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轰！”
空间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揉捏、撕扯，又骤然释放。玄冥梭连同其内的众人，在银色“斗转星移”之力的包裹下，如同被投入惊涛骇浪的扁舟，在狂暴紊乱的空间乱流中疯狂颠簸、旋转。梭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护罩光芒爆闪，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崩溃。即便有凌天盟主预留的后手与璇玑、火炼的全力维持，这次仓促的、跨越“阴眼”空间壁障的强行传送，也远比预想中更加凶险、狂暴。
“稳住！注入所有备用灵石！加固核心阵法！” 璇玑真人嘴角溢血，双手如同幻影，不断拍向主控阵盘，脸色煞白。火炼更是怒吼连连，浑身肌肉贲张，将炼器宗师的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星梭龙骨，强行稳定结构。天衍子、丹辰子、破军等人也各施手段，拼命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防御。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巨大的惊骇与后怕——那只合体中期以上的寂灭巨爪，以及那神秘女子虚影的警示，实在太过骇人。
萧诚与李梦梦是承受压力最大者。他们虽在最后一刻被成功拉回梭内，但强行对抗寂灭巨兽一击、引动镇魔碑道则、尤其是最后那女子虚影意念的直接冲击，让两人皆遭受了不轻的反噬。萧诚混沌道胎剧烈震颤，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那是强行引动远超自身层次力量、尤其是与那块被镇压的恐怖巨碑产生短暂共鸣的代价，此刻他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正盘坐调息，全力修复道胎。李梦梦更是不堪，南海碎片虽已融入眉心星图，但那碎片本身也遭受了严重侵蚀与消耗，融入时带来的反冲与寂灭巨兽的精神威压余波，让她神魂动荡，七窍隐隐有血丝渗出，正被丹辰子以数枚珍贵丹药稳住伤势，助其炼化碎片，平复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当那令人崩溃的空间撕扯力终于如潮水般退去，舷窗外狂暴的银光乱流也骤然消失时，玄冥梭猛地一震，如同被巨浪抛出的石块，狠狠地“砸”在了一片相对稳定的虚空之中，又向前滑行了不知多远，才堪堪稳住。
梭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与压抑的痛哼声。所有人都如同虚脱，瘫坐在位置上，脸色发白，心有余悸。梭体多处破损，灵光黯淡，显然受损不轻，但万幸核心未毁，众人也无减员。
“我们……出来了？” 破军声音沙哑，挣扎着看向舷窗外。外面依旧是永寂星带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灰黑色雾霭，但已不再是“阴眼”空间内那种绝对的、充满镇压与死寂的“暗”。他们似乎被随机抛射到了永寂星带的另一片区域，距离原本的“阴眼”入口不知多远。
“坐标……混乱……暂时无法精确定位……但可以肯定，我们还在永寂星带内，距离‘玄冰眼’核心区域，应该更近了……” 天衍子强撑着取出破损的天机罗盘，勉强推演片刻，喘息着说道。
“检查伤亡！修复星梭！布置隐匿警戒！”萧诚压下翻腾的气血与道胎的隐痛，沉声下令。虽然状态不佳，但他此刻必须稳住军心。
众人闻令而动。丹辰子与几名星卫立刻救治伤势最重的几人，火炼与璇玑则开始紧急修复星梭的关键受损部位，破军带领星卫布下简易的警戒阵法与隐匿屏障。所幸，除了萧诚与李梦梦神魂道基受创，其余人多是法力消耗过度与轻微内伤，并无性命之忧。星梭的破损也多是外部与动力系统，核心隐匿与防御阵法尚可维持。
半个时辰后，星梭勉强恢复了基本行动与隐匿能力，众人也稍作恢复。梭内核心舱室，萧诚、李梦梦、天衍子、璇玑、丹辰子、火炼、破军等核心人员聚集，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玄冰。
“陈长老，梦梦姑娘，你们感觉如何？”天衍子关切问道，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带着深深的忧虑。萧诚气息虽然依旧虚弱，但混沌道胎的裂痕已在缓慢愈合，那份深邃浩瀚的底蕴令人心折。李梦梦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心那枚已然进化、呈现出完整龟蛇缠绕、星辰镇海图案的“玄冥镇海星图”，却散发着比之前更加凝实、圆融、浩瀚的气息，显然南海碎片的融合，虽过程凶险，但成功后带给她的提升是巨大的。只是她眼中，仍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悸与迷茫。
“无碍，需些时日调养。”萧诚摆摆手，看向李梦梦。李梦梦轻轻点头，示意自己也无大碍，只是玉手不自觉地抚上眉心星图，冰蓝色的美眸中光芒复杂。
