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清晨,高原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湛蓝,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在贡嘎部西北方向约百里外,一片被群山环抱、地势诡异下沉的荒凉盆地边缘,早已是人影幢幢。
这里,便是九层妖塔所在区域的边缘。站在盆地上方俯瞰,只能看到盆地中央被一层终年不散的灰黑色浓雾笼罩,雾气翻滚,隐隐传出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嘶吼与低语。那灰雾的边缘,距离盆地边缘尚有数里,形成了一圈寸草不生的“死寂环带”。
此刻,在这死寂环带之外相对平坦的坡地上,泾渭分明地驻扎着四支队伍。
人数最多,气势最盛,清一色暗红色皮甲,武器精良,簇拥着一面绣着狰狞狼头图案的大旗,正是朗日部。为首一名身材魁梧如熊、满脸横肉、眼神桀骜的中年大汉,正是朗日部首领巴图。他正与手下几名头领大声谈笑,目光不时扫过其他三部,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优越感。
宁玛部人数较少,衣着朴素,多穿深褐色或灰色袍服,人员安静,纪律严明,旗帜上是一个简单的莲花印记。首领是一位面容清瘦、手持转经筒的老者,闭目养神,对周遭喧嚣似乎充耳不闻。
萨迦部服饰混杂,既有僧袍也有皮甲,旗帜图案复杂,似乎是某种曼荼罗与刀剑的组合。首领是个面白无须、眼神闪烁的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正微笑着与身边人低声交谈,看不出深浅。
贡嘎部的队伍由大长老亲自带队,精锐尽出,格桑扎西也在其中。他们的旗帜是雪山与雄鹰。队伍气氛肃穆,隐隐带着一丝悲壮,毕竟他们的雪狼谷矿场就在附近被占,此次可谓背水一战。林枫等人作为客卿,站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同样引人注目。尤其是冷虹、杨雪见等女子的存在,以及林枫背后那用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而在四支队伍中央,一片特意清理出的空地上,一顶不起眼的灰色帐篷孤零零地支着。帐篷前,活佛依旧是那身暗红袈裟,手持念珠,静静盘坐。他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宁静光晕,将四周的肃杀、喧嚣、乃至那盆地中隐隐传来的邪异气息都隔绝在外。
日上三竿,活佛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平和地扫过四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近千人的耳中:“时辰已到。”
仅仅四个字,便让所有的嘈杂瞬间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高原的至高存在身上。
“九层妖塔,封印松动,妖氛外溢,祸害生灵,动摇我高原根基。”活佛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召集各部精锐于此,非为私利,乃为公义,为苍生。入塔之后,各凭本事,清剿妖民,稳固封印。所获一切资源、妖晶、乃至塔内可能残存的古物,皆归获取者所属部族。此乃激励,亦是考验。”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特意在林枫身上停留了一瞬,继续道:“老衲将坐镇于此,以佛法稳固外围,接应诸位。塔内凶险,步步杀机,望诸位同心协力,以封印为第一要务,莫要因私废公,徒增伤亡。现在,准备入塔。”
话音刚落,朗日部的巴图便迫不及待地大吼一声:“朗日部的儿郎们!随我杀进去!让其他部族看看,谁才是高原上真正的雄鹰!”他挥舞着一柄门板大小的巨斧,率先带着本部最精锐的一队战士,如同下山猛虎般,冲向盆地中央的灰雾区域。
宁玛部老者依旧闭目,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他身后,约五十名气息沉凝、步伐统一的僧兵和苦修者,默不作声地排成整齐队列,缓步跟上。
萨迦部的文士首领笑了笑,对身边一名将领模样的人点了点头。萨迦部的队伍也分散成数个小组,看似松散,实则彼此呼应,以一种更谨慎的姿态进入。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林首领,按照计划,我们分头行动。塔内再见!”说罢,他率领贡嘎部主力,也毅然决然地踏入了灰雾之中。
林枫对冷虹等人点了点头,正要随队进入,脑海中却再次响起了活佛那平和的声音:“林施主,请暂留一步。”
林枫脚步一顿,心中微凛。他示意冷虹等人先随贡嘎部队伍进去,自己则转身,走向活佛那顶孤零零的帐篷。
在众人或诧异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林枫走进了帐篷。帐篷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蒲团,一小几。活佛盘坐蒲团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林枫也不客气,盘膝坐下。
活佛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林枫,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中,流淌着林枫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好奇,有赞许,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林施主身负圣道,气运昌隆,然则修为似乎……遇到了瓶颈?”活佛缓缓开口,不是传音,而是直接说出。
林枫心中一震。他的修为卡在六阶巅峰已有段时间,虽然最近经历战斗,吸收灵晶,有所松动,但距离突破七阶那层坚固的壁垒,始终差了一丝契机。这活佛竟然一眼看穿?
