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金辉穿透草原的晨雾，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中折射出细碎的光。
大雍商旅的队伍如一条青灰色的长蛇，在无边无际的绿毯上蜿蜒前行，五十多匹骏马的蹄声汇在一起，像是大地沉稳的心跳。
易阙骑马走在队伍中间，左侧是青媚，右侧是小蝶。两女今天都换上了利落的劲装，青媚是一身月白色短打，腰间别着两把短刃，鬓角的碎发被风微微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小蝶则穿了件浅绿色的衣裳，外面套着那件玄铁寒甲，墨绿色的甲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倒比往日多了几分英气。
“昨晚……”小蝶偷偷看了易阙一眼，脸颊微红，声音细若蚊蚋，“感觉身子轻快了不少，连带着真气都顺了。”
青媚也抿着唇笑，伸手拂过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细腻光滑的触感，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何止是真气，你看这皮肤，像是……像是被晨露洗过一样。”
易阙听得心头火热，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腰，胯下的马儿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异样，轻轻打了个响鼻。
“咳咳。”易阙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话题，目光投向远方，“前面快到黑森林了吧？我听莫老头说，那地方可不太平。”
提到黑森林，两女脸上的羞赧褪去，多了几分凝重。青媚皱着眉，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短刃上：“刚才听王大婶说，黑森林里不仅路难走，还有马匪盘踞，说是还不止一伙，下手狠得很。”
“马匪？”易阙嗤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铁血神虎惊天刀，刀鞘上的虎纹在阳光下闪烁，“就凭他们？也敢动莫老头的队伍？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话是这么说，但小心点总是好的。”小蝶轻声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青媚忽然“嘶”了一声，抬手按住自己的右眼皮，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对劲。”
“怎么了？”易阙和小蝶同时问道。
“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青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跳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易阙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你也信？怕不是昨晚没睡好，眼疲劳了吧？要不我给你按按？”说着，就伸手想去碰她的脸。
“别闹！”青媚拍开他的手，眼神严肃起来，“我没跟你开玩笑。以前我眼皮跳的时候，就真的会出事。有一次在魔门，就是因为右眼皮跳，我提前躲了起来，才没被仇家堵个正着。”
小蝶也紧张起来：“青媚姐说的是真的吗？那……要不我们跟莫爷说说，绕开黑森林？”
易阙看着青媚凝重的表情，心里也犯了嘀咕。他知道青媚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既然她这么说，恐怕真的有点不对劲。“绕路？可莫老头说过，绕路要多走好几天，而且未必就安全。”
“那也比硬闯强啊。”青媚坚持道，“我这眼皮跳得心里发慌，总觉得黑森林里有巨大的危险在等着我们。”
易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行，我去跟莫老头说说。不过他老人家经验丰富，听不听就得看他的了。”
他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骏马加快速度，很快就追到了队伍最前面的莫老头身边。
“莫爷。”易阙在旁边勒住马。
莫老头正抽着旱烟，闻言侧过头：“怎么了，小子？”
“您之前说的黑森林，是不是真有马匪？”易阙问道。
“嗯，有几伙，不过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东西。”莫老头吐出一口烟圈，“我们常年走这条路，都打点过，他们不敢随便动手。”
“那……要是绕路呢？”易阙试探着问，“绕开黑森林，行不行？”
莫老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绕路了？”
易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青媚，她说她右眼皮一直跳，觉得黑森林里可能会出事，让我问问能不能绕路。”
莫老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那小娘子，倒是个心细的。”他磕了磕烟锅，沉吟道，“绕路也不是不行，就是要多花四五天时间，而且绕路走的戈壁滩，也未必就好走。”
“我也知道绕路麻烦。”易阙苦笑道，“就是她那眼皮跳得邪乎，我也怕真出什么事。”
莫老头想了想，道：“既然她心里不安，那我们就多加点小心。我让人通知下去，进入黑森林后，所有人提高警惕，兵器都握在手里，一旦有动静，立马戒备。这样总行了吧？”
易阙松了口气：“还是莫爷考虑得周到，这样最好。谢谢您了。”
“谢什么，都是为了队伍安全。”莫老头摆了摆手，“你回去吧，让你那两位小娘子也放宽心，有老头子在，出不了大岔子。”
易阙应了声，拨转马头，回到了青媚和小蝶身边，把莫老头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样就好。”青媚松了口气，虽然眼皮还在跳，但心里的不安减轻了不少。
小蝶也笑道：“有莫爷在，又提前做了准备，应该没事的。”
易阙看着两女放松的表情，心里也踏实了些。他抬手拍了拍青媚的肩膀：“看吧，我就说没事。要是真有不长眼的敢来，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男人的厉害。”
“就你能。”青媚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队伍继续前行，气氛比之前轻松了些，但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警惕。
一个时辰后，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阴影，像是一块巨大的墨渍，铺在草原和山脉之间——那就是黑森林。
