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湮灭。
那是五道魔爪合拢的瞬间,叶辰所感受到的一切。极致的混乱规则如同亿万把刮骨钢刀,从每一个维度侵蚀、撕扯着他的肉身与灵魂,试图将他存在的每一丝痕迹都彻底抹除、同化为那无边混沌的一部分。
若是寻常金丹修士,哪怕元婴老怪,在这一抓之下,也必然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然而,叶辰不是寻常修士。
他是仙帝重生,历经万劫,道心不灭。尽管这一世修为尚浅,肉身孱弱,但那份铭刻于灵魂最深处、历经无尽轮回与磨砺的“秩序”本质,以及对规则的理解与掌控本能,却并未完全消散。
在魔爪合拢、毁灭临身的刹那,叶辰并非坐以待毙。他将残存的、所有的一切——刚刚复苏一丝的新生“秩序”之力、星辰真元的最后余烬、连同那融入血脉灵魂的仙帝不屈意志——全部收缩、凝聚于识海最深处一点,以星钥最后爆发的秩序光芒为外壳,构筑了一个微小却无比坚韧的“秩序核心”。
这核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粒定海神珠,任凭外界混沌能量如何狂暴冲刷、规则如何扭曲崩坏,依旧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与存在。
魔爪的毁灭性能量,大部分被外层的“秩序核心”外壳和星钥残留力量抵消、分散,但仍有一小部分穿透防御,疯狂破坏着他的肉身经脉,侵蚀着他的神魂。剧痛,如同将灵魂放在地狱之火上反复炙烤,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但叶辰的意识,却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毁灭的压迫下,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仿佛超脱了肉身的束缚,他的“视角”陡然拔高,如同上帝般俯瞰着这片被黑暗与混沌笼罩的葬星谷。
他“看”到了玉宸子道长带着阿帕和琪雅,在魔爪指缝间惊险逃生后,正被潮水般的精英侵蚀体疯狂围攻,寸步难行,道长浑身浴血,剑光黯淡,阿帕背上的琪雅淡金色光晕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看”到了祭坛之上,圣主双手结印已至最后关头,那黑暗漩涡旋转到了极限,内部压缩的、足以改写现实的混沌能量已然成型,如同一颗即将爆发的毁灭之星,散发着令整个空间都在哀鸣的恐怖波动。圣主那紫黑邪能笼罩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冰冷而满足的笑意。
他更“看”到了,整个“星锚”系统的能量网络图,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在他意识中——代表毒龙潭、寒铁矿坑的两个节点已然彻底暗红,如同两颗溃烂的毒疮;龙骨之渊的节点金光微弱,摇摇欲坠;网络整体的稳定性读数,正在疯狂暴跌,距离彻底崩溃,只剩……最后的数十息!
一切都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而他自己,却被困于这毁灭的魔爪中心,肉身濒临崩溃,力量几乎耗尽,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走向终末。
不!绝不!
仙帝的骄傲,重生以来的挣扎,同伴们的舍命相护,星舟与祖灵跨越时空的托付……一切的一切,岂能在此终结?!
就在这绝望与不甘达到顶峰的瞬间——
叶辰识海深处,那一点微小的“秩序核心”,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超越生死、超越极限的意志,猛地一跳!
并非力量的爆发,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觉醒”与“共鸣”!
核心深处,那新生力量的本质——融合了星辰、祖灵、古巫教“秩序”、以及那一丝源自未知的“湮灭”规则——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搅拌、重组!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钥匙,打开了那最后一道、连叶辰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枷锁!
“秩序”是结构,是稳定,是万物依存的框架。
“湮灭”是终结,是归无,是框架崩坏的终末。
二者看似对立,如同光与暗。
但在某些超越凡俗理解的层面,极致的“秩序”,或许本就蕴含着“从有到无”的规则;而纯粹的“湮灭”,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将一切混乱归于“虚无”的绝对“秩序”?
当这两种矛盾的特性,在叶辰不屈意志的强行糅合与生死压力的极限催化下,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质变时——
一种全新的、超越了叶辰当前境界认知的力量“雏形”,如同混沌中劈开的第一道闪电,骤然诞生!
它不再仅仅是“秩序”的稳固,也不再仅仅是“湮灭”的破坏。它更像是一种……对现有规则的“否定”与“重构”的“权限”!一种能够短暂地、在极小范围内,强行定义“何为秩序,何为混乱”的霸道力量!
虽然这“雏形”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极不稳定,且对叶辰自身负荷巨大到难以想象,但它确确实实,出现了!
几乎在这全新力量“雏形”诞生的同时,外界,祭坛之上,圣主完成了最后一个印诀!
他双手猛然向中心那黑暗漩涡一按!
“以混沌为祭,以归墟为门!万物崩解,规则重铸!开——!!!”
轰——!!!
整个葬星谷,不,是整个龙骨山脉方圆数百里的区域,天地剧震!苍穹之上,那翻滚的暗红云层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一个倒悬的、覆盖天地的巨大漩涡!大地崩裂,地脉哀鸣!
平台中心的黑暗漩涡,如同被彻底点燃,猛地向内一缩,然后……喷发出了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颜色与形态的、纯粹由“混沌”与“归墟”概念凝聚而成的、粗达百丈的毁灭光柱!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湮灭,显露出后方那不断扭曲变幻、充满无限可能的“无”之领域!
归墟之径,正式开启!那毁灭光柱的目标,并非具体某物,而是这方天地的“规则”本身!它要撕裂现有的一切法则,按照圣主的意志,重塑现实!
