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从幽影身上得来的密文地图指引,楚云三人耗费了一日多的功夫,绕开可能存在修士活动的区域,悄无声息地抵达了目标山谷外围。
此谷位于古河坊市西南约百里,藏匿于数座险峰之间,入口极其隐秘,被浓密的藤蔓和一片终年不散的瘴气所遮掩,若非有地图精确指引,极难发现。
地图上标注此地为“鬼愁涧”,倒也算名副其实。
楚云选择在距离谷口数里外的一处高崖上停下,此处林木茂密,视野却极佳,可以远远观察到谷口及附近大片区域的情况。
“堂主,那瘴气似乎有古怪,我的神识探入其中,受到不小干扰。”
林浩皱眉低声道。
他修为已达灵窍境五重巅峰,神识在同阶中算是不错,但面对那灰蒙蒙的瘴气,却如同泥牛入海。
楚云凝神感应,他的神识远比林浩强大精纯,破妄剑意更赋予他穿透虚妄的能力,即便如此,也只能勉强感知到瘴气内部十余丈范围。
“这瘴气非是天然形成,其中混杂了至少三种以上的毒素和迷幻成分,更有简易的隐匿阵法加持,能极大削弱修士的感知。影楼选择此地作为交接点,倒是费了一番心思。”
他让林浩和敖青藏好身形,自己则进一步将气息收敛,如同真正的山石草木,默默观察。
从下午到夜幕降临,谷口处始终寂静,并无人员进出,那瘴气也平静如常。
但楚云的耐心极好,他知道,若真有秘密交接,必然是在夜深人静之时。
果然,当夜色完全笼罩山林,月隐星稀之时,谷口处的瘴气忽然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虽然波动很轻微,且在夜色和瘴气本身的遮掩下几乎难以察觉,但一直高度集中的楚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紧接着,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从谷口瘴气中无声滑出,迅速没入外面的山林,朝着古河坊市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极快,修为至少在法相境三重以上,且极其擅长隐匿。
“是哨探?还是去接应的人?”
楚云心中暗忖,没有轻举妄动。
约莫半个时辰后,又有两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悄然接近谷口,他们似乎持有某种信物或懂得通过瘴气的法门,身形在瘴气边缘略微停顿,便顺利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这两人的修为,楚云隔空感应,大概在法相境四重和五重。
“看来,交接时间就在今夜。”
楚云心中有了判断。
他返回林浩和敖青藏身处,将情况简单说明。
“对方至少有四名法相境,其中可能有法相境五重甚至更高,且占据地利,我们三人硬闯绝非明智之举。”
楚云沉声道,“但若就此放弃,不仅错过打击影楼的机会,那所谓的‘货物’也让人好奇。”
“堂主,你的意思是……”
林浩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楚云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打算独自潜入谷中探查。若‘货物’价值一般,或守卫过于严密,我便悄然退走。若有机会……或许可以尝试火中取栗。”
“不可!堂主,太危险了!”
