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福源商行后院的桂花树下,石桌上铺满了文件和图纸。
陆岩将那封有“吴”字落款的中文信推到苏福源面前:“苏掌柜,你确定这是吴世宝的笔迹?”
苏福源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对比着看。那是去年商会年会时吴世宝亲笔写的请柬,字迹龙飞凤舞,很有特点。
“错不了。”苏福源指着“三日后子时”几个字,“你们看这个‘子’字的弯钩,还有‘时’字的最后一笔,提锋的角度一模一样。吴世宝年轻时在青帮账房做过事,写字习惯改不了。”
秋生皱眉:“一个租界总探长,怎么跟东洋人搅在一起?”
“钱,权,或者把柄。”茅山明经验老道,“这种人最容易收买。”
陆岩看向苏福源:“青帮那边,能联系上张爷吗?”
“能。”苏福源道,“疤老三留了个紧急联络方式,说有事可以到闸北‘大富贵’赌场找他。”
“秋生,你再去一趟。把吴世宝的事告诉张爷,看他什么反应。”陆岩顿了顿,“如果青帮愿意配合,三日后那场交易,就是收拾吴世宝和截断黑龙会补给的最好机会。”
“是。”
秋生匆匆离去。
任婷婷将电厂阵眼的草图铺开:“大师兄,我和小兰昨天看得清楚,阵眼在废弃锅炉房地下,用铁桩固定,顶端是火属性晶石。如果要破坏,得挖开地面,或者直接摧毁晶石。”
“水厂那边也一样。”茅山明拿出那块阴铁石碎片,“他们把阴铁石混在过滤材料里,慢慢污染水质。要彻底清理,得把整个过滤池翻一遍。”
陆岩沉思片刻:“阵眼暂时不动。打草惊蛇反而麻烦。等找到所有阵眼,同时动手。”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兰去开门,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封信:“是慕容家派人送来的。”
陆岩拆开信,是七姑的亲笔:
“陆先生台鉴:汇丰银行地下室已查实,确有异常能量聚集,守卫森严,有三名神官轮值。疑为木位阵眼。另,圣三一堂经查无异状,土位阵眼或在他处。三日后交易之事,我亦有耳闻。如需相助,可随时联络。慕容七姑谨上。”
“银行是木位……”陆岩在地图上标出点位,“金(仓库)、木(银行)、水(水厂)、火(电厂)都有了,只差土位。”
文才小声问:“土位会在哪?”
“可能是教堂,可能是寺庙,也可能是……坟地。”茅山明道,“土属阴,葬地最合适。”
苏福源忽然想起什么:“说起坟地……浦东那边有个‘东瀛侨民墓地’,是东洋人在上海买的专用墓地。会不会在那里?”
陆岩眼神一凝:“很有可能。阵眼需要隐蔽,还有什么比墓地更隐蔽?而且东洋人自己的墓地,他们可以随意进出。”
“我去查。”茅山明主动请缨。
“带上文才,小心点。”
两人走后,陆岩对任婷婷道:“婷婷,你去见杜兰德,问问工部局那边的动向。如果洋人官员中有对黑龙会不满的,可以争取。”
“好。”
众人再次分头行动。
·
闸北,“大富贵”赌场。
赌场白天生意冷清,只有几个看场子的打手在打牌。秋生报上疤老三的名字,很快被引到二楼办公室。
疤老三正在泡茶,见秋生来了,笑道:“秋生兄弟,昨晚干得漂亮!居酒屋那事,张爷很满意。”
秋生坐下,直入主题:“三哥,我们查到点东西,可能你们会感兴趣。”
他把吴世宝的事说了。
疤老三听完,脸色沉了下来,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妈的,吴世宝这老狗!当年在青帮的时候就跟洋人眉来眼去,现在连东洋人都勾搭上了!”
“张爷知道吗?”
“我这就去禀报。”疤老三起身,“秋生兄弟,你在这儿等着。”
约莫一炷香时间,疤老三回来了,脸色更加难看。
“张爷说了,吴世宝的事,青帮管定了。”他压低声音,“这老狗吃里扒外,当年出卖过帮里兄弟,张爷早就想收拾他。这次正好,人赃并获,送他上路。”
“那三日后……”
“青帮出二十个好手,配合你们行动。”疤老三道,“地点在苏州河畔的‘老丰记’废弃仓库,对吧?那地方我们熟,后面有水道,前面是空地,适合埋伏。”
秋生点头:“我们需要有人截断退路,有人负责抓人取证。”
“放心,张爷亲自安排。”疤老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吴世宝这老狗,活到头了。”
·
法租界,杜兰德的公寓。
任婷婷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个中国女佣,引她到客厅。
杜兰德正在看报纸,见任婷婷来了,笑着起身:“任小姐,今天怎么有空?”
