，但在封闭空间里足够造成震荡。
潜器贴着暗红色的岩壁航行，探照灯光扫过凹凸不平的矿物沉积层。林峰操控潜器，让它始终保持一个诡异的角度——既不完全暴露在空旷水域，又不至于撞上岩壁。
两台无人机紧随其后。它们显然被程序设定为优先攻击潜器，对地形的利用远不如人类灵活。
“前方三十米，岩壁有裂隙！”猴子报告，“宽度约五米，深度不明！”
“就那里。”林峰加速。
潜器像一条银色的鱼，钻进岩壁裂隙。空间瞬间变得狭窄，两侧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探照灯光在岩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两台无人机追了进来。在狭窄空间里，它们的机动优势大减。
“大刘，左后方，爆破锚！”
“收到！”
右侧机械臂抬起，末端的吸附装置“啪”一声贴在裂隙入口上方的岩壁。爆破锚的红灯开始闪烁——三秒延时。
潜器继续向前。
两台无人机刚进入裂隙——
“轰！！！”
沉闷的爆炸声在深海中传递得很慢，但冲击波却实实在在。裂隙入口上方的岩壁被炸塌了一大片，大大小小的岩石碎块轰然坠落，瞬间堵住了大半入口！
一台无人机被落石砸中，机身变形，翻滚着卡在碎石堆里，推进器徒劳地空转。另一台反应更快，在落石封死前勉强钻了进来，但也被几块碎石击中，外壳凹陷。
“还剩一个。”林峰调转潜器，正面对准那台幸存的无人机。
狭窄的裂隙里，两个机械造物相隔不到二十米，对峙。
无人机下方的切割锯重新开始旋转。它似乎判断出在这种环境下近战不利，机身两侧突然弹出两个细长的发射管——
“它要发射什么！”猴子惊呼。
话音未落，两枚鱼雷状的小型物体从发射管射出，拖着细长的气泡尾迹，直扑潜器！
“规避！”林峰猛拉操控杆。
但在这么窄的空间里，规避的余地几乎为零。潜器勉强侧身，第一枚“鱼雷”擦着观察窗飞过，撞在后方的岩壁上，“砰”地炸开——不是高爆炸药，而是一大团黏稠的、迅速凝固的泡沫状物质！
“是速凝泡沫弹！”猴子认出来了，“它想把我们困住！”
第二枚已经到眼前。林峰一咬牙，操控潜器迎头撞了上去！
“你疯了？！”大刘吼。
撞击的瞬间，林峰猛推升降舵。潜器头部上仰，“鱼雷”擦着底部舱体掠过，在尾部推进器附近炸开！大团白色泡沫迅速膨胀、凝固，把右侧推进器整个糊住了！
潜器猛地失去平衡，开始旋转。警报声疯响。
“右侧推进器失效！姿态失控！”猴子拼命操作平衡系统。
那台无人机趁机逼近，切割锯直奔潜器脆弱的观察窗！
就在这时，大刘做出了一个近乎自杀的举动。
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大刘你干什么？！”林峰扭头。
“老子去会会它！”大刘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嘶吼。他爬到座舱后部，打开内部隔离舱门——那是通往“蛟龙-3”外部采样平台的通道，通常只在静止作业时使用。
“你他妈回来！外面压力会把你——”
“别忘了老子穿着‘海神’！”大刘已经钻进了隔离舱，“猴子，给我开舱门！快！”
猴子看向林峰。林峰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切割锯，又看了一眼旋转着坠向裂隙深处的潜器，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开！”
隔离舱外门打开。八千七百米深海的恐怖压力瞬间涌入，但被“海神”作战服牢牢挡住。大刘像一枚炮弹，被压力差“喷”了出去，翻滚着落在潜器外壳上。
他右手扒住一个固定环，左手从腿侧抽出那把Np-7水下突击枪。
无人机已经冲到眼前，切割锯离观察窗不到三米。
大刘举枪，瞄准，扣扳机。
“砰！砰！砰！”
三发超空泡子弹在水中划出三道清晰的真空通道，精准地打在无人机机身前部的传感器阵列上！子弹穿透外壳，内部的精密元件爆出一团团电火花！
无人机像是被蒙住了眼睛，动作瞬间僵硬。切割锯还在转，但已经失去了方向，歪斜着朝一侧岩壁撞去。
“轰！”
切割锯卡进岩壁，火星四溅。无人机拼命挣扎，但一时拔不出来。
大刘趁机游过去——在深海作战服的推进器辅助下，他的动作比在陆地上慢，但足够精准。他爬到无人机背上，找到一处检修盖板，用格斗刀的刀尖撬开。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线缆和电路板。
大刘咧嘴笑了，尽管头盔里没人看得见。他把枪口塞进检修口，扣住扳机不放。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子弹在无人机内部疯狂反弹、穿透、破坏。电火花像放烟花一样从各个缝隙喷涌而出。几秒钟后，无人机彻底不动了，切割锯慢慢停止旋转。
大刘松开手，任由那台废铁缓缓沉向裂隙深处。他转身，朝着潜器游回来。
林峰操控着只剩单侧推进器的潜器，艰难地稳定住姿态。猴子打开隔离舱内门，大刘钻回来，浑身还带着深海刺骨的寒意。
“解决了。”大刘坐回座位，声音有点喘，“这破枪在水下还挺好使。”
林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他看向深度计：8650米。氧气余量：百分之七十八。
“时间不多了。”他调转潜器方向，朝着裂隙深处，“目标洞穴就在前面。猴子，检查装备。大刘，准备外部作业。”
潜器在狭窄的裂隙中继续前行。一百米后，前方豁然开朗——裂隙尽头连接着“海龙巢穴”的主凹陷区域。
探照灯光扫过去。
