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晚,下了场雪,到早上就停了。
今年是黎寒商在贺园过的第一个除夕,厨房那边十分重视,拟好了年夜饭的菜单之后,主厨樊先生特地跑了一趟倚月楼,让黎寒商亲自过目。
黎寒商看完菜单,问樊先生:“往年除夕,家里会喝酒吗?”
菜单上并没有列酒水。
“董事长会喝点白酒,三爷和四爷喝葡萄酒。”樊先生年过五旬,已经在贺园工作了二十多年,做事十分有分寸,“夫人要不要亲自去酒窖挑?正好还可以挑些您爱喝。”
听倚月楼的杨女士说,兰时夫人爱喝酒,有些许贪杯,樊先生这才特地让兰时夫人自己去挑酒。
“麻烦你带我过去。”
“好的。”
樊先生前面领路。
贺园的最后面有栋青砖房,外面的门匾上写着宝天楼,酒窖在地下二层。
樊先生走在前面,把地下的灯都打开。
“夫人,小心台阶。”
酒窖的位置很深,从地面到地下酒窖要走一条长长的台阶。
酒窖的墙顶是弧形,用石砖砌成,建造得像洞穴。越往下走,体感温度越低。
黎寒商沿着楼梯扶手,稳步而缓慢地下台阶,目光环视四周:“墙顶上的石砖怎么有些是黑的?”
樊先生说:“这里以前发生过火灾。”
酒窖很大,宝天楼背靠山峦,地下二层应该已经扩充到了山体内。贺园有酿酒师,酒窖里既藏酒,也制酒。
越往里走,黎寒商越感觉到熟悉。是酒窖都很相像的缘故吗?她有种曾经来过的既视感。
“樊叔,这儿以前是不是放了许多橡木桶?”
“以前这一片是制酒区,是放了很多橡木桶。”樊先生也觉得意外,“夫人以前来过吗?”
黎寒商不确定。
她小学的时候,校霸桑沈带着她去打群架,她被对方老大推了一把,磕到了头,当时住了半个月的院。在那之前的事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
或许她真的来过,在很小的时候。
“酒窖是什么时候发生了火灾?”
樊先生也有点记不清,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有十六七年了。”
也就是她六七岁的时候。
太久远了,她没多少印象。
……
除了白酒,黎寒商还挑了一些年份好的白葡萄酒。樊先生帮她拿着酒,走在前面。
走到楼梯口,黎寒商忽然停下来,脑中短暂地闪过了一个画面。
女孩推开木门,探着头看下面长长的台阶。
“有人吗?”
女孩的声音回荡在酒窖里。
黎寒商下意识地回头,跟着脑中画面里那女孩的视线往下看——
瘦弱的男孩蜷缩在地上,铁链的一头系着他的脚踝,另一头锁在金属的酒桶架上。
这似乎是……她儿时的记忆。
……
大贺家的年夜饭并不热闹,饭桌上很安静。
相比去年,今年少了贺廉与贺显芝夫妻,多了黎寒商。年夜饭很丰盛,但氛围却称不上和谐友爱。
黎寒商一直觉得贺园缺少鲜活气,有种奢华里的沉寂。
她有视频电话进来。
“我接个电话。”
她跟贺兰时说了一声,起身去外面接。
视频电话接通。
“舅妈。”
视频那边,江燕君坐在饭桌上,旁边苏瑜只露了半张脸。
“怎么在外面,吃饭了吗?”
“刚刚吃完。”
江燕君边给火锅里添食材:“给你带的饺子煮了吗?”
“还没有,晚一点当夜宵吃。”
贺园的年夜饭菜单里也有饺子,樊先生手巧,把饺子包出了生肖的形状。黎寒商自己也带了饺子过来,是江燕君亲手包的,没有多少,她不想拿出来和所有人分享。
江燕君叮嘱:“给兰时也煮点,他喜欢牛肉馅的。”
“好。”
腰上横过来一只手,熟悉的气息环绕,黎寒商的手腕被人握住,把手机抬高了一些。
镜头里,出现了贺兰时的脸。
“舅妈,新年快乐。”
江燕君看到贺兰时,流露出笑意:“你们也是,新年快乐。”
手机里忽然传来门铃声。
黎寒商也听到了:“今天除夕,是谁来了?”
苏瑜去开的门。
江燕君看了一眼门口:“是林琅来了。”
他们两个终于要有进展了吗?
“那我先挂了,您去忙。”
挂断之前,江燕君凑近屏幕,枫城考古队的铁娘子只有这个时候最温柔:“我的简宝,新的一年顺遂安康。”
挂完视频,黎寒商眼睛发酸,感觉很失落。
贺兰时从后面抱住她,纤细的、单薄的她,他一只手就能把她藏好:“想家了?”
“嗯。”
“以后除夕不来贺园,我们去枫城过。”
黎寒商点头,转过身,把泛红的眼睛藏进贺兰时怀里。
……
年夜饭结束后,贺兰时和黎寒商刚回到倚月楼,薛既安的电话打过来。
“什么事?”
“出来玩。”
贺兰时开了免提:“在哪?”
