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晏修早已按捺不住心焦,在昭阳殿通往两仪殿的必经之路上隐于暗处,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两仪殿那扇沉重的大门。
直到那抹熟悉的、略显单薄的月白身影安然步出,提着食盒,在青莹的陪同下踏上归途,他高悬的心才重重落下。
只是,远远望去,她神情淡漠,眉眼间并无得手的喜色,反倒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冰冷与疏离。
南晏修心头微沉,猜测此番夜探恐怕未能如愿,玉玺之事或许遇阻。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从暗处现身,走向附近一队正在交接的禁军。
他按下心中疑虑,不动声色地对身旁几名亲信禁军低声道:
“你们几个,随我回昭阳殿外加强值守。其余人,按原定路线继续巡逻,不得松懈。”
“是!统领!”几名禁军低声应命,随他转身。
一行人刚走出不远,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呼唤:“沈中郎将留步。”
南晏修脚步一顿,回身,见是雒羽匆匆追来。
雒羽向来沉默寡言,行事利落,眼神锐利如鹰,此刻脸上虽无多余表情,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他抱拳行礼,语气恭敬:“雒羽大人,有何吩咐?”
雒羽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快得令人难以捕捉,随即移开,声音不高却清晰:
“下午皇上曾交代,亥时需提审一名重犯。兹事体大,需得力人手押解看管,还请沈中郎将亲自挑选可靠之人,随我同往。”
南晏修心中念头急转,亥时提审?
面上却毫无异色,立刻应道:“遵命。卑职亲自带人随大人前往,确保万无一失。”
他点了方才跟随的几名心腹,“你们几个,随雒羽大人与我走一趟。”
“是!”
雒羽不再多言,转身在前引路。
南晏修带人紧随其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夜色中,宫道曲折,越走越偏,周围的宫殿逐渐稀少,光线也愈发昏暗。
南晏修越走越心惊——这方向,分明是通往皇宫最深处、守卫最森严的皇家密牢!
而那密牢之中,此刻正关押着一个“重要人物”——“陵渊王南晏修”!
难道……南景司察觉了什么?还是雒羽发现了端倪?
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面具下的脸庞紧绷,眼神却依旧沉稳如常,呼吸不乱分毫。
穿过数道厚重的铁门,通过层层严苛的盘查与口令核对,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终于,他们抵达了密牢最底层,一处单独隔出的、由精铁浇铸的囚室前。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腐朽气息。
雒羽停下脚步,侧身对南晏修道:“有劳沈中郎将在此看守,严禁任何人靠近。我进去提人。”
“是,雒羽大人放心。”
南晏修抱拳,示意手下在甬道两端警戒,自己则伫立囚室门外,屏息凝神,耳力全开,捕捉着门内的任何一丝动静。
囚室的门被打开,又重重关上。里面传来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
雒羽步入这间四壁冰冷、光线昏暗的囚室。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身影背对着门,蜷缩在角落的乱草堆上。
周围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碗碟和干涸发黑的食物残渣,
墙壁上溅满了暗红色的、凌乱的血手印和抓痕,触目惊心。
雒羽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他挥了挥手,身后跟随的两名牢卒立刻上前,粗暴地将那人架了起来,拖到房间中央的刑架上,用冰冷的铁链重新锁住手脚。
那人似乎已无知觉,任由摆布,头颅无力地耷拉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雒羽走近几步,借着壁上火把跳动的光芒,仔细审视着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陵渊王”。
他跟随南景司多年,见识过无数硬骨头在酷刑下崩溃,也见识过真正的枭雄如何在绝境中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眼前这人……状态不对。
“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雒羽声音冰冷,问向那两名牢卒。
一名牢卒连忙躬身回话:“回雒羽大人,这……这位爷刚进来时还好,后来不吃不喝,没几日就开始胡言乱语,再后来就像疯了似的撕扯自己衣服,撞墙,挠地……小的们拦都拦不住。这几日更是……神智全无了。”
另一人补充道:“是啊大人,看着……像是真疯了。”
疯了?雒羽眼中锐光一闪。
一个能在尸山血海中杀出血路、统领千军万马、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陵渊王,一个心智坚韧如铁的南晏修,会在短短时日的牢狱酷刑下,彻底疯癫失智?