林浩和敖青同时低呼。
谷内情况不明,强敌环伺,楚云独自潜入,无异于羊入虎口。
“放心,我自有分寸。”
楚云摆摆手,“我新近对影遁之术有所领悟,配合龙影步,隐匿能力大增。只要不主动暴露,对方未必能发现我。”
“你们二人守在此处接应,若天亮前我未出来,或谷内有剧烈能量波动、打斗声传出,你们立刻远遁,返回龙堂报信,绝不可回头。”
林浩和敖青还想再劝,但看到楚云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只能郑重应下。
楚云不再耽搁,换上一身深灰色不起眼的劲装,将龙吟剑的气息也尽力收敛。
他深吸一口气,身形缓缓沉入脚下的阴影之中,正是将影龙遁术与得自影楼杀手的《影遁术残篇》技巧初步融合后的成果——虽远未达到幽影那种近乎完美的程度,但在夜色和环境的掩护下,已足够隐蔽。
他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借助山石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鬼愁涧谷口摸去。
越是靠近,那灰蒙蒙瘴气带来的压迫感和神识干扰就越强。
在谷口外数丈处,楚云停下,仔细观察。
他不敢直接用神识深入探查,而是将破妄剑意凝聚于双目,仔细分辨瘴气的流动和其中隐含的阵法纹路。
很快,他发现了几处相对稀薄且阵法运转略有滞涩的节点。
影楼之人进出,必定也是通过这些节点。
选定一个最隐蔽的节点,楚云将自身气息模拟得与周围环境近乎一致,如同真正的一片阴影,小心翼翼地贴着地面,朝着那处节点缓缓“流动”过去。
当他的身体触碰到那灰蒙蒙的瘴气时,一股阴冷、滑腻、带着淡淡腥甜的气息立刻包裹上来,同时神识如同陷入了泥沼,感知范围被压缩到身周不到三丈。
更有一股隐晦的迷幻之力试图侵蚀他的意识,不过楚云意志坚定,破妄剑意流转心间,轻易便将这迷幻之力斩灭。
他按照观察到的阵法薄弱处轨迹,缓慢而稳定地移动。
这个过程必须极其小心,稍有不慎触动阵法或引起瘴气异常流动,就可能暴露。
足足耗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楚云才终于穿过了厚达十余丈的瘴气带,眼前豁然开朗。
谷内景象与外界截然不同,虽然依旧昏暗,但空气清晰了许多,没有了瘴气的阻隔。
谷地不算大,呈长条形,两侧是陡峭的崖壁,谷底流淌着一条狭窄但水声潺潺的溪流。
几座简陋的石屋依着崖壁搭建,隐隐有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透出。
楚云藏身在一块溪边巨石的阴影中,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死物。
他目光扫过那几座石屋,心中默数:除了之前进入的两名法相境,石屋内至少还有三道法相境气息,其中一道格外晦涩深沉,恐怕是法相境六重甚至七重的强者坐镇!
此外,还有约莫十道灵窍境的气息散布在谷内各处暗哨位置。
如此守卫力量,可见影楼对此地“货物”的重视。
楚云不敢靠石屋太近,以免被那疑似法相境后期的高手察觉。
他借着溪流的水声和夜风的掩护,如同壁虎般贴着潮湿冰冷的崖壁,缓缓朝着山谷更深处、那几座石屋后方潜去。按照常理,重要物品不太可能存放在人员聚集的起居之处。
山谷深处,植被更加茂密,光线也更加昏暗。
在一处崖壁向内凹陷形成的天然石窟前,楚云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两名灵窍境巅峰的黑衣人值守,看似松散地靠在石壁上,但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石窟内部,隐隐有一股极其隐晦、但让楚云体内《神龙诀》微微波动的奇异气息传来。
“就是这里了。”
楚云心道。他耐心等待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谷口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动静,之前出去的那名法相境三重哨探返回,与他同来的,还有另外三名黑衣人,押送着一个约莫半人高、被黑布严密笼罩的方形箱子。
箱子似乎颇为沉重,需要两人合力才能平稳抬动。
这一行人径直朝着石窟而来。
值守的两人立刻打起精神。
为首一名法相境四重的黑衣人上前,与押送者低声交谈了几句,又检查了某种信物,然后示意打开石窟。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一行人抬着箱子走了进去。
楚云趁此机会,将身形隐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运足目力,透过石门开启的缝隙,极力向内望去。
石窟内部空间不大,靠墙放着几个类似的黑色箱子。
新抬进来的箱子被放在中央空地。
那法相境四重黑衣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黑布揭开——
楚云瞳孔骤然一缩!
箱子里面,并非他预想中的灵石、矿材或灵药,而是……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紧闭双目,似乎陷入了沉睡,脸色苍白,身上穿着一件式样古朴的青色长袍。
让楚云体内《神龙诀》产生波动的,正是这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极其微弱但异常精纯的……龙气!
虽然很淡,且与他自身的至尊神龙体龙气有所不同,略显阴柔驳杂,但确确实实是龙气无疑!
更让楚云心惊的是,这少年裸露的手腕和脖颈处,隐约能看到一些暗青色的、如同鳞片般的奇异纹路,此刻正微微闪烁着暗淡的光泽。
“身负龙族血脉之人?”
楚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影楼秘密交接的“货物”,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身负龙族血脉的少年!
他们想干什么?
这少年从何而来?
难道影楼也在暗中收集或猎捕拥有龙族血脉的人?