越往前走，那片黑色就越发清晰。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连阳光都被挡在了外面，远远望去，阴森森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都停下，休息半个时辰，吃点东西再进去。”莫老头勒住马，高声道。
队伍很快停下，大家纷纷下马，拿出干粮和水囊。有人去附近的小溪打水，有人则给马儿喂草料，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易阙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青媚和小蝶坐在他身边。小蝶从包裹里拿出几张烤饼和一小袋酱肉，递给他：“快吃吧，吃完了好有力气打架。”
“放心，就算不吃，收拾几个马匪也绰绰有余。”易阙接过烤饼，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
青媚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小口地喝着水，眼神一直盯着远处的黑森林，眉头微蹙。易阙知道她还在担心，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想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青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些力量。
休息了半个时辰，莫老头站起身：“都准备好了吗？出发了！”
众人纷纷上马，队伍再次启程，向着黑森林进发。
莫老头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而易阙则自觉地落到了队伍最后——他和莫老头早就有了默契，一个打头阵，一个断后，这样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及时应对。
走进黑森林的那一刻，仿佛瞬间从白天进入了黄昏。
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交错的枝叶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叶缝洒下来，落在布满落叶的地上，像撒了一把碎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腐烂树叶的气息，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毛。
道路狭窄，只能容两匹马并排通过，队伍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前行。地上布满了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凸起的石块，马儿时不时要抬起前蹄，才能迈过去。
易阙跟在队伍最后，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混元一气金刚不坏童子功悄然运转，他的感知范围扩展到了方圆数十丈，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树枝断裂的脆响，不知名野兽的低吼，甚至远处鸟儿振翅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青媚和小蝶也紧绷着神经，手都按在兵器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密林。商旅的其他人也一样，脸上没了之前的轻松，个个神色凝重，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走在最前面的莫老头看似悠闲，时不时抽口旱烟，但易阙能感觉到，他的感知也早已铺开，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个队伍。
时间一点点过去，队伍在黑森林里穿行，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除了偶尔惊起几只飞鸟，并没有什么异常。青媚的眼皮也不跳了，她悄悄松了口气，对易阙和小蝶笑了笑，眼神里的紧张散去不少。
易阙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正想跟两女说几句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前面突然传来莫老头一声断喝：
“敌袭！”
话音未落，一阵“咻咻”的破空声就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射向队伍！
箭矢破空的锐啸刺破了黑森林的宁静，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扑队伍最前面的几人。
“戒备！”莫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有力，像是一剂定心丸。
早有准备的商旅众人反应极快，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或盾牌。“叮叮当当”的脆响瞬间炸响一片，箭矢撞在刀枪剑戟上，迸出无数火星，有的被弹飞，有的则直接断裂。
“妈的，还真有不长眼的！”一个络腮胡汉子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将射向自己的几支箭劈成了两半。
易阙也瞬间将青媚和小蝶护在身后，手中的铁血神虎惊天刀微微一扬，一道淡金色的刀气横扫而出，将射向她们的箭矢尽数斩断。“别怕，有我在。”他低声对两女说，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的拐角。
那里静悄悄的，只有箭矢射空后钉在树干上的“笃笃”声，看不到半个敌人的影子。
“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本事！”易阙扬声喝道，声音在密林里回荡。
回应他的，是更多的箭矢。
“找死！”莫老头怒喝一声，手中的旱烟杆猛地向前一砸。
一道七八丈长的旱烟杆虚影凭空出现，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前面的拐角处。那虚影通体金黄，烟锅处甚至还冒着淡淡的火星，仿佛是用精铁铸就，蕴含着无可匹敌的力量。
“轰隆——！”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拐角处的几棵合抱粗的大树应声断裂，泥土石块飞溅，整个地面都塌陷下去，形成一个十余丈宽的大坑。原本隐藏在拐角后面的屏障被彻底摧毁，露出了后面密密麻麻的人影。
