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过，天就热得厉害了。
院里那棵老槐树枝叶茂盛，遮出一片阴凉。
李向阳经常搬个小马扎坐在树底下，摇着蒲扇乘凉。
陈建国也常来，来了就蹲在一边，递根烟，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大哥，抽烟。”
“戒了。”李向阳摆摆手。
“你嫂子不让抽。”
陈建国就把烟收回去，自己也点上，吸一口，慢慢吐烟圈。
他抽烟的姿势有点笨，一看就不是老烟枪。
“厂里忙不忙？”李向阳问。
“还行。”
陈建国说。
“最近接了个大修活儿，三辆解放卡车，发动机都得拆了重装。
我带着小组，得干半个月。”
“能修好不？”
“能。”
陈建国点头。
“就是零件不好配。苏联老车，有些件国内没有。
我想着能不能用国产件改改，画了张图，正琢磨呢。”
李向阳看他一眼。
这小伙子实在，说话不打马虎眼，有一说一。
来了一个多月，每次来都不空手，不是提包点心，就是带瓶酒。
虽然李向阳说了不用，但陈建国说：“大哥，礼数不能缺。”
熟了以后，称呼也顺了。
陈建国喊李向阳“大哥”，喊李秀芝“大嫂”。
对何雨柱喊“柱子哥”，对许大茂喊“大茂哥”，娄晓娥是“晓娥姐”。
院里的长辈，易中海是“一大爷”，刘海中和阎埠贵是“二大爷”“三大爷”。
李秀芝私下跟李向阳说：“建国这孩子，实诚。晓慧有福气。”
李晓慧这一个月变化也大。
以前下班就往屋里钻，不是算账就是看书。
现在经常跟陈建国出去，看电影，逛公园，有时候就在院里说话，一说说半天。
七月初的一个星期天，陈建国又来了。
这次没提东西，穿得比平时正式——白衬衫，蓝裤子，头发梳得整齐。
李向阳一看这架势，心里有数了。
果然，吃过午饭，陈建国没像往常那样帮忙洗碗，而是跟着李向阳进了里屋。
“大哥，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他有点紧张，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坐。”李向阳给他倒了杯茶。
“什么事，说。”
陈建国没坐，站着，深吸一口气：
“大哥，我想……我想跟晓慧结婚。”
李向阳没马上说话，慢慢喝了口茶。
陈建国更紧张了：
“我……我跟晓慧处了三个月，觉得她人好，懂事，善良。
我是真心想跟她过日子。我爸妈那边我也说了，他们没意见，说只要晓慧愿意就行。”
“晓慧呢？她怎么说？”
“她……她说听您的。”
陈建国声音低了些。
“大哥，我知道我条件一般，没房子，工资也不高。但我能保证，我会对晓慧好，一辈子对她好。”
李向阳放下茶杯：“建国，我问你几个问题。”
“您问。”
“结了婚，住哪儿？”
“厂里说明年分房，我能分个一居室。这之前……我在厂附近租了间房。”
陈建国老实说，“就是委屈晓慧了。”
“晓慧的工作呢？还干不干？”
“干！肯定干！”
陈建国赶紧说。
“晓慧有本事，管着四家店的账，比我挣得多。
我不能耽误她。就是……就是以后有了孩子，可能得辛苦点。”
李向阳点点头：“彩礼呢？你们老家讲究这个吧？”
陈建国脸红了，从兜里掏出个手绢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钱。
“大哥，这是我攒的，一百块钱。”
他双手递过来，“您别嫌少……”
李向阳没接。
“建国，这钱你收回去。”
陈建国愣了：“大哥，这……这是规矩……”
“在我这儿没这规矩。”
李向阳说，“彩礼多少，就是个意思。你真心对晓慧好，比什么都强。”
他看着陈建国：“钱，你留着，租房子，过日子，用得着。晓慧的嫁妆，我这当哥的给她备。”
陈建国眼圈红了：“大哥……”
“但是，”
李向阳语气严肃起来。
“建国，我丑话说在前头。晓慧是我妹妹，从小跟我吃苦，我没让她受过委屈。
以后跟你过日子，她要是有做得不对的，跟我说，我说她。可你要是敢动手，敢欺负她——”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我饶不了你。”
陈建国“噗通”跪下了。
“大哥，我陈建国对天发誓，这辈子要是动晓慧一指头，天打雷劈！”
李向阳扶起他：“起来，别动不动就跪。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晚上，一家人吃饭，李向阳说了这事。
李秀芝高兴得直抹眼泪：“好，好，晓慧终身有靠了。”
李晓慧脸通红，低着头吃饭，不说话。
李晨和易继业起哄：“小姑要嫁人啦！”
“吃你们的饭。”李秀芝给他们夹菜。
饭后，李向阳把妹妹叫到院里，兄妹俩坐在老槐树下。
“哥，”李晓慧小声说。
“建国他……他挺好的。”
“嗯，我知道。”
李向阳看着妹妹，“晓慧，哥问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
李晓慧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哥，建国人实在，对我也好。跟他过日子，我愿意。”
“那就行。”
李向阳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递给她。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李晓慧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大团结，厚厚的。
“一千块钱。”
李向阳说。
“你结婚，哥给你的嫁妆。”
李晓慧手一抖，信封差点掉地上：
“哥！这……这也太多了！”
“不多。”李向阳说。
“你管着四家店的账，给公司挣了多少钱？这是你应得的。
拿着，租房子，买家具，添置东西。不够再跟哥说。”
李晓慧眼泪“唰”就下来了：
“哥……我不要……你留着，你还要用钱……”
“我有钱。”李向阳拍拍她的肩。
“晓慧，你记住，不管嫁到哪儿，这儿永远是你家。受委屈了，回来。缺钱了，跟哥说。”
“哥……”李晓慧哭出声，扑到哥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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