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师强忍着当场把他拎起来的冲动，耐着性子快速扫了几眼内容。
越是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写的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高考当前，不思激昂斗志，反而鼓吹“躺平”？
虽然写得貌似有点道理，但这态度极不端正！必须严肃批评！
成绩公布后，赵大力的飞跃式进步引起了小范围轰动，
虽经“重考”验明正身，但传奇性已然拉满。
而叶枫的成绩依旧稳定在他那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舒适区。
语文卷子发下来时，叶枫的作文得分果然不出所料——平均分。
评语是郑老师用红笔力透纸背写下的：
【观点偏激，立意取巧，虽言之成理，然非正道，望端正态度，心向阳光！】
赵大力凑过来一看，咂咂嘴：
“平均分也不错啊枫哥！郑老师这评语咋感觉火药味浓浓的？”
叶枫打了个哈欠，把卷子随手塞进桌肚：
“哦，达到预期了。”
然而，事情并没完。
第二天语文课，郑老师板着脸走上讲台，先是照常分析了试卷整体情况，
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这次模拟考，大部分同学的态度是认真的，作文也能围绕‘理想与奋斗’的核心展开思考。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叶枫的方向，
“也有极个别同学，耍小聪明，搞哗众取宠那一套！”
“写作文不是抖机灵！高考更不是你们卖弄似是而非观点的地方！什么是理想？什么是奋斗？”
“那是需要怀着敬畏之心去书写的人生大事！不是某些同学笔下轻飘飘的‘躺平’二字可以概括和戏谑的！”
全班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地瞄向叶枫。
大家都知道郑老师说的是谁。
赵大力紧张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叶枫，小声道：
“枫哥，郑老师在点你呢！”
叶枫支着脑袋，眼皮都没完全睁开，仿佛老师在评价别人的作文。
郑老师见叶枫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火气更盛，但自持身份，没有点名，而是提高了音量：
“我希望某些同学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可以为所欲为，”
“高考作文不是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的！它有它的规则和导向！”
下课铃响，郑老师余怒未消地离开教室。
同学们围过来，七嘴八舌。
“叶枫，你牛逼啊，把郑老师气成这样！”
“你那篇作文到底写的啥？给我们看看呗？”
“郑老师可是出了名的老古板，你撞他枪口上了。”
叶枫只是懒洋洋地收拾书包，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但只有最熟悉他的赵大力发现，
叶枫那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顽劣的光彩。
之后几天，郑老师明显跟叶枫较上劲了。
课堂上提问，总会“不经意”地点到叶枫，
问题往往刁钻，涉及某些偏僻的古文注解或者需要深度解读的文学评论。
叶枫每次都是慢吞吞站起来，用那种仿佛刚睡醒的、没什么起伏的语调，
给出精准无比的答案，甚至偶尔还能引申出去，提出一些让郑老师都一时语塞的独特见解。
答对了，郑老师脸色更不好看，觉得这小子果然是故意跟自己作对。
答错了（叶枫偶尔故意答错），郑老师就更生气，觉得他态度不端正，会当堂训诫几句：
“叶枫！以你的能力，本不该犯这种错误！心思到底用在哪里了？”
叶枫呢，永远是那副样子。
不顶嘴，不辩解，但也绝不认错，更不会表现出任何惶恐或者改过自新的态度。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郑老师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
有一次，郑老师布置了一篇课后随笔，主题是“感悟经典”。
叶枫交上来的文章，通篇用极其严谨学术的语言，
论证了《西游记》里孙悟空的“躺平”哲学
——前期大闹天宫是无效内卷，
被压五行山是强制性躺平，
后期保唐僧取经则是找到了体制内的正确奋斗姿势，
最终修成正果…
文章写得诙谐幽默，逻辑鬼才，把赵大力看得拍案叫绝。
郑老师看完，血压估计又升高了，评语只有两个字：
【胡闹！！！】后面跟了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这种无声的较量在师生间默默展开。
在同学们看来，这甚至成了枯燥备考生活中的一点乐趣。
赵大力私下问过叶枫：
“枫哥，你老这么气郑老师，不好吧？他毕竟是我们老师。”
叶枫当时正盯着窗外树枝上的一只鸟，闻言慢悠悠地说：
“没气他，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
“可他说你态度不端正…”
“哦。”叶枫收回目光，看向赵大力，眼神里带着点难得的认真，
“那什么是端正的态度？必须按照他规定的模式去思考、去表达，才叫端正？”
赵大力被问住了：“呃…可是高考…”
“高考是高考，我是我。”
叶枫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睡觉了，别吵。”
叶枫和郑老师的这种较量在高考前一天达到了高潮。
郑老师在做最后动员时，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叶枫身上，意有所指地说：
“高考，是决定人生命运的战场！它检验的不仅是知识，更是态度！”
“我希望所有同学都能端正态度，全力以赴，不要耍小聪明，更不要用某些哗众取宠的方式来博取关注！”
“那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投向叶枫。
赵大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用气声说：
“枫哥，郑老师这又是在点你呢！”
就在郑老师以为他又要装死时，叶枫却慢悠悠地、破天荒地地举起了手。
郑老师一愣，压下火气：
“叶枫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叶枫放下手，打了个哈欠，用全班都能听到的、懒洋洋的语调说：
“郑老师，我只是想说，您看过《三傻大闹宝莱坞》吗？”
“不能用一种思维或者理论当作衡量学生的唯一标准！”
教室里瞬间死寂。
几个同学没忍住，“噗”一下笑出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
郑老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他指着叶枫，手指都有些发抖：
“你！叶枫！你这是什么态度？！明天就高考了，你还不知悔改！你……”
“老师，我困了。”叶枫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
“保持睡眠充足，也是高考的重要一环，对吧？不然考场睡着了，态度再端正也没用。”
说完，他竟真的趴下，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你……你好自为之！”
郑老师气得拂袖而去，连最后的“祝大家取得好成绩”都忘了说。
赵大力看着郑老师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旁边仿佛真的睡着了的叶枫，愁得脸都皱成了苦瓜：
“枫哥，你这也太狠了……！”
叶枫的声音从胳膊底下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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