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星很少发生意外。
人和天气都是。
星球在智能中枢亚瑟的掌控下，四季变换、日升月落都严格按计划轮替，误差控制在0.01秒之内。
庄可人从宠物店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发给星球所有住民的提醒讯息。
“今日为雨水节气，晚上21:30-23:00将安排降雨，降雨分布和降水量如图，请问您是否需要开启个人防护罩？”
她拒绝了。
现在刚过21:20，而她已经到了公寓入口，马上就进门了。
没必要。
她抬头看着一眼看不到顶的公寓大楼。
真高啊。
像一把剑，直直插入天空的心脏，另一端无限延伸，在视线尽头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小黑点。
里面有她努力了许久，才在这座星球攒下的家。
公寓楼外层，是一整面光滑的玻璃幕墙，上面闪着红蓝交错的彩光。
那是开悬浮车巡逻的城市卫队，路过此处的证明。
中央星住着整个星系最有权势的人，以及像庄可人这样受他们庇佑、为他们服务的附庸。
这里的安全系数，是边缘星出身的人穷极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
但安全系数再高，在特权阶级面前，都像是一张浸水就烂掉的废纸。
不堪一击。
比如此刻。
她刚进公寓大楼，准备按传送钮回家，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到了墙上。
……
庄可人冷静地看着眼前赤红着眼，喘着粗气，看起来极度危险的男人。
她没有质问对方是怎么绕过公寓外围安保，而是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顺势靠在墙上。
因为被掐着喉咙，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配上她万事不经心的慵懒语气，像是一把刷子，轻易就挠得人心尖发痒。
“永玉，你弄疼我了。”
李永玉本来是个体面英俊的年轻人。
但此刻哪怕是他最亲近的家人站在这里，都很难将其和一年前那个阳光爽朗的小少爷联系起来。
满身的酒气，配着满脸青色胡茬和眼底密布的血丝，他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公寓为了体现温情，特意调成暖黄的灯光下，庄可人可以清晰看到，他额头上被酒力激出的青筋，正在起伏跳动。
像一只疯了的狗。
现在这只狗被他的主人喝止了。
听到庄可人这句如同撒娇一般的嗔怪，他触电似的松开了手，改成双手握住女孩的肩膀，紧紧地用力地抱住她。
“宝宝，不分手好不好？”
“我错了，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怀疑你。”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都是老头子和那些苍蝇的问题，是他们嗡嗡嗡地围着你对不对？”
他越抱越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有注意到怀里的女孩正在不适地皱眉。
“我们离开中央星好不好，我从爷爷那里继承了一颗小行星，那是完全属于我的，老头子都管不到。”
“我们去那里，离苍蝇们远远的，就你和我好不好？”
庄可人的脸都疼得白了，语气却依旧闲淡。
“我不要，我喜欢中央星。”
男人被这话一刺，眼底血色更浓，他猛地拉开两人距离，死死盯着这个狠心的女人，仿佛希望借此看透她的心。
“你是喜欢中央星，还是喜欢中央星上这永远新鲜的男人？”
“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可怖的发言没有吓到庄可人，却吓到了刚刚迈进公寓大门的年轻男人。
“李永玉！你疯了吗？”
来人有一管低沉清润如乐器的嗓音，即使拔高了音量，也让人觉得悦耳。
很难想象，这样声音的主人，居然能够一把掀开一个醉汉。
可人脱离了前男友的束缚，双手抱胸，看着那年轻人挡在自己身前，和李永玉对峙。
男人身量颇高，庄可人即使穿着高跟鞋，也不过到他胸口，想要看李永玉的反应，还得侧头找找角度。
“安磐，这是我和可人之间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安磐并非出身中央星豪门，却是中央星所有家族的座上宾，凭的是他在智脑领域的超强天赋和联邦政府对他的看重。
毕竟亚瑟的升级改造，现在就由这个二十出头的智脑专家主导着。
他和李永玉在今晚之前也算是能谈两句心的朋友。
但看到对方挡在庄可人身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就算李永玉知道不该和对方翻脸，还是忍不住被气疯了。
“怎么，你也拜倒在这个贱人的石榴裙下了？”
“你什么时候和她认识的，和大卫、阿传一样在我的生日宴上吗？”
“庄可人，你到底背着我勾搭了多少男人！”
他说得激动，想要冲过去把女孩扯出来，被安磐一手就轻而易举地挡住了。
“永玉，你喝醉了。我已经给李总打了电话，他现在就派人来接你。”
“就算要求复合，你也应该冷静一点再来，你现在这样，吓到庄小姐了。”
这内外分明亲疏有别的称呼，让李永玉被妒火冲昏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重重抹了一把脸，怀疑地看着一脸关心的安磐。
“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磐上前两步，哥俩好似的揽着醉醺醺的男人往外走。
“我在调试中心区的降雨误差啊，上周亚瑟的雾气浓度偏差了万分之一，执政厅怎么都找不出原因，只能来实地查看了。”
“一到门口就看到了你的悬浮车！”
“你说说你，就算可以自动驾驶，喝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兄弟上次跟你说的都忘了？”
李永玉晕晕乎乎地被他架着走，走到一半想要扭头回去看庄可人，被对方一夹胳膊扯了回来，差点别着筋。
“你说了什么来着？”
“女人啊，就像是猫，你不能追着赶着，你得有距离感……要冷处理一段时间，她才能感觉到你的重要性啊！”
“你怎么又醉醺醺冲过来求复合了呢？”
喝了酒的脑子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转动起来相当费劲。
李永玉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的话，好不容易才从脑海中调出之前的对话。
闹了这么一场，他也有点醒了，察觉到自己刚刚表现糟糕透了。
“那怎么办？”
安磐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还能怎么办，先回去好好洗个澡，等你彻底清醒了，咱们再讨论。”
刚好李家派来的悬浮车平稳落地，安磐热心地和李家的管家做了交接，把人送进车里，挥手道别。
等他目送着悬浮车消失在天际，再次回到公寓大厅内，发现那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孩还没有离开。
她保持着双手抱胸、背靠墙壁的姿势，半垂着眼在看自己地上的小小影子。
像是一幅名为永恒的油画。
安磐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握成拳。
他用肌肉的力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默数了三秒，年轻男人才勾起嘴角，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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