“杜兰德先生,我想了解租界工部局对黑龙会的态度。”
杜兰德请她坐下,亲自倒了杯红茶:“工部局现在分成两派。一派是以英国领事为首的‘务实派’,认为只要不影响租界秩序和商业,不必干涉黑龙会的‘宗教活动’。”
“另一派呢?”
“另一派是法国领事和部分美国商人,认为黑龙会的阵法可能影响地脉,损害租界的‘风水’和长远利益。”杜兰德耸耸肩,“你知道,洋人也信这个。”
“那哪一派占上风?”
“目前是务实派。”杜兰德道,“不过,如果黑龙会闹出大乱子,或者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在进行危险活动,另一派就有理由干预了。”
任婷婷听出了弦外之音:“您是说……我们需要证据?”
“公开的、无法抵赖的证据。”杜兰德意味深长地说,“比如,巡捕房高官与东洋人勾结的交易现场,比如,他们用活人献祭的罪证。有了这些,工部局里的反对派就能行动。”
“我明白了。”任婷婷起身,“谢谢您,杜兰德先生。”
“随时效劳。”杜兰德送她到门口,忽然道,“对了,任小姐,提醒你们一句。黑龙会最近在调集人手,可能要有大动作。你们……小心。”
·
浦东,东瀛侨民墓地。
墓地很安静,松柏成荫。因为是东洋人专用,平时很少有中国人来。
茅山明和文才扮作扫墓人,拎着香烛纸钱进了墓地。文才腿有点抖,紧紧跟在茅山明身后。
“茅……茅师兄,这里阴气好重……”
“废话,墓地能不重吗?”茅山明开启灵眼,扫视四周。
大部分墓穴都是正常的阴气,但在墓地深处,有一个区域的气息格外异常——那里的阴气浓得化不开,而且呈漩涡状流动,明显被人为操控。
“那边。”
两人悄悄靠近。那是一排新修的墓穴,墓碑上刻着东洋名字。其中一座墓穴的墓碑特别大,底座有细微的缝隙。
茅山明仔细检查,发现墓碑可以移动。他用力一推,墓碑缓缓移开,露出下面的通道。
“文才,你在上面望风,我下去看看。”
“我……我一个人?”
“怕什么,大白天的。”茅山明递给他一张符,“有动静就撕碎,我会知道。”
说完,他钻进通道。
通道向下延伸,走了约莫十丈,来到一个地下室。地下室不大,正中是一个土黄色的法阵,阵眼处埋着一个陶瓮,瓮口用符纸封着。
瓮身刻满符文,正缓缓吸收着周围的阴气和地气。
土位阵眼!
茅山明仔细观察。这个阵眼比电厂和水厂的更复杂,陶瓮里恐怕封着更邪门的东西。他没敢轻易触动,画下阵图后迅速离开。
回到地面,文才脸色发白:“茅师兄,刚才有管理员过来,我差点被发现……”
“走。”
两人匆匆离开墓地。
下午四点,众人陆续回到福源商行。
所有情报汇总:
· 五个阵眼全部定位:金(仓库)、木(银行)、水(水厂)、火(电厂)、土(墓地)
· 内鬼吴世宝确认,青帮愿意配合抓捕
· 工部局内部分歧,需要确凿证据才能争取支持
· 三日后子时交易,黑龙会将运送最后一批货物(很可能是活祭品)
陆岩看着地图上标注的五个点,眼神深邃。
“五个阵眼,彼此呼应,构成一个覆盖大半个上海的五芒星阵。”他手指划过地图,“阵法一旦完全启动,后果不堪设想。”
“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动手破坏?”秋生问。
“三日后。”陆岩道,“交易现场抓人取证,同时,分五路破坏阵眼。”
众人一惊。
“五路同时?”茅山明皱眉,“我们人手不够。”
“青帮可以负责一两处,慕容家可以负责一两处,我们自己负责剩下的。”陆岩道,“关键是同步。必须在同一时刻,五处阵眼同时被破坏,否则阵法会触发预警,或者部分启动。”
任婷婷担心:“万一有一路失败……”
“所以每一路都要有足够实力。”陆岩看向众人,“秋生、山明、婷婷、文才、小兰,你们各带一路,我会安排青帮或慕容家的人配合。”
“大师兄你呢?”
“我去交易现场。”陆岩道,“土肥原可能会亲自来,吴世宝也会露面。那里是主战场。”
众人沉默,知道这一战至关重要。
“还有两天时间准备。”陆岩起身,“各自熟悉负责的阵眼位置和结构,制定破坏方案。青帮和慕容家那边,我会去协调。”
夜幕降临,上海滩华灯初上。
但在这平静的夜晚下,一张大网正在悄然张开。
五个阵眼,五路人马。
一场决定上海命运的暗战,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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