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将冬日的清寒隔绝在外
屋内暖意融融,混合着红枣的甜润、灶火的气息,还有旧木家具经年累月散发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堂屋里,那只烧得正旺的煤炉上,坐着一把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铝壶
奶奶已经麻利地倒好了几碗红枣茶,暗红色的茶汤上飘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和枸杞,热气袅袅
“囡囡,快坐下,趁热喝。”
奶奶把最大的一碗塞到苏青青手里,又转身去拿瓜子花生
“路上渴了吧?你阿姨买的砂糖橘,可甜了,等会儿剥给你吃。”
叶萍把苏青青的礼物小心地放在八仙桌旁,嘴上还在念叨:“下次真不许买了啊,这孩子。”
她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转身又打量苏青青
“好像瘦了点?在学校是不是光顾着学习了,没好好吃饭?陆子衿,你是不是没照顾好青青?”
被点名的陆子衿刚把行李箱靠墙放好,闻言立刻喊冤
“妈,天地良心,我哪敢饿着她。是她自己最近忙着……呃,社团活动。” 他接收到苏青青悄悄递来的眼神,赶紧改口
阿黄已经挤到了苏青青坐的长条凳下,毛茸茸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腿,下巴搁在她鞋面上,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米花则占据了八仙桌另一侧的空位,揣着前爪,眯着眼,一副“朕在监工”的悠闲模样,只是耳朵微微转动,捕捉着屋里的每一点动静
“社团活动好,年轻人就要多活动活动。”
爷爷在苏青青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手里拿着他那杆磨得发亮的烟斗,只是闻闻,并不点
“囡囡在学校里,肯定也是拔尖的。”
“爷爷,您可别夸我了。”
苏青青捧着温热的碗,热气熏得她脸颊微红,更添了几分娇俏
“我就是瞎忙。奶奶,这红枣汤真好喝,甜丝丝的,又暖和。”
“好喝就多喝点,锅里还有!”
奶奶高兴得眼睛眯成了缝,又抓了一大把花生放到苏青青面前
“吃,别客气,不是第一次来了,奶奶就招呼你了,当自己家啊。”
“没事奶奶,这本来就是我……”
苏青青话到嘴边,脸更红了,赶紧低头喝茶
陆子衿看着她羞窘的样子,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过,痒痒的,又软软的
他自己拖了张凳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正好能看到苏青青被家人环绕的侧影
阳光从雕花的木窗棂斜射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落在她柔软的头发和长长的睫毛上
她小口喝着茶,偶尔回应着奶奶和叶萍的问话,声音轻轻的,带着笑
爷爷虽然话不多,但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她身上,不时点点头
这幅画面,安宁,圆满,是他无数次在异乡的梦里勾勒过的家的模样。只不过,梦里的主角此刻正被他的家人团团围住,而他这个“正主”,反倒像个来做客的
“子衿,” 叶萍终于想起了儿子,“你晚上还睡书房那小床,没问题吧?被子也给你晒了。”
“没问题,妈。”
陆子衿应得爽快,眼睛却看向苏青青。苏青青也正好抬眼看他,两人视线相接,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嘴角抿起一丝俏皮的笑意,仿佛在说:看吧,我说我会鸠占鹊巢的。
陆子衿回以一笑,那笑容里满是纵容:占吧,尽管占,连我的心一起占了才好。
“对了囡囡,”
奶奶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晚上跟奶奶睡好不好?奶奶那屋床大,暖和,咱们娘俩还能说说话。”
“妈!”
叶萍哭笑不得,“您别吓着青青,老打呼噜。青青睡收拾好的房间,清静。”
“我哪打呼噜了?我睡觉可安静了!” 奶奶不服气。
“您那呼噜,去年过年我在隔壁屋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子衿小声吐槽。
“你个臭小子!”
奶奶作势要打,屋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阿黄被笑声惊动,抬起头“汪汪”两声,又去蹭苏青青的手
米花则懒洋洋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跳下桌子,迈步走到陆子衿脚边,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裤腿,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向厨房——那里,炖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了
“哎呀,光顾着说话,我的红烧肉!”
奶奶一拍大腿,风风火火地往厨房冲
“妈您慢点!我看着火呢!” 叶萍也赶紧跟了过去
堂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的哔啵声和阿黄轻微的呼噜声
爷爷磕了磕烟斗,站起身:“我去看看我腌的腊鱼,晚上蒸一条给囡囡尝尝。”
说着也慢悠悠踱了出去
一下子,屋里只剩下两人一狗
苏青青松了口气,肩膀微微塌下来,揉了揉脸,委屈地看向陆子衿,眼里带着点撒娇的抱怨,又满是笑意:
“影子,我脸都要笑僵了……爷爷奶奶和阿姨也太热情了。”
陆子衿起身,坐到她旁边的凳子上,很自然地握住她空着的那只手:
“这才哪到哪。等会儿吃饭,才是‘硬仗’。奶奶肯定拼命给你夹菜,碗里堆成小山都不算完。”
“又是这样,我要是吃不完怎么办嘛?” 苏青青有点发愁。
“放心,”
陆子衿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热气拂过她的耳廓,“有我呢。你偷偷拨给我,我帮你吃。”
苏青青耳根一热,嗔怪地瞪他一眼,手却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阿黄不明所以,只觉得两个人靠得更近了,它也兴奋地站起来,把大脑袋搁在苏青青膝盖上,黑亮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你看阿黄,” 陆子衿笑着摇头,“它现在眼里只有你,我这个天天看它照片视频、惦记它的人,它理都不理。”
“谁让你不常回来。”
苏青青摸着阿黄的头,替它“辩解”,眉眼弯弯
“我们阿黄最知道谁对它好了,是不是呀?”
阿黄响亮地“汪”了一声,舔了舔她的手心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和奶奶中气十足的指挥声,食物的香气霸道地席卷了整个屋子
窗外,不知谁家放了挂小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惊起几声犬吠,更衬得这小院里的温暖弥足珍贵
陆子衿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女孩,脚边忠心耿耿的狗,听着厨房里家人忙碌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声响,心里被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填满
这就是他的家,他平凡又珍贵的烟火人间
而此刻,他最爱的女孩,正安然坐在这个人间的中央,被同样爱着他的人们,用心呵护着
“青青。” 他轻声唤她
“嗯?”
“欢迎回家。” 他说,声音温柔而笃定
苏青青转过头,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心中最后一丝的忐忑也烟消云散。她用力回握他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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