“正和广场。”
薛既安刚说完,电话里又传来孟熠的声音:“在旁边吗,简简?”
贺兰时把手机给黎寒商。
“我在。”
“桑沈也在,来不来玩?”
孟熠那边很吵,应该是在外面。
黎寒商转头看贺兰时,询问他的意见。
“听你的。”
黎寒商答复孟熠:“贺园比较远,我们要晚点到。”
“没事,等你。”
黎寒商和贺兰时晚上都喝了酒,叫了司机送他们过去。
澜城禁止私自燃放烟花,只有正和广场有烟花秀。今晚广场上灯光通明,人山人海。
巨大的生肖模型竖立在门口,许多小孩在那边拍照。
黎寒商和孟熠他们约好了,在门口等。黎寒商刚下车没走多远,听见有人高喊她的名字。
“寒商!”
是邢京京,抓着一把红色的气球,在前面招手。
黎寒商松开贺兰时的手,跑过去集合。
贺兰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眼神在被丢下的刹那转变了。黎寒商不在身边,他又是以前那副见谁都清冷疏离的样子。
“她朋友的醋你也吃。”薛既安慢悠悠地晃到贺兰时面前,“藏着点吧,占有欲过强会吓到人。”
“我知道。”
他会克制好,会做个“大度”的丈夫。
除了孟熠说的桑沈,一起来广场的还有邢家的四个人,邢凯旋、邢京京、邢九言和他太太邹幼宜。
男士们走在后面。
邢京京一手挽着黎寒商,一手挽着她嫂子邹幼宜,神神秘秘地说悄悄话:“我听说南门那边有表演。”
孟熠并排走在最外侧:“什么表演?”
邢京京鬼鬼祟祟地掩嘴说:“男模扫腿舞。”
邹幼宜是个腼腆的姑娘:“这不好吧。”
邢京京偷瞄了一眼后面,心虚的表情就出现了一秒,然后理直气壮:“怕什么,不带我哥他们。”
看个扫腿舞怎么了?
大过年的,就该看点大女人看的东西。
“简简,去不去?”
黎寒商看孟熠。
孟熠果断地拍了板:“去。”
去之前,要跟家属说一下。
黎寒商不擅长撒谎,所以就含糊地和贺兰时说:“阿月,我和孟熠她们要去玩。”
“去哪?”
黎寒商手指南边的方向,眼神正义得像要入党:“那边。”
“不用我陪?”
她立马摇头:“你朋友也在,你可以和他们聊聊天。”
“没什么好聊的。”贺兰时的表情明显兴致不高,眼睛定定地看着黎寒商,嘴上不阻止她去玩,眼神恨不得把她绑起来。
“那就聊聊废话。”
黎寒商最近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
据心理学专家统计:超过90%偏好闲聊的人,通常生活快乐。
一个人说的话如果90%以上是废话,那么他就很快乐,若废话不足50%,则快乐感不足。
这在心理学上称为“废话理论”。
“寒商,快点。”
邢京京在催了。
“那我去玩了。”
黎寒商留下贺兰时,跟朋友们走了。
广场上人太多了,尤其小孩多,闹哄哄的,远处有舞龙的、游神的、卖糖画的、卖饰品的。贺兰时和邢家叔侄都不爱凑热闹,随便在东门附近找了个小摊,坐着打发时间。广场上人来人往,周围嘈杂喧嚣,贺兰时一言不发地坐着,显得格格不入。
邢凯旋敲了敲桌子:“喝点?”
贺兰时嗯了声。
邢凯旋去买酒。
桑沈在隔壁小摊上点了份汉堡,又叫住邢凯旋:“别光买酒,给我买点吃的来,我还没吃饭。”
邢凯旋回了个手势。
薛既安用手机在公司群里发红包:“你没吃年夜饭?”
旁边路过的女孩子盯着桑沈新染的蓝发一直看,他直接把卫衣的帽子戴上:“我爸带我妈去外公家过年,收拾了三大箱行李,连猫跟猫粮都带了,但把我忘了。”
薛既安笑:“你验过dNA吗?”
桑沈懒得回。
邢凯旋买酒回来了,还买了一把肉串。
桑沈开了瓶酒,这寒冬腊月的,半瓶下去,又冰又爽。
“空腹不能喝太多。”
桑沈疑惑地看向突然开口的贺兰时。
贺兰时表情很淡,语气也很淡:“会撑。”
桑沈:“……”
薛既安:“……”
邢凯旋开了瓶酒,给了贺兰时。
贺兰时喝了一口:“这个酒,”他捏了捏易拉罐,觉得无聊,“有一股酒的味道。”
邢凯旋:“……”
邢九言:“……”
桑沈:“……”
薛既安:“……”
这位贺五先生到底在说什么?
薛既安往自个手上倒了点酒,甩开,洒在贺兰时脸上,现场做法驱邪:“邪祟,赶紧从贺兰时身上下来。”
贺兰时抬眼,警告:“薛既安。”
薛既安继续洒:“你不正常。”
贺兰时人机得像被黎寒商带走了三魂七魄:“黎寒商让我跟你们聊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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