然而,就在这毁灭光柱冲天而起、即将不可逆转地改写天地的刹那——
因叶辰体内力量质变而产生的那一丝微弱却本质奇特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竟与那冲天而起的混沌光柱,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规则层面”的“摩擦”与“干扰”!
更关键的是,这波动,与琪雅身上那燃烧到极致、代表着星舟与祖灵“盟约之誓”的淡金色光芒,以及玉宸子道长那不屈的浩然正气,产生了某种跨越空间的本能呼应!
仿佛在无尽黑暗与混乱的深渊中,点亮了三颗微弱却同频共振的星辰!
祭坛上的圣主,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丝异样!他猛地转头,紫黑邪能下的目光,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死死“盯”向那本应已被彻底湮灭的、叶辰所在的黑暗魔爪方向!
“怎么可能?!那只蝼蚁……竟然还未彻底消散?!而且……这波动……”
而几乎在圣主转头的同一时刻——
“就是现在!!!”
玉宸子道长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如同狮吼般的咆哮!他不再防御,不再游斗,将残存的所有生命精元与道基本源,连同那柄裂纹遍布、灵性将散的“青冥剑”,一同燃烧!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蕴含着“舍身卫道”终极意志的青色剑虹,不顾一切地斩向前方阻挡的最后几头精英侵蚀体,硬生生为阿帕和琪雅,劈开了一条直达祭坛基座的血路!
“阿帕!带着琪雅……上去!!!”道长的身影在剑虹之后显现,却已如同风中残烛,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他依旧死死挡在重新涌来的怪物潮水之前,为姐妹二人争取着最后的时间。
阿帕泪流满面,却没有任何犹豫,背着琪雅,用尽全身力气,沿着道长用生命开辟的道路,向着那高达十丈的骸骨金属祭坛,疯狂攀登!
琪雅身上那淡金色的“盟约之誓”光晕,在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祭坛那极致的邪恶与混沌,以及感应到远处叶辰那奇特的规则波动时,终于被彻底、完全地激发!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不再是茫然或痛苦,而是一片纯净、浩瀚、仿佛倒映着无尽星海与古老盟约的淡金色光芒!额心处,一个完整的、由星舟纹路与祖灵符文完美交融的复杂印记,骤然浮现,散发出神圣而威严的气息!
她不再需要阿帕引导。昏迷中积蓄的所有力量,连同血脉深处被唤醒的、属于两个文明最后火种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星河,轰然爆发!
“以星为誓,以灵为契!守护……此界安宁!!!”
清越、庄严、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少女声音,响彻整个葬星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规则层面震荡!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庞大、凝实、炽烈的淡金色光柱,从琪雅身上冲天而起,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守护”、“净化”与“秩序”的规则洪流,狠狠撞向祭坛顶端、圣主身后那正在喷发的混沌归墟光柱,以及……祭坛本身那邪恶的法阵结构!
淡金与混沌,秩序与混乱,守护与毁灭,两股截然相反的规则洪流,在祭坛上空轰然对撞!
没有物质爆炸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两种法则在相互倾轧、磨灭的、令人灵魂都要崩碎的无声轰鸣!空间在那里彻底扭曲、破碎,显露出光怪陆离的维度乱流!
圣主的仪式,受到了最直接的、来自规则层面的干扰与冲击!那喷发的混沌光柱出现了剧烈的抖动、紊乱,甚至有一部分被淡金色洪流中和、湮灭!整个祭坛法阵的光芒也明灭不定,运转出现了卡顿!
“该死的‘盟约’余孽!!”圣主发出震怒到极致的咆哮,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和力量,去镇压、对抗琪雅引发的规则冲击。这让他对仪式的控制,以及对下方叶辰那异常状态的关注,都出现了瞬间的削弱。
而就是这被琪雅用生命最后光华拼出来的、圣主力量被牵制的、仪式出现紊乱的、千载难逢的一瞬间——
“咔嚓!”
那五道紧紧合拢、欲将叶辰彻底湮灭的黑暗魔爪中心,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灵魂层面的碎裂声!
紧接着,一点银蓝中夹杂着淡金、核心处却旋转着一缕深邃“虚无”的奇异光点,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又如同超新星爆发前最后的收缩,猛地从那毁灭的黑暗中心,透射而出!
光点出现的刹那,周围那狂暴的混沌能量,竟如同遇到了君王,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与退避!
光点迅速扩大、拉伸,最终,化作了叶辰的身影!
他重新出现在了平台上空,距离祭坛不过百余米!
但此刻的叶辰,状态诡异到了极点。他左臂无力垂落,身上遍布焦黑与裂痕,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应不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但他的双眼,却如同两轮吞噬一切光线的微型黑洞,深邃无比,瞳孔深处,旋转着那银蓝、淡金与“虚无”交织的奇异光芒。
他的右手,虚握成拳,拳心之中,那一点奇异的光点正在疯狂旋转、压缩、质变,散发出一种令圣主都感到心悸的、仿佛能“否定”与“重构”一切的恐怖气息!
他抬起头,目光穿越混乱的能量乱流,与祭坛上正分心对抗琪雅冲击、又惊又怒地看向他的圣主,目光对撞。
叶辰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一丝疯狂笑意的弧度。
他虚握的右拳,对着祭坛顶端,那因为琪雅冲击而出现紊乱的混沌归墟光柱核心,以及圣主本人,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挥了出去。
没有声音,没有光华爆发的前兆。
只有一句平静到可怕、却仿佛蕴含着最终审判意味的低语,在圣主、在琪雅、在玉宸子道长、在阿帕、在玄灵……在所有尚有意识的存在灵魂深处,轻轻响起:
“你的‘归墟’……不错。”
“但,该‘湮灭’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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