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通讯器在掌心震动时，林昭的身影已经被湮灭之雾裹成了一道银白残光。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按下接听键，电流杂音里炸开的女声像根细针，直接扎进他的太阳穴——
“别让我的牺牲白费。”
那是林昭的声音，却比他记忆中轻了许多，像一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陈洛踉跄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奥瑞克斯破碎的能量核心残骸上。
他看见全息投影里的林昭：星图瞳孔彻底褪成灰白，天枢武装的银色甲胄正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渗着黑血的皮肤。
她的右手始终按在胸口的源能核心上，那里正渗出幽蓝的光，是自毁程序启动的征兆。
“林昭！”他对着通讯器嘶吼，拟态吞噬的能量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你他妈给我回来！天枢核心过载需要三分钟缓冲，你现在——”
“陈洛。”林昭打断他，嘴角溢出更多黑血，却笑了，“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我在灰区追逃犯，你的破无人机撞翻了我的能量枪。”她的声音突然染上几分少女气的娇嗔，“当时我就想，这个总把领口扣到最上面的程序员，怎么比我的战术目镜还死板。”
湮灭之雾突然翻涌，通讯信号出现雪花。
陈洛看见林昭的影像扭曲成碎片，又在瞬间重组。
她的指尖快速在武装操作面板上划过，每一下都带起一串血珠：“后来你救我那次……在废弃传送站，你用吞噬的源能硬扛三阶异化体的爪击。我摸你后背的伤口，血都把衬衫浸透了，你还说‘林少校，我这是在测试新写的防御程序’。”
奥瑞克斯的笑声从头顶炸响。
陈洛抬头，看见那怪物的触须正诡异地蜷缩回空间裂缝，像在为林昭让出一条通路。
“愚蠢的雌性。”奥瑞克斯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愉悦，“你以为撞碎主舰核心就能阻止我们？那不过是星噬族降临仪式的最后一个阵眼——”他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进去吧，用你的源能点燃它，这会让通道开启得更彻底。”
通讯器里传来林昭的闷哼。
陈洛看见她的武装推进器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原本应该因过载而熄灭的引擎，竟在湮灭之雾里撕开一道银色缺口。
“银羽！”他对着另一个通讯频道吼，“主舰防御链是不是被干扰了？奥瑞克斯在放她进去！”
“正在破解！”银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全息投影里他的额角全是汗，手指在悬浮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肉眼几乎看不清，“赫尔加留的权限代码……操，第四层防火墙是星噬族的血契锁！陈洛，你之前吞噬的那只二阶斥候的晶核——对，就是在第七区下水道捡到的那个！把它的能量波动频率传给我！”
陈洛咬碎后槽牙。
他反手扯下挂在腰间的晶核挂坠，拟态吞噬的力量瞬间浸透那枚暗紫色晶体。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检测到星噬族生物能，是否提取波动频率？】“是！”他几乎是吼着确认，晶核在掌心炸裂成紫色光雾，数据洪流顺着通讯线涌向银羽的终端。
“收到！”银羽的手指猛地按下确认键，“临时通道已开启，持续时间97秒！林昭，现在冲！”
林昭的回应是更剧烈的引擎轰鸣。
陈洛看见她的武装尾部喷出靛蓝色等离子流，在湮灭之雾里划出一道灼亮的轨迹。
天枢核心的光芒此时已经变成刺目的白，像颗即将熄灭的恒星。
她的左手突然抬起，掌心浮起枚银色挂坠——是陈洛去年送她的，用报废的源能芯片打磨的星环城微缩模型。
“陈霜爱吃的桂花糖，我让叶清欢买了三盒。”林昭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像是穿过了所有干扰，“在我宿舍的第二格抽屉，最里面用蓝布包着。还有……”她的呼吸突然急促，“如果我这次没回来，别用吞噬系统看我的记忆。那些关于你的部分……我想自己留着。”
陈洛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这才注意到，林昭的武装推进器喷口正在渗出暗金色液体——那是源能核心崩解时才会溢出的“星尘”，比湮灭之雾更致命的能量残渣。
她每前进一米，就有更多星尘洒在身后，像在宇宙里撒下一把碎钻。
奥瑞克斯的触须突然再次展开，却在距离林昭十米处停住。
