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净世之眼”高悬于紫微星垣，如同天道裂开的一道狰狞伤口，冰冷地俯瞰着人间帝阙。整个北京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百姓焚香祷告，官员窃窃私语，各种“天命已改”、“帝星晦暗”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暗巷中滋生蔓延。
钦天监内乱作一团，监正跪在朱由校（陈远）面前，老泪纵横，除了重复“亘古未闻”、“大凶之兆”外，说不出任何有用的见解。
朱由校站在乾清宫丹陛之上，仰望着夜空中那由数十点赤红异光组成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图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不是天象。这是示威。是“净世会”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向整个大明，尤其是向他这个“变数”皇帝，发出的赤裸裸的挑衅和宣告——我们在这里，我们看着你，我们……高于你。
“徐光启呢？”朱由校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徐大人……徐大人已在格物院，带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全力观测记录！”王体乾颤声回道。
“告诉骆思恭，全城戒严，五城兵马司、锦衣卫全部上街，弹压任何趁机散布谣言、煽动民变者！敢有异动，格杀勿论！”朱由校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奴婢遵旨！”
这一夜，北京城无人入眠。
朱由校同样一夜未睡。他没有再去看那天上的“眼睛”，而是将自己关在暖阁内，对着那部来自未来的手机，以及从魏忠贤、“约翰”处搜来的神秘构件，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净世会”展现出的力量层次，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能够远程灭口，能够驾驭超越时代的舰船，如今更是直接在苍穹之上展示“神迹”……这绝不仅仅是科技领先的问题。这其中，是否真的掺杂了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自己凭借先知先觉和现代知识，好不容易在内忧外患中稳住阵脚，甚至看到了些许扭转国运的希望，但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净世会”，却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随时可能将他和他的努力碾碎。
难道，穿越者也无法对抗历史的洪流，或者说，无法对抗这操纵历史的黑手？
不！绝不！
一股倔强的火焰在他心底燃起。他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深知再强大的力量也必有其根源和弱点。“净世会”越是展现其不可思议，就越说明他们有所图谋，有所顾忌！否则，他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渗透、警告，而不是直接降下“神罚”？
他们一定受到某种限制！或者，他们的“净化”需要特定的条件！
他必须找出这限制，这条件！
天亮时分，赤红色的“净世之眼”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集体的噩梦。但北京城中弥漫的恐惧和街头增加的巡逻士兵，证明着昨夜的真实。
朱由校第一时间召见了徐光启。
徐光启双眼布满血丝，却带着一种科学家特有的兴奋与困惑交织的神情。
“皇上！臣等记录下了！那些异光并非星辰，其运行轨迹、光谱特性，皆与已知天象迥异！更奇特的是，格物院那几台尚能工作的电磁接收装置，在异光出现期间，接收到了强度远超以往数百倍的、杂乱无章的信号洪流！几乎将我们的装置烧毁！”
信号洪流？与异光同步？
朱由校心中一动。这说明，那些“异光”不仅是视觉上的示威，更可能是一种强大的能量释放或信息传输载体！
“能否分析出信号内容？或者……来源？”朱由校追问。
徐光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挫败之色：“信息太过庞杂混乱，以我等目前手段，无异于大海捞针。至于来源……似乎来自极高远的苍穹，无法定位。”
朱由校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徐先生，若朕告诉你，昨夜之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是某个隐藏在暗处的组织所为，你信吗？”
徐光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但看着皇帝那无比严肃认真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臣……信！格物之道，万物皆有理可循。昨夜异象，虽诡谲莫测，然其与电磁信号同步，便已落入‘理’之范畴！既在理中，便可探究，便可应对！”
“好！”朱由校要的就是这个态度，“那我们就跟他们斗一斗这个‘理’！朕需要你集中所有力量，做三件事：第一，继续改进‘窥筒’，朕要看得更远，不仅要观地，更要……观天！第二，全力研究那信号洪流，寻找其规律，哪怕只能破译万分之一，也可能至关重要！第三，加快‘显微观’的研制，朕怀疑，那些神秘构件的秘密，可能藏在极其微小的尺度里！”
“臣，领旨！”徐光启感受到皇帝话语中那股不屈的斗志，心中豪情顿生，躬身领命而去。
送走徐光启，朱由校知道，与“净世会”的战争已经全面升级。他不能再被动应对，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只是试探性的。
他给骆思恭和新建的“皇城司风闻处”下达了最高优先级的指令：动用一切手段，在全天下范围内，搜寻与“荆棘环绕之眼”符号相关的一切信息、传说、遗迹！同时，严密监控所有可能与泰西有关联的人员和场所，尤其是那些行为古怪、研究偏门的传教士和商人！
他要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净世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
而就在他全力应对这来自苍穹的威胁时，中原战场，终于传来了决定性的消息。
洪承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在李自成、张献忠主力匆忙西返，途经渑池附近一处名为“车厢峡”的险要之地时，遭到了洪承畴早已埋伏好的精锐边军的迎头痛击！
洪承畴充分利用地形，将流寇大军挤压在狭窄的峡谷之中，然后以弓箭、火铳轮番覆盖，最后派出重甲步兵从两头挤压。流寇携带的大量财宝和辎重成了累赘，人马互相践踏，死伤极其惨重！
李自成、张献忠凭借悍勇和少数亲信拼死突围，但麾下主力几乎损失殆尽，只能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回陕西。
车厢峡大捷！
捷报传回，朝野上下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欢呼雷动！朱由校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轻松一些的笑容。
这一仗，不仅重创了流寇主力，稳住了中原局势，更重要的是，证明了他在军事战略上的正确性，极大地巩固了他的威望。
然而，捷报之中，也夹杂着一个令人不安的细节。
洪承畴在战报末尾提及，在清点战场时，发现了一些流寇遗弃的、造型奇特的金属物品，其风格……与之前锦衣卫通报需留意的“泰西异物”颇为相似。
朱由校的心，猛地一沉。
“净世会”的手，难道……已经伸向了流寇？
【第3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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