“活佛法眼如炬。”林枫坦然承认。
活佛微微颔首,伸手在面前的小几上轻轻一抹。只见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小几上凭空多出了一物。
那是一株通体晶莹剔透、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莲花!花分九瓣,每一瓣都流转着淡淡的月华般的光晕,中心的花蕊处,更有一团乳白色的、如同实质的氤氲之气缓缓旋转。它一出现,帐篷内顿时充满了沁人心脾的清凉香气,连空气中稀薄的灵气都仿佛变得活跃、纯净了许多!
“此乃生长于雪山之巅、沐浴日月精华千年方成的‘九叶天山雪莲’。”活佛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其性至纯至寒,蕴含磅礴精纯的天地本源灵力与一丝冰雪法则真意。对于突破瓶颈,稳固根基,尤其是对修炼冰寒属性或圣道正气者,有奇效。”
他看着林枫,目光深邃:“此物,赠予施主。于此地炼化,老衲可为你护法,助你一举冲破壁垒,踏入七阶。唯有更强的实力,方能在塔内多一分自保之力,也多一分……完成某些事情的把握。”
林枫看着那株美轮美奂、散发着诱人能量波动的雪莲,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东西的价值,绝对远超那些灵晶!是真正的天材地宝!活佛竟然将如此珍贵之物,直接送给自己?还要亲自护法助自己突破?
“活佛为何如此厚待于我?”林枫没有立刻去接,反而警惕地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高原,面对深不可测的活佛。
活佛脸上露出一丝极淡、近乎慈悲的笑容:“施主身负轩辕圣道,与我佛门虽非同源,但皆为守护正道、压制邪魔之力。助你,便是助这方天地多一份正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林枫无法理解的深邃:“塔内深处,有些东西,需要施主这样的变数,才能触及,才能……了结一些古老的因果。稍后入塔需施主助一臂之力。”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但至少给出了理由。林枫心中念头飞转。突破七阶,是他一直渴望的。有了七阶实力,无论是塔内冒险,还是后续与高原各部周旋,甚至面对可能的外域威胁,底气都将完全不同。活佛亲自护法,安全性也极高。
“好!”林枫不再犹豫,重重点头,“多谢活佛成全!”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九叶天山雪莲。触手冰凉,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寒气与灵力顺着手臂直冲经脉,让他精神都为之一振。
“就在此处,即刻开始。摒除杂念,运转功法,吸收炼化。老衲为你隔绝内外,镇压心魔。”活佛说完,闭上了双眼,手中念珠开始缓缓捻动,口中诵起低沉而玄奥的梵文。
帐篷内,顿时被一层柔和却坚固的金色佛光笼罩,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和窥探。
林枫盘膝坐定,将雪莲置于胸前,双手虚抱。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太极内功与紫薇太乙图,引导着雪莲中那磅礴而精纯的能量,缓缓流入自己体内……
七阶的壁垒,在这千年雪莲与活佛护法的双重助力下,开始剧烈震颤,出现道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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