“愚蠢的人类。”他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音，“感受这共鸣吧——”他的指尖按在空间裂缝边缘，暗紫色光纹顺着裂缝蔓延，“当你的源能核心与主舰节点共振时，地球的本源之力会被彻底抽干！”
林昭的武装突然剧烈震颤。
陈洛看见她的右手猛地攥紧，天枢核心的白光瞬间暴涨十倍。
通讯器里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混着她带着血沫的低喝：“共振？那就让你们看看，人类的源能……”她的尾音被爆炸声淹没，“到底能有多烫！”
“通道成型进度83%！”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高维能量波动，建议立即启动吞噬法则】
陈洛的视线被血雾模糊。
他盯着全息投影里逐渐缩小的林昭，看着她的武装在主舰外壳撞出个焦黑的窟窿，看着天枢核心的白光穿透层层装甲，最终没入那团蠕动的暗紫色能量节点。
“银羽！”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主舰节点的位置坐标！”
“已同步到你的战术目镜。”银羽的声音带着哭腔，“陈洛，林昭的自毁倒计时……还剩17秒。”
陈洛猛地擦去脸上的血。
他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紫色光阵，那是星噬族通道即将开启的征兆。
系统面板上的吞噬进度条正在疯狂跳动：78%→82%→85%……当数字跳到89%时，他听见林昭的最后一句话，混着越来越响的能量轰鸣：“陈洛，记得……要赢。”
下一秒，主舰内部爆发出比太阳更亮的白光。
陈洛被气浪掀飞十米，后背撞在残墙上时，眼前全是闪烁的金星。
他勉强撑起身体，看见那团白光里，林昭的银色甲胄碎片正像流星般坠落，其中一片擦过他的脸，在脸颊划出道血痕。
“林昭！”他嘶吼着扑过去，却只抓住片还带着余温的甲片。
系统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检测到神性觉醒触发条件：重要人物死亡+源能共鸣】
陈洛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远处的空间裂缝里，紫色光阵已经成型90%，无数触须正从裂缝中涌出。
而在光阵中心，奥瑞克斯的身影正在扭曲膨胀，他的背后浮现出更大的星噬族图腾——那是主舰意识泰拉的投影。
“现在，轮到你了。”奥瑞克斯的声音里带着癫狂的笑意，“看着你的爱人死去，看着你的文明崩溃，然后……”
“闭嘴。”陈洛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甲片，上面还沾着林昭的血，在月光下泛着淡金色。
系统面板的吞噬进度条突然开始疯狂飙升：90%→93%→97%……当数字跳到99%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噪音。
他抬起头，望着逐渐成型的高维通道。
眼中的悲痛突然凝结成冰，唇角勾起抹狠戾的笑——那是灰区少年在目睹父母被杀时，刻进骨血里的狠劲。
“泰拉。”他对着通讯器轻声说，“你以为杀了林昭就能赢？”他的指尖按在胸口，拟态吞噬的力量如火山般爆发，“你错了。她的牺牲，会让我……”
系统面板的进度条“叮”地一声，跳到100%。
“彻底吞噬你们的法则。”
陈洛的指节在甲片边缘掐出青白，林昭的血在掌心渐渐冷却，像块烧红后被丢进冰潭的铁——先是灼得他眼眶发疼，继而浸得骨髓发寒。
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又被牙齿狠狠咬碎在唇齿间。
灰区巷子里那个抱着妹妹躲在下水道，看着父母尸体被清道夫拖走的男孩突然在记忆里抬头，用同样发颤的声音说：陈洛，你得活下来，你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通讯器在掌心烫得惊人，银羽的尖叫被他直接按断。
他踉跄着跪在碎砖堆里，左手按在地面，拟态吞噬的力量如藤蔓般钻入废墟——三小时前他在第七区吞噬的三阶岩甲兽源能正蛰伏在血肉里，此刻顺着指尖涌出，在地面刻下淡金色纹路。
那是苏妄上周刚破解的星轨锁阵图，专门用来定位高维能量波动。
苏妄的模型...需要主舰节点的坐标偏移率。他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跳动，银羽刚才同步的坐标...在战术目镜第三象限。他的指尖抵住太阳穴，视网膜上的星图突然开始旋转，蓝光在瞳孔里翻涌成漩涡——那是苏妄为他定制的脑内推演系统，此刻正将所有数据压缩成流动的光带，在意识海铺陈开。
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陈洛猛地抬头，正看见天枢武装的白光在星噬族主舰内部炸开。
那光比星环城的永昼灯更炽烈，照得十二区的玻璃幕墙都泛起金斑，连灰区的破铁皮屋顶都镀上了层神圣的边。
他看见湮灭之雾被白光撕成碎片，像被风卷走的黑纱，露出主舰核心处蠕动的暗紫色晶簇——那是奥瑞克斯所说的通道阵眼，此刻正被白光灼出蛛网状裂纹。