“那便好。”天衍子松了口气，随即神色变得无比严肃，“陈长老，梦梦姑娘，在‘阴眼’之中，最后时刻……你们是否也听到了……那道意念？”
萧诚与李梦梦对视一眼，缓缓点头。舱室内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那道女子虚影的意念，虽然微弱短暂，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石破天惊，颠覆了他们之前的所有认知！
“幽冥……不是真正的敌人……真正的‘影’……是‘碑’本身……它在……苏醒……” 璇玑真人喃喃重复着那几句话，娇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脸上血色尽褪，“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一直对抗的幽冥老祖，反而可能不是最终的祸首？真正的威胁，是那被镇压的镇魔碑碎片本身？它……它拥有意识？而且在‘苏醒’？”
“这太荒谬了！”火炼低吼道，但眼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镇魔碑乃上古圣物，镇压轮回，封印万魔，其碎片怎会成为敌人？还拥有意识？除非……除非它早已被寂灭彻底侵蚀、同化，诞生了邪恶的碑灵？就像法宝诞生器灵一样？可即便是器灵，又怎会强大、邪恶到如此地步？”
“未必是邪恶的器灵。”天衍子缓缓开口，声音干涩，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恐惧交织的光芒，“你们还记得关于镇魔碑的古老传说吗？完整的轮回镇魔碑，有灵，其灵非器灵，而是……‘道灵’！是天地寂灭、万物归墟、轮回往生之大道意志的某种具现化！它本身并无善恶，或者说，它的‘善’与‘恶’，远超我等生灵的理解范畴。它镇压的，本就是‘寂灭’的一部分。如今，碑体破碎，最大一块核心化为寂灭源眼，另一块被镇压于此……或许，在漫长岁月与寂灭本源的侵蚀、对抗中，这块碎片内残留的‘道灵’或某种‘本能’，已经发生了我们无法理解的畸变。它可能不再纯粹是‘镇压’，而是……渴望着‘释放’，渴望着与另一块碎片（寂灭源眼）重新合一，或者……渴望着某种更彻底的‘终结’？”
“碑灵苏醒……难道是指这块碎片的‘道灵’意识，正在从漫长的镇压与沉寂中恢复？它认为幽冥老祖的侵蚀与破坏，反而是在帮助它‘脱困’？所以，幽冥老祖在它眼中，或许真的‘不是真正的敌人’，甚至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合作者’或‘利用对象’？”丹辰子顺着这个思路推测，越说越觉得毛骨悚然。
“而它警告我们‘快走’，带着‘海之泪’（南海碎片）离开……”李梦梦接口，冰蓝色的眸子看向萧诚，带着一丝明悟与更深的不安，“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到来，尤其是霄哥哥你引动镇魔碑烙印，与它产生共鸣，加速了它的‘苏醒’过程？它不愿我们此刻干扰，或者……它预见到了某种更可怕的、因我们介入而引发的后果？所以让我们离开？”
“那真正的‘影’……”萧诚眉头紧锁，寂灭混沌瞳中光芒闪烁，回忆着与那女子虚影对视的刹那，那空洞眼眸深处，似乎倒映着无数破碎的星辰与碑影，“难道是指潜伏在我们内部，与这块‘苏醒的碑灵’有所勾结的奸细？这个‘影’，可能不仅仅是幽冥老祖的卧底，更可能是……这块碑灵的‘使者’或‘信众’？”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如果内部真的潜伏着一个与“苏醒的碑灵”勾结的、层次更高、目的更诡异的“影”，那他们的所有行动，岂不是都在对方的注视甚至引导之下？这个“影”，会是天刑长老吗？还是另有其人？甚至……不止一人？
“还有那女子虚影本身……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碑体裂痕中？她的意念充满了悲伤与绝望，似乎被囚禁、折磨了万古……她会不会是……上古玄龟一族，负责镇压此碑的某位大能残魂？”璇玑猜测道。
线索纷乱，疑问重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此行的目标与面临的局势，已经复杂、凶险了何止十倍！不仅要对抗幽冥老祖，夺取玄武星钥，救出亲人，现在更要面对一块可能“苏醒”、意图不明的恐怖镇魔碑碎片，以及一个潜伏更深、目的成谜的“影”！
“计划……必须再次调整了。”萧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无论如何，南海碎片已得手，这是好消息。当务之急，是尽快净化北极镇海石，重启玄冥归墟大阵生门。只有进入玄冰眼核心，或许才能接触到更多关于这块碎碑、关于碑灵、关于那女子虚影，乃至关于我父母师尊下落的真相。至于碑灵的威胁和‘影’的存在……” 他眼中寒光一闪，“我们只能加倍小心，步步为营，见招拆招。同时，必须将这个消息，尽快通过虎符，以最隐秘的方式传递给凌天盟主，让他也有所防备。”
“我同意。”天衍子点头，“当务之急是完成任务核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确定方位，前往北极镇海石所在区域。梦梦姑娘，你融合了两枚镇海碑碎片，对玄冥归墟大阵的感应应该更清晰了，能否尝试感应北极石的方位与状态？”
