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末的日头正暖，国子监的下课钟刚敲过，穿堂风卷着书卷气掠过廊下，带起几片被秋阳晒得干脆的银杏叶。
四阿哥弘历背着书箧走出书房时，正见凌清婉站在廊下的石榴树旁，仰着头看枝桠间残留的几个红灯笼似的果子，藕荷色的裙摆被风拂得轻轻扬起，像只停驻的小蝴蝶。
“清婉。”弘历唤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领口绣着暗纹流云，衬得本就清秀的眉眼更显温润。
凌清婉回过头，脸上立刻绽开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四哥！”
“今日下学早，先生说下午不必过来了。”弘历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熟稔得像亲兄妹：
“走，回翊坤宫去，额娘定是备了点心。”
“好呀！”凌清婉雀跃地应着，伸手挽住他的衣袖，小身子挨着他往外走：
“四哥上午上课，先生有没有罚人？我们夫子今日可厉害了，就因为了布尔和背错了《千字文》，被打手板了呢，疼得他直掉眼泪。”
她仰着小脸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孩子气的好奇。
弘历听着，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我们先生倒是没罚人，不过五弟的伴读，那陈御史家的公子打瞌睡，被先生用戒尺敲了桌子，吓醒时头发都竖起来了，惹得满屋子人偷笑。”
“嘻嘻，那他定是昨晚没睡好。”凌清婉笑得肩头直颤：
“先生讲的《论语》好无聊，我偷偷在下面画小猫，被夫子看见了，还夸我画得像呢！”
弘历无奈地摇摇头：“你呀，就会耍小聪明。不过画画倒是无妨，只是功课也不能落下，回头额娘问起来，我可不会替你遮掩。”
“知道啦。”凌清婉吐了吐舌头，眼珠一转，忽然指着不远处的红墙：“四哥你看！那片枫叶红得真好！”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宫墙下的枫树林正被秋阳染得如火如荼——
巴掌大的叶子层层叠叠，红得似燃着的火焰，风一吹过，便像有无数只红蝶振翅欲飞，落在青砖地上，铺出一条锦绣般的路。
凌清婉松开弘历的衣袖，提着裙摆跑到枫树下，仰头看着头顶绚烂的红，小脸上满是惊叹。
这秋日的枫红，比她在现代画册里见过的任何风景都要鲜活浓烈。
她忽然想起原剧中“一丈红”的典故，听说夏冬春便是被拖到这枫树林里受的罚，那时的鲜血溅在枫叶上，该是怎样一种触目惊心的艳？
她甩了甩头，把这不合时宜的念头抛开，只全心感受眼前的美景：“真好看，像……像好多好多红宝石！”
弘历缓步走到她身后，看着她被红叶映得微红的侧脸，眼底漾着温和的笑意：
“是很好看。等过几日霜降，颜色会更浓，到时候央求额娘，让她准我们来捡些枫叶做书签。”
“好呀好呀！”凌清婉连连点头，弯腰捡起一片形状完整的枫叶，小心翼翼地夹进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
“这片留给福宝玩，它定喜欢。”
弘历看着她宝贝似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那只叫福宝的白猫，清婉宝贝得紧，走哪儿都要带着，连睡觉都要蜷在她枕边。
他知道那是清婉的心爱之物，便也顺着她的意：“小心别被尖刺扎到手。”
两人说说笑笑地穿过枫树林，一路上遇见不少宫女太监，见了他们都恭顺地行礼。
弘历微微颔首，神色沉稳，倒有了几分兄长的模样；
凌清婉则甜甜地叫着“李公公”“张姐姐”，嘴甜得像抹了蜜，宫里的人大多喜欢她这没架子的小模样。
走到翊坤宫的宫门前，远远就闻见一阵甜香。
守门的太监见了他们，连忙笑着迎上来：“四阿哥，公主，您二位可回来了！皇贵妃正念叨着呢，说厨房新做了枣泥山药糕，就等您二位回来尝鲜。”
“是吗？那可要快点进去。”凌清婉眼睛一亮，拉着弘历就往里跑，小小的身影像阵旋风似的冲进了暖阁。
暖阁里暖意融融，灵犀香的气息比往日更显清幽。
年世兰正坐在软榻上翻着一本戏折，见他们进来，立刻放下册子，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回来啦？看这满头的汗，快坐下歇歇。”
宫女连忙递上温水帕子，凌清婉接过，胡乱擦了擦脸，便扑到年世兰身边，仰着小脸撒娇：
“额娘！我们回来了，闻见枣泥糕的香味啦！”
年世兰被她闹得没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眼神软得像水：“就你鼻子尖。刚跑什么？仔细摔着。”
说着，便吩咐宫女：“把点心端上来。”
弘历在一旁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清婉黏在额娘身边的样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他自小养在圆明园，生母早逝，从未感受过这般亲近的母爱。
来到翊坤宫后，额娘虽对他严厉，却从未苛待，清婉更是像个小太阳似的，时时刻刻围着他转，把这冰冷的皇宫烘得有了家的暖意。
很快，宫女端来一碟枣泥山药糕，雪白的糕体上点缀着几颗殷红的枸杞，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凌清婉拿起一块，先递到皇贵妃嘴边：“额娘先吃。”
皇贵妃笑着咬了一小口，点头赞道：“嗯，味道不错，甜度刚好。”又看向弘历：
“弘历也尝尝，这是厨房特意给你们做的，说是健脾养胃。”
弘历拿起一块，慢慢品尝着，入口绵软，枣泥的香甜混着山药的清爽，确实好吃。
他看着皇贵妃含笑看着清婉吃点心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真像寻常人家的母子三人，温馨得让他心头发暖。
“额娘，四哥方才跟我说，他们学堂上午有人打瞌睡被先生抓了，可好笑了。”
凌清婉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皇贵妃，嗯，她的华胖胖真好看。
不愧是满蒙八旗都比不过的汉军旗第一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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