自毁倒计时归零。陈洛的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昭的源能...全用来烧这个了。他望着天空中坠落的甲片，其中一片擦过他发梢时，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接住——那是林昭肩甲的碎片，边缘还留着她源能核心的余温，像她从前总爱揣在兜里的暖手炉。
系统突然在识海剧烈震动，震得他眼前发黑。
陈洛踉跄着扶住断墙，听见金属摩擦般的嗡鸣从灵魂深处升起，像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
那声音比银羽的战术警报更冷，比苏妄的科研仪器更机械，却带着某种超越凡俗的韵律：检测到神性遗火...源能升华模式已激活。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体内的源能突然开始沸腾，不再是从前那种被系统牵引的被动流动，而是像活物般顺着经脉冲撞，在皮肤下泛起淡金色光纹。
陈洛伸手按住胸口，能清晰摸到心脏的跳动与源能波动同频——咚，咚，每一下都震得空气泛起涟漪。
这是...系统的新能力？他喘着粗气，意识却异常清醒，林昭的牺牲触发了神性觉醒机制...系统说的源能升华，难道是吞噬法则的具现？
主舰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裂声。
陈洛抬头，正看见被白光撕裂的主舰外壳像被掰开的金属核桃，暗紫色晶簇从裂缝中迸射，却在触及白光的瞬间化作灰烬。
反湮灭风暴在爆炸中心形成，呈现出与湮灭之雾完全相反的青金色，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水波状的扭曲——那是林昭用生命为陈洛撕开的缺口。
机会只有一次。陈洛抹了把脸上的血，指节抵在唇上，奥瑞克斯的注意力全在通道上，主舰防御链被银羽破解...现在用吞噬法则锁定阵眼核心，配合星轨锁...或许能彻底切断通道。
他的指尖在虚空划出复杂的轨迹，地面的淡金色纹路突然亮起，如活物般顺着断墙攀爬，在头顶形成巨大的星图。
这是苏妄数据模型的具现化，每个光节点都对应着主舰核心的能量流动。
陈洛望着星图中最亮的那个点——那是通道阵眼的位置，此刻正随着主舰爆炸的余波微微偏移。
就是现在！他低喝一声，掌心按在星图中央。
吞噬法则的力量如洪流般涌出，不再是从前的，而是带着某种的意味——他能清晰感知到阵眼中每一丝暗紫色能量的走向，像看一张摊开的地图。
然而，变故突生。
奥瑞克斯的笑声突然炸响，比之前更刺耳几分。
陈洛猛地转头，看见那怪物的身影正从主舰废墟中升起，背后的星门轮廓竟比之前扩大了三倍，暗紫色光纹如血管般爬满半边天空。
他的触须上还滴着青金色液体——是反湮灭风暴的残余，却被他直接吸收进体内。
愚蠢的人类。奥瑞克斯的声音里带着戏谑的喘息，你以为用女人的命撕开的缺口能阻止我？
泰拉的意志早已渗透进地球本源...看啊，这星门，这通道，连你的源能升华都只是它的养料！
陈洛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感觉体内刚苏醒的力量突然躁动起来，像被什么吸引着要往星门方向涌去。
与此同时，识海中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多了几分急切：警告：高维意志入侵...源能升华模式需与宿主意识融合...是否确认绑定？
绑定！陈洛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两个字。
他望着天空中越来越清晰的星门，望着奥瑞克斯背后浮现的泰拉虚影，突然笑了——那是灰区少年在生死关头才会露出的笑，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林昭用命给我换的机会，我他妈就算把这破系统拆了，也要撕了你们的通道。
他的皮肤下泛起更耀眼的金光，源能升华的力量与吞噬法则开始融合。
陈洛能感觉到某种陌生的记忆碎片在意识海翻涌——那是系统核心的秘密，是吞噬法则的本质，是林昭的牺牲所点燃的神性遗火。
而在星门深处，泰拉的虚影突然凝固。
它望着陈洛身上暴涨的金光，发出刺耳的尖啸：不可能...人类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陈洛抬起手，掌心的金光凝聚成实质的光刃。
他望着奥瑞克斯，望着星门，望着脚下星环城十二区的灯火——那是林昭用命守护的人间烟火。
因为有人，愿意为了它去死。他轻声说，光刃在掌心燃烧得更炽烈，而我，会为了他们，活下来。
远处，星门的暗紫色光纹突然出现裂痕。
陈洛体内的力量仍在苏醒，某种更强大、更古老的存在正从系统深处缓缓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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