李梦梦闭目凝神，眉心星图光芒流转。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那边！距离我们似乎并不太远，但中间隔着数层强大的寂灭力场与空间褶皱。北极石的状态……很糟糕。魔气侵蚀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几乎覆盖了表面八成区域，玄武守护之光只剩核心一点微弱火苗。而且……我感觉到，北极石附近，有数道极其强大的寂灭气息驻守，其中一道……带着幽冥老祖独有的、令人作呕的腐朽道韵，他很可能在那里！”
幽冥老祖，亲自坐镇北极镇海石！这无疑是最坏的消息之一。但也从侧面印证了北极石对幽冥老祖计划的重要性。
“果然……”萧诚目光一凝，“他恐怕也在加紧炼化石中的魔气，试图彻底掌控北极石，进而影响甚至掌控玄冥归墟大阵。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星梭受损，强行穿越前方力场与褶皱，风险太大，且容易暴露。”璇玑真人查看了一下星梭状态，眉头紧皱，“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从‘阴眼’空间与主空间的某些‘薄弱连接点’穿行？方才我们被传送出来，虽然坐标混乱，但也证明两个空间之间存在不稳定的通道。若能找到一条相对隐蔽、靠近北极石的通道，或许能绕过部分外围防御，直抵目标附近。”
“能找到这样的通道吗？”萧诚问。
“我试试。”天衍子再次拿起破损的罗盘，与璇玑、李梦梦一起，开始全力推演那片混乱区域的时空结构。李梦梦的玄冥镇海星图，此刻成了最好的“探针”与“道标”。
等待推演结果的时间，分外漫长。萧诚一边调息恢复，一边将“阴眼”中的遭遇、碑灵警示、以及“影”的推测，以神念加密的方式，录入了那枚银色虎符之中，准备寻找合适时机发送给凌天盟主。他知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必将引起星盟最高层的巨大震动，甚至可能引发内部新一轮的清洗与猜疑。但事关重大，不得不报。
就在推演即将有结果，萧诚也准备发送消息的刹那——
“嗡……”
他手中的银色虎符，忽然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自行震动了一下！并非收到传讯的震动，而是一种仿佛被某种同频力量“扫过”的、极其隐晦的共鸣！
萧诚瞳孔骤缩！这虎符乃凌天盟主亲自炼制，内含独特禁制，唯有对应的“诛魔”主符，以及盟主本人，才能引动其共鸣！此刻主符在星河老祖的正兵手中，远在归墟海眼外围与敌周旋，距离此地不知多少万里，且处于激烈交战状态，怎会无故引动此符？难道是盟主本人？
不，不对！这股共鸣的波动频率……极其古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那“阴眼”中女子虚影意念同源的……悲怆与空洞感！而且，共鸣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错觉？还是……
萧诚猛地抬头，看向正在推演的天衍子、璇玑、李梦梦三人，目光如电，扫过舱室内每一个人。破军、星卫、丹辰子、火炼……每个人的表情都因疲惫、紧张、推延而专注，并无异常。
但他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已然绷紧到了极致。
“影”……真的存在。而且，很可能就在附近，甚至……就在这艘星梭之内？刚刚那次古怪的虎符共鸣，是试探？是警告？还是……某种联络？
他不动声色地将准备发送消息的神念收回，悄然在虎符内部，以混沌道胎之力，布下了一层更隐蔽的、反向侦测与预警的禁制。如果“影”真的能通过虎符做手脚，那么这层禁制或许能捕捉到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天衍子等人也终于有了结果。
“找到了！”璇玑真人略显兴奋地指向沙盘上一处极其复杂的空间节点，“这里！距离我们当前位置约八百里，有一处因刚才空间传送震荡而产生的、短暂的时空‘涟漪’薄弱点！从此处，以特定的玄冥频率震荡空间，配合梦梦姑娘的星图之力，有很大几率可以短暂打开一条通往主空间、且出口非常靠近北极镇海石所在‘玄冥祭坛’外围区域的临时通道！只是……这条通道极不稳定，存在时间很短，且出口位置可能有一定偏差，更可能惊动附近的守卫。”
“无妨，这是目前最佳选择。”萧诚当机立断，“立刻前往该处，准备开启通道。诸位，检查状态，备好丹药法宝。一旦通道开启，立刻进入，以最快速度前往玄冥祭坛，执行净化任务！”
“是！”
玄冥梭再次启动，朝着那处空间薄弱点悄然而去。每个人心中都清楚，真正的决战，即将在北极镇海石，在那幽冥老祖亲自坐镇的玄冥祭坛，正式打响。而潜藏于暗处的“碑灵”与“影”，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会轰然落下。
前路，依旧是迷雾笼罩，杀机四伏。但他们，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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