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诏接到八百里加急圣旨时，刚剿灭了一股盘踞在吕梁山的流寇残部。他甚至来不及让麾下士卒休整，便立刻下令拔营，虎贲卫如同上了弦的利箭，昼夜兼程，直扑河南。
与此同时，洛阳城已是一片末日景象。福王朱常洵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向朝廷发出求救文书，同时紧闭王府大门，将堆积如山的金银和粮食深藏府库，对城外饥民的哀嚎充耳不闻。河南巡抚玄默虽竭力组织防御，但可用之兵寥寥，士气低迷，面对数万如狼似虎的流寇，洛阳城摇摇欲坠。
李自成与张献忠兵临城下，并未立刻强攻。他们采取了围困战术，断绝洛阳与外界的联系，同时不断派人在城下喊话，宣扬“闯王来了不纳粮”，瓦解守军意志。城内粮价飞涨，人心惶惶，“洛阳纸贵”的典故在此刻有了新的、悲惨的含义——不是文风鼎盛，而是求生无门。
朱由校在北京，通过骆思恭建立的紧急信道，几乎每日都能收到洛阳前线的噩耗。他心急如焚，却鞭长莫及。他能做的，除了催促曹文诏加快行军，便是不断从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和内帑中挤出钱粮，设法支援河南。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的关头，那沉寂已久的神秘电磁信号，再次出现了异动。
徐光启拖着尚未完全从火灾惊吓中恢复的身体，亲自入宫禀报。
“皇上！信号……信号又变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那持续的数据流并未恢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种间歇性的、强度极高的脉冲！其规律……其规律似乎与钦天监观测到的‘异光’闪现时间，高度吻合！”
信号与“异光”同步！
朱由校（陈远）瞳孔一缩。这绝非巧合！这意味着，“净世会”的飞行器与他们的通信系统，是联动的！那些掠过夜空的“异光”，很可能就是在进行某种形式的侦察或数据中继！
“能定位吗？”朱由校急切地问。
徐光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脉冲持续时间太短，强度虽高，但转瞬即逝，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定位。而且……而且臣感觉，这更像是一种……挑衅，或者说，展示。”
展示其存在，展示其技术优势，如同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朱由校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讨厌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
“继续监测，记录下所有细节。”他压下怒火，冷静吩咐，“另外，朕让你们研制的‘窥筒’和‘显微观’，进展如何？”
“回皇上，‘窥筒’已有雏形，能望数里之外，然成像模糊，尚需改进。‘显微观’……难度更大，还在摸索透镜打磨之法。”徐光启回道。
虽然进展缓慢，但至少有了方向。朱由校点了点头，正要再叮嘱几句，王体乾却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
“皇上！不好了！诏狱……诏狱那个泰西妖人‘约翰’……他……他死了！”
死了？！朱由校猛地站起身。
“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就……就在半个时辰前！”王体乾喘着气，“据看守说，毫无征兆，他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珠凸出，然后……然后就七窍流血，倒地身亡了！仵作初步查验，非中毒，也无比外伤，死因……极其诡异！”
七窍流血，诡异暴毙！
朱由校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这绝不是正常的死亡方式！是“净世会”的灭口手段？某种远程操控的生物技术？还是……更无法理解的力量？
他立刻下令骆思恭严密封锁消息，并让最可靠的仵作进行深度解剖，务必查出死因。
“约翰”的死，像一声丧钟，敲响在朱由校心头。它明确地传递了一个信息：“净世会”有能力，也毫不介意，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清除掉他们认为是障碍的目标。
下一个，会是谁？徐光启？骆思恭？还是……他本人？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乾清宫。
而就在此时，来自河南前线的第一份战报，终于送到了。
不是曹文诏的，而是河南巡抚玄默发出的最后一封求援信——信使是冒死突围出来的，身中数箭，将信送到通政司后便力竭而亡。
信上只有潦草而绝望的几行字：
“……流寇掘地道炸塌西北角城墙，已蜂拥入城！臣等力战，然寡不敌众……洛阳……陷矣！福王殿下……下落不明！”
洛阳，失守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个消息真正传来时，朱由校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他扶住御案，才勉强站稳。
福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意味着，最坏的情况可能已经发生。
皇室的颜面，朝廷的威信，在这一刻，被狠狠地践踏在地。
而曹文诏的虎贲卫，此刻才刚刚进入河南地界。
一切都晚了吗？
朱由校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失败的苦涩和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洛阳陷落已成事实，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
是调集更多军队，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洛阳？还是……承认现实，调整战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大明舆图上，手指从洛阳缓缓移开，划过中原，最终定格在陕西。
李自成、张献忠的主力，此刻都聚集在洛阳。
他们的老巢，是否空虚？
一个大胆的、近乎冒险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成型。
【第3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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