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随音压下翘起的嘴角，拍着手，像是牧羊人赶羊一样，招呼着聚在一块的小提琴手们停下寒暄，各自归位。
今天的排演任务还没开始呢。
“好啦，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相处，现在我们就先开始吧。”
理理点了点头，和跟着鸡妈妈一样，跟在两人身边，乖顺地等待指挥。
梁随音站在表演区最前方，为其他演员开始分配今日的排演安排。
左斋月牵着小姑娘的手，来到练习室右侧的单独一角。
她打开琴盒，架上小提琴，先做好了准备姿势，目光慈爱地叮嘱理理。
“理理，我先给你补课，这是咱们最近排演的选段，除了你昨天拉过的魅影，还有这几段，你好好记一下。”
视奏训练是每个小提琴手的基本功，池理理当然不会有问题。
她按照左斋月示意，站好等待，顺便欣赏大师私房课。
左斋月从昨天池理理拉过的《剧院魅影》拉起，连着拉了《唯一的请求》《夜之乐章》等五个选段。
明明是同一首曲子，但左斋月表现出来的感觉，却与池理理截然不同。
如果说池理理的琴音以强烈的情感和画面感取胜，那左斋月作为花国顶级的小提琴演奏家，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大巧不工。
所有的技巧，经过千万遍的练习，早就完美融入她的指尖颤动中，成为与呼吸一样自然的本能。
乐句的层次在表演者举重若轻中，得以完美呈现。
琴音是明净的水，可以看到演奏者的心。
池理理越听，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越亮，强烈的渴望驱使着她，急切地、贪婪地注视着那颤动的琴弦，紧盯着左斋月灵活的手指。
这是一个完全体的成熟艺术家。
她想要超越对方。
终有一天，她会超越对方。
左斋月演示完毕，池理理由衷地鼓起了掌。
“左老师真的好厉害！不愧是享誉国际的小提琴家。老师以前说我一定要找机会近距离听您拉琴，我今天算是明白了。”
离开了被灵敏度和动态范围限制的录音，除去音频信号的损耗，音乐家站在面前展示出来的灵气与魅力，是隔着屏幕永远无法感受的。
池理理又一次庆幸自己足够努力，得到了这次在乐团实习的机会。
左斋月没有谦虚，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
但与此同时，她对池理理的未来也有着十足的信心。
“好好练习，你会比我更厉害。”
池理理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拿起了自己的琴。
压下心底翻涌的热血，调整情绪，投入乐句组成的世界。
……
一上午的练习，让池理理顺利跟上了乐团表演的进度。
也让其他乐手们，对池理理到底有多天才这件事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古典音乐领域，竞争残酷和激烈超越想象。
或许是因为鉴赏门槛高，自然筛选之下它的观众也天然较其他艺术行业更严格。
多少古典音乐的学生从小开始学习，咬牙苦练十几个寒暑，最终却依旧止步业余，无法成为真正的专业乐手。
又有多少人，在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入了圈，却只能当乐团里的配角，终其一生郁郁不得志？
小提琴的世界真正向它的信徒们展示着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丛林法则。
想要成为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人，需要有绝对出色的天赋、永不言弃的毅力和不足为人道的辛劳。
在这里，你付出了一切未必能换来荣誉。
但荣誉背后，必定有让人惊叹的实力。
身处其中，乐手们比观众更清楚池理理用半天就能追上他们半个月的进度，加入演奏乐团意味着什么。
这也让下午的排演，出乎池理理预料的顺利。
想象中的老人仗势打压、乐手使小绊子给她下马威的场景，一个都没有出现。
她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在乐团度过了实习的第一天。
下班回家前，还得到了左斋月和梁随音这样的大师级小提琴家的二对一专门辅导。
小灶吃得池理理眉开眼笑，直到回到家都还乐滋滋的。
连接到徐玉电话，都能保持微笑温声细语。
“你现在上红博去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
隔着电流，徐玉的颐指气使和满腹怒火都能清晰地被感知。
“什么事情呀？”
池理理把手机扬声器打开，一把揪过沙发上的恐龙抱枕，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在沙发上软绵绵地团着。
徐玉不知道池理理现在的状态，还以为她是真的蠢到不知道舆论。
“我们昨天在急救室门口被拍了！你快去解释。”
“唔……解释你诬告我不成，恼羞成怒想要袭击我吗？”
池理理用天真的语调，说着让人心梗的话，最后还要故作无辜地为难解释。
“这不太好吧？毕竟您是斯睿的妈妈，我要是这样说您，斯睿肯定会生气的。”
“本来身体就不好，再生气的话，我怕他一个没坚持住……”
徐玉一开始还想骂人，但池理理吐字如玉珠落盘，娇却脆，让她无法插话。
而听到最后，她的怒气猛地一卡，这些天被连串意外给炸得发昏的脑子突然一个激灵，醒了。
池理理这口气，不对劲啊。
这话里的嘲讽，明显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徐玉心念电转，下意识地点开了通话录音。
池理理的后台跳出了属于徐玉那个红点的提示，不由挑了挑眉。
这反应倒是挺快的，但如果放在这些天来看，似乎又没有那么快。
“理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我和斯睿有什么误会啊……”
“不管你哪里不满意，你怎么也不应该给斯睿下毒啊。”
“他本来就因为保护你受了伤在住院，你还……你这心未免也太狠了点。”
“阿姨不是怪你，阿姨是真心喜欢你，想要你给我当女儿。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你告诉阿姨，阿姨好好教育斯睿，咱不能用这种方式泄气知道吗？”
计划顺利进行，马上就要收尾。
池理理也没了和她虚以委蛇的心，啪地一声，毫不犹豫把电话挂了。
紧接着，她迅速拉黑了齐家三人的手机号码和绿泡账号。
转头登上红博，开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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