联想到敖青身上那诡异的蚀灵血咒,以及其家族遭遇的莫名灾祸,楚云心中顿时产生了极其不祥的预感。
影楼、幽冥、龙族血脉……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东西,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联系?
这时,石窟内那名修为最深、一直沉默地站在阴影中的黑衣人首领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低沉:
“血脉浓度‘乙上’,活性尚可,蚀灵印已种下,途中未有异动。符合要求。”
那法相境四重黑衣人恭敬道:
“幽魇大人,这是‘玄’字部从北边送来的第三批‘货’了。据说那边最近动作频频,收获不小,但好像也引起了某些势力的注意。”
被称为幽魇的黑衣首领冷哼一声:
“做好我们‘地’字部的事即可。‘玄’字部的手伸得太长,迟早引火烧身。这次交接完毕,立刻将此‘货’通过秘密渠道,送往‘总楼’指定地点。记住,绝不容有失!楼主对这批‘货’极为重视,关乎‘龙神计划’下一阶段的推进。”
“是!属下明白!”
法相境四重黑衣人肃然应道。
“龙神计划?”
楚云心中凛然。
虽然不知具体内容,但听名字就与龙族血脉脱不了干系,绝非善事!
幽魇又道:
“另外,楼主有令,近期东灵域这边也不太平。那个叫楚云的目标,接连折损我们‘地’字部数名好手,连幽影都下落不明,很可能已遭毒手。”
“楼主已将此目标威胁等级上调,责令‘地’字部暂停其他次要任务,集中力量,务必在‘百宗纳新’之前,将其彻底解决!楼主怀疑,此子身上可能有克制我影楼秘法或与龙族相关之物,需生擒或至少带回完整尸体!”
“是!属下已加派人手搜寻其踪迹,一有发现,立刻以雷霆之势围杀!”
法相境四重黑衣人眼中闪过厉色。
楚云听到此处,心中冷笑,同时也更加警惕。
影楼果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动作会越来越大。
不过,他们也提到了“百宗纳新”之前,看来自己参加百宗纳新的打算,与影楼的追杀计划,在时间上有所重叠。
幽魇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眉头一皱,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箭矢,射向楚云藏身的灌木丛方向!
“谁在那里?”
幽魇厉喝一声,法相境七重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整个石窟内外!
被发现了?
楚云心中一沉,自己明明已经将气息收敛到极致,怎么可能……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瞥见自己脚边,不知何时爬过一只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奇异甲虫,此刻正被幽魇那强大的气息震慑,僵在原地,身上的磷光微微闪烁!
是这虫子暴露了光线异常?
还是幽魇的感知敏锐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
来不及细想,幽魇的身影已然如同鬼魅般从石窟内飘出,冰冷的神识如同实质般扫过楚云所在的区域!
“哼!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出来!”
幽魇并指如刀,一道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死寂气息的刀芒,瞬间斩向楚云藏身的灌木丛!
刀芒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和锋锐之意已经让楚云肌肤生疼,呼吸困难!
法相境七重,而且是擅长暗杀的法相境七重,其全力一击,威力远超寻常同阶修士!
逃!必须立刻逃!
楚云毫不犹豫,在那刀芒斩落的瞬间,将影龙遁术催动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虚影,朝着谷口瘴气方向疯狂暴退!
同时,他反手一剑斩出,并非为了抵挡那刀芒,而是斩向溪流和地面,激起大片水花和泥土烟尘,试图干扰对方视线和感知!
“想走?留下吧!”
幽魇眼中杀机爆闪,他没想到竟然真有人能潜入到如此近的距离偷听!
此子必须死!
他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追出,速度比楚云快了何止一倍!
同时,谷内其他黑衣人也反应过来,怒喝着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暴露了!按计划,你们先走!”
楚云在急速飞退中,朝着林浩和敖青藏身的方向,发出一声急促的短啸,同时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不顾一切地冲向谷口瘴气!
只有进入瘴气,借助其干扰,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幽魇的速度太快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飞速拉近!
那冰冷的杀机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锁定楚云!
眼看幽魇的漆黑手掌,带着洞穿金石、湮灭生机的可怕力量,就要印上楚云的后心!
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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