那半截金属结构就镶嵌在正前方的岩壁上，距离大约五十米。周围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洞穴入口，黑黢黢的，像怪物的眼睛。
更引人注目的是，金属结构旁边，散落着一些东西——
是残骸。
不止一台无人机的残骸，还有……别的。
林峰将光学镜头对准。画面放大。
那是一截断裂的机械臂，外壳涂装是暗蓝色，上面有模糊的徽标——三个交错螺旋的标志。和之前在“方舟”里看到的“守护者”标记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旁边还有半片破损的潜水服，材料很特殊，像是某种生物质合成纤维，已经严重腐蚀，但能看出不是常规装备。
“这里打过仗。”猴子低声说，“而且不止一次。”
林峰沉默着操控潜器靠近。声纳扫描显示，那个镶嵌金属结构的洞穴内部空间很大，至少延伸上百米，而且有多个岔路。
金属结构本身大约三米高，两米宽，像是某种气密门的残留部分。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矿物质沉积，但边缘的切割痕迹依然清晰——是被暴力拆卸后留下的。
门上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陷区，周围有一圈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蓝光在流转。
“认证接口。”猴子调出数据分析，“生物特征识别。需要把手放上去……但不知道需要谁的。”
林峰盯着那个手掌印。他想起了“新黎明”的信息——“你已通过初步认证”。
难道……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在格陵兰，那个黑色设备扫描过他的手掌。在“方舟”管道里，“隼”的设备也对他有反应。
“我可能可以。”他说。
“太冒险了。”大刘反对，“万一有陷阱呢？或者需要特定的人——”
“沈皓等不起。”林峰打断他，“氧气还剩不到四小时。我们必须赌。”
他操控潜器，让它的机械臂平台对准那个金属门。然后他解开安全带。
“这次我去。”他看着猴子和大刘，“你们留在里面，保持潜器稳定。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切断缆绳，让潜器上浮——陈船长那边有紧急回收程序。”
“放屁！”大刘瞪眼，“要死一起死！”
“这是命令。”林峰的声音冷硬，“沈皓需要有人把‘钥匙’带回去。如果我不行，你们还有机会。”
猴子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林峰爬进隔离舱。舱门关闭，注水，压力平衡。外门打开。
他游了出去。
八千米深海的压迫感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尽管有“海神”作战服的保护，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仿佛要把人碾成粉末的力量。每一次划水都异常费力，推进器只能提供缓慢的助力。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头盔里回荡，还有推进器微弱的嗡鸣。
探照灯光柱切开黑暗，照在那扇金属门上。门上的蓝光似乎感应到了他的靠近，流转速度加快了一些。
林峰游到门前，悬浮在手掌印前。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摘掉战术手套，将裸露的手掌缓缓按进那个凹陷。
接触的瞬间——
一股微弱的电流感顺着手臂窜上来！不是疼痛，更像是一种扫描，冰冷而精确。
门上的蓝光大盛！整个金属结构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的矿物质沉积层“簌簌”脱落，露出下面崭新的银灰色金属。
然后，门内侧传来“咔哒、咔哒”一连串机械解锁声。
沉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黑暗从门后涌出。
林峰的手还按在门上。他盯着那道缝隙，头盔里的显示器疯狂闪烁，警告着门后传来的异常能量读数。
缝隙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不是金属。
更像是……生物组织？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猴子急促的警告：
“林峰！快回来！声纳探测到大量高速目标正从海沟深处上浮！数量……至少二十个！速度四十节！它们冲我们来了！”
林峰猛地回头。
探照灯光柱扫向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
在那里，数十个红点正从海沟最深处急速上升，像一群被惊动的深海恶鬼。
而金属门后的黑暗里，也传来了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
前有未知，后有追兵。
绝境。
林峰咬紧牙关，从腰间抽出水下突击枪，另一只手依然按在门上。
门，已经开了。
里面的东西，必须拿到。
为了沈皓。
为了兄弟。
死也要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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