这不合常理。
他想起南景司早些时候的交代:务必从南晏修口中,拷问出他多年来研究西域、总结出的那些极其有效的军事策略与边防布阵之法。
南景司善权谋,精算计,但在真正的、需要血与火淬炼的实战军事谋略上,尤其是在应对西域那些诡谲多变的战术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皇弟,确实有过人之处。
如今西域蠢蠢欲动,边关压力骤增,若能得到那些策略,无异于获得一柄利剑。
可眼下这个“疯子”,还能问出什么?
雒羽又上前两步,几乎贴到刑架前。
他伸出手,捏住那人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
一张污秽不堪、双目涣散无神、嘴角流着涎水的脸映入眼帘。
然而,就在这极近的距离,雒羽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此人的手指关节上。
那里粗糙、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绝非一个养尊处优、即便习武也多用长兵器、讲究姿态的王爷该有的手!
更像是常年做粗重活计,或是使用某种特定短兵器的底层武夫!
电光石火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雒羽脑海!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另一只手迅速抬起,沿着那人的脸颊边缘、鬓角、下颌,极其仔细地摸索起来!
果然!在耳后与发际线交接处,触感有极其细微的差异,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极薄的接缝!
雒羽眼神骤然冰冷如刀,手下猛地用力一撕!
“嗤啦——”
一声轻响,一张制作精良、与南晏修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人皮面具,被生生扯了下来!
面具之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因长期囚禁与伪装而显得扭曲蜡黄的脸!
眼神惊恐万状,却带着麻木与愚钝,显然是被人控制了。
假的!
陵渊王是假的!南晏修根本不在牢中!
一股寒意瞬间从雒羽脚底窜起,直冲头顶!
皇宫大内,戒备森严的密牢,关押的竟是替身!
真正的南晏修去了哪里?何时被调换?又是谁有如此通天手段?!
“这是怎么回事?!”雒羽猛地转身,厉声喝问那两名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牢卒。
他跟随南景司出生入死,手上沾染无数鲜血,此刻震怒之下,杀气凛然,令人胆寒。
两名牢卒扑通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大……大人!小的们不知啊!每日送饭、巡查,都……都是这副模样……从未……从未察觉有异啊!”
“一群废物!留你们何用!”雒羽眼中杀机毕现,话音未落,腰间佩刀已然出鞘!
寒光乍闪,血光迸现!
两颗头颅滚落在地,脸上犹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鲜血喷溅在冰冷的石壁上,又添几道狰狞。
雒羽收刀入鞘,看也未看地上的尸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囚室,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硬。
只是那微微眯起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
守在门外的南晏修,将门内短暂的对话、惊呼、以及那利刃破空与重物落地的闷响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知,雒羽已经发现了替身!
“雒羽大人?”他见雒羽出来,面色如常地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
雒羽脚步未停,眼神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南晏修和他身后的几名禁军,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沈中郎将,即刻传令,封锁皇宫所有宫门、角门、暗道!严禁任何人出入!加派三倍人手,严密巡查各宫各殿,尤其是昭阳殿、冷宫、以及……两仪殿附近!发现有行踪可疑、或身份不明者,立即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地牢,亦需增派重兵看守,严加排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另外,立刻派人去请皇上……不,我亲自去两仪殿面圣禀报!”
“是!卑职遵命!”南晏修抱拳领命,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丝毫未露。
他要想办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全面封锁与搜查。
那些已经成功替换或安插在禁军中的自己人、沈家旧部,在这样的高压盘查下,暴露的风险将急剧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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