那是一群穿着破烂皮甲的马匪，足有数百人，个个手持刀枪，脸上带着凶悍之气。他们显然没料到莫老头会有这么一手，看着眼前的大坑和断裂的树木，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之色。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家爷爷的队伍！”莫老头骑在马上，冷冷地盯着那群马匪，手中的旱烟杆轻轻晃动，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马匪群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往前站了一步，他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开山斧，看了看塌陷的地面，又看了看莫老头，脸色难看至极。
“他奶奶的！不是说好了是肥羊吗？怎么冒出这么个硬茬子！”汉子怒吼一声，声音如洪钟，“密宗的杂碎，是想害死你家熊爷爷吗！”
“是一道风马匪熊霸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易阙三人内心暗道，三人赶紧默默隐藏身形。
易阙、青媚和小蝶听到“密宗”两个字，更是一愣。
“密宗？怎么又是他们？”小蝶皱起了眉。
青媚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来他们是不死心，竟然勾结了马匪来堵我们。”
易阙眼神一冷，握紧了手中的刀：“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就在这时，马匪群中又走出两个人，正是之前被莫老头打伤的密宗雪云菩萨一派的大长老和二长老。两人脸色苍白，显然伤势还没好利索，但眼神里的怨毒却比之前更甚。
“熊头领稍安勿躁。”二长老阴恻恻地笑道，“不过是个老东西罢了，有我们帮忙，还怕拿不下他？”
熊霸天，也就是那个手持狼牙棒的汉子，冷哼一声：“帮忙？刚才要不是你们说这队伍里没什么高手，老子能贸然动手吗？现在好了，折了这么多弟兄，你说怎么办！”
“少废话！”大长老不耐烦地喝道，“只要杀了这老东西和那个叫易惊天的小子，这队伍里的货物就全归你们！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熊霸天眼睛一亮，显然被说动了。他舔了舔嘴唇，看着商旅队伍中的货物，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好！但要是拿不下，老子可跟你们没完！”
“放心，这次我们有备而来。”二长老笑着拍了拍手。
马匪们纷纷向两边退开，露出了后面的一条通道。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通道里缓缓走了出来，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震动一下。
那是一个和尚，一个异常高大的和尚。他足有两米多高，身材魁梧得像一座小山，身上没穿僧袍，只在腰间围了一块虎皮，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肌肉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看起来狰狞可怖。他手里拿着一根水磨禅杖，禅杖足有碗口粗，顶端镶嵌着一颗骷髅头，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骷髅头项链，每一颗骷髅头的眼眶里都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这是……”易阙瞳孔一缩，他能感觉到，这个和尚身上的气息极为恐怖，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密宗弟子都要强悍，甚至比莫老头还要胜上一筹。
“洒家血云上人。”和尚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对面的老鬼，报上名来，洒家不杀无名之鬼。”
莫老头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原来是血云老秃驴，没想到密宗为了对付老头子，竟然把你这凶僧给请出来了。”
“哼，知道洒家的名号，还不束手就擒？”血云上人冷笑一声，手中的禅杖猛地顿地。
“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周围的树木剧烈摇晃起来，树叶哗哗作响，地面上甚至裂开了几道细小的缝隙。
商旅队伍里的一些普通汉子脸色发白，握着兵器的手都有些发抖。他们虽然常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场面，但像血云上人这样的凶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易阙挡在青媚和小蝶身前，体内的真气已经悄然运转。他能感觉到，这个血云上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绝对是炼神返虚大圆满中的顶尖高手，甚至可能半只脚踏进了合道期。
“莫爷，这和尚交给你我来对付！”易阙沉声，飞速传音入密道，他不想让莫老头独自面对这样的强敌。
莫老头却摆了摆手，眼神依旧盯着血云上人：“你照顾好你那两位小娘子和队伍里的其他人，这老秃驴，老头子我来会会他。”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旱烟杆，烟锅里的火星骤然变亮，一股磅礴的气势从他体内爆发出来，与血云上人的气势碰撞在一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树木停止了摇晃，连鸟儿的鸣叫都消失了。
“老东西，有点意思。”血云上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那就让洒家看看，你这把老骨头，到底有多硬！”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禅杖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莫老头横扫而去。禅杖过处，空气被撕裂，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连旁边的树木都被气浪扫得连根拔起。
莫老头眼神一凝，不退反进，手中的旱烟杆迎着禅杖砸了上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旱烟杆与禅杖碰撞在一起。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周围的马匪和商旅众人纷纷后退，有的甚至被震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黑森林里的大战，瞬间展开，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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