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电站的爆炸让大半个山海关老城陷入了混乱的黑暗,只有远处火车站和油料点冲天的火光,将不安与恐慌投射在每一张惊惶的脸上。
百姓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紧闭的门窗后传来压抑的哭泣和孩子惊恐的询问。
街道上,急促的脚步声、哨子声、救火队的呼喊和零星对天鸣枪的警告声混杂在一起。胜利的欢庆尚未散去,战争的残酷与诡谲便以另一种方式,再度降临。
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凝重如铁。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李星辰背对着门口,站在刚刚挂起的、墨迹未干的山海关城区地图前。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被红笔圈出的点缓缓移动,那是变电站、火车站、油料储存点。赵大海、陈远、高长河等人站在身后,脸色都很难看。
“损失初步统计出来了。”赵大海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压抑的怒火,“变电站彻底报废,备用发电机只能维持指挥部和主要医院供电。
火车站一辆满载缴获布匹和零件的平板车被炸毁,邻近两节车厢受损。油料点……损失最大,烧掉了大约三十吨汽油和柴油,还引爆了附近一个小弹药临时堆放点,伤亡了七名战士和消防员,其中……牺牲三人。”
“狗日的特务!逮着非把他们千刀万剐!”高长河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一跳。
陈远眉头紧锁:“破坏选在深夜,目标明确,几乎同时动手,显然是经过周密策划和统一指挥的。这不是散兵游勇,是成建制的潜伏敌特网络在反扑。
目的也很清楚:制造混乱,打击我军后勤和民心,迟滞我们巩固山海关、向东发展的步伐。”
“全城戒严令已下达,各出入口、交通要道全部封锁,部队正在分区拉网排查。但山海关刚打完大仗,流民、溃兵、隐藏的日伪人员混杂,排查难度很大。”赵大海补充道。
李星辰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跳动着冰冷的火焰。“铃木死了,但他的幽灵还没散。关东军、特高课,不会甘心就这么丢掉山海关。他们在等,等我们松懈,等我们露出破绽。”
他走到桌前,手指点了点地图上城区几个繁华区域和原先的日伪机关驻地,“重点排查这些区域的原日伪机关职员、电台技术人员、警察、还有那些在战时异常活跃、战后突然‘安分’的商人、乡绅。特别是……和电力、铁路、油料相关行业的人。”
他看向陈远:“老陈,政工和敌工部门全部动员起来,发动基本群众,悬赏举报。告诉老百姓,破坏分子想毁掉他们刚刚盼来的安定日子。我们要依靠群众,把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挖出来!”
他又看向高长河:“你的工兵,配合部队,对全城,特别是重要设施附近,进行地毯式搜查,寻找爆炸物、隐藏的电台、武器。那些特务不会只干一票就收手。”
最后,他看向一直守在电台旁、脸色苍白的凌雨辰。“雨辰,你那边是关键。我们的电台要全力监听,捕捉任何异常信号。
另外,启用我们在城里所有的内线和‘关系’,特别是那些在日伪时期被迫为他们做事、但有可能争取过来的人。告诉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到了。”
命令迅速传达。山海关变成了一张迅速收紧的大网。街道上,一队队士兵和武装工作队设卡盘查,核对身份证明。便衣人员出没于茶馆、客栈、车马店。
工厂、仓库、学校被重新梳理。公审汉奸带来的震慑效果开始显现,一些饱受日伪和汉奸欺压的百姓,在战士和干部的鼓励下,开始小心翼翼地提供线索。
“长官,俺……俺好像看见,爆炸那天晚上,有个人从胡来福家后墙翻出来,往西跑了,身形有点像胡家以前那个护院,叫侯三,听说以前在奉天给日本人当过差……”
“老总,火车站那个扳道工老刘,鬼子在的时候可神气了,仗着他侄子在日本铁路公司干活,没少欺负人。这两天突然老实了,见人就躲……”
“同志,南街‘庆丰’米行的东家,前几天还愁眉苦脸说买卖做不下去了,昨天突然又眉开眼笑,还偷偷摸摸见了几个生面孔……”
线索碎片般汇集。凌雨辰的情报分析小组和敌工部的审讯专家连夜工作,交叉比对,筛选排查。
重点很快锁定在几个可疑对象身上:原日军守备队翻译官张明理(失踪)、火车站日籍调度助理的华人情妇王寡妇、以及在公审大会上侥幸未被列为首恶、但民愤极大的原伪商会副会长、大粮商沈万昌的一个远房表侄沈继宗。
据说他在关外混过,近日突然回城。
“这个沈继宗,行踪诡秘,自称做关外皮货生意,但身上没有半点生意人的圆滑,反而眼神很凶,手上有老茧,像是常年用枪的。”
凌雨辰汇报,“我们派人去他落脚的客栈搜查过,没什么发现。但客栈伙计说,他经常半夜出去,天亮才回。”
“盯死他。还有那个王寡妇,她接触的日籍调度助理虽然死了,但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张明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李星辰指示。
然而,特务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对沈继宗和王寡妇的监视没有发现确凿证据。张明理更是如同人间蒸发。就在调查似乎陷入僵局时,凌雨辰的无线电监听部门取得了突破。
深夜,监听员捕捉到一个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无线电信号。
信号源大概在城西北方向,使用了一套未曾被完全破译的日军备用密码,但其中几个呼号和简语,与之前掌握的关东军特务机关“竹机关”的某个小组特征吻合。
“信号很弱,发射时间极短,肯定用了小型电台和定向天线,而且发报员技术高超。大致方位在城西北的‘杂货集市’到‘龙王庙’一带,那里房屋低矮密集,流动人口多,很难精确定位。”凌雨辰指着地图。
“缩小范围,重点监控那片区域所有可能架设天线的制高点和高大建筑。同时,在周边几个点布置我们的监听设备,进行三角定位。下一次他们发报,必须抓住尾巴!”李星辰命令。
又熬过了一个紧张的夜晚。第二天下午,机会来了。监听点再次捕捉到那个微弱信号,这次持续时间稍长。经过紧急测向,方位被锁定在“龙王庙”后街一片看似普通、但相对独立的院落区。
“行动!”李星辰亲自下令。
高长河带领一支精干的突击队,配合便衣,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目标区域——一座带后院、看起来像个小作坊的独门独院。正面佯装查户口敲门,后墙和侧翼的突击队员同时破门翻墙而入!
院内出奇的安静。堂屋里没人,只有一些散落的木工工具。但经验丰富的高长河立刻注意到了灶台的方向不对,他猛地掀开灶台旁堆放的柴草,露出了一个隐蔽的、带有简易通风口的地窖入口!
“下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出来!否则格杀勿论!”高长河对着地窖口吼道,同时示意战士们准备好手榴弹和火焰喷射器。
地窖里死寂了片刻,然后传来一阵慌乱的碰撞声和低语。接着,一个带着东北口音的男声颤抖着喊道:“别……别开枪!我们投降!我们出来!”
地窖盖子被从里面顶开,三个面如土色、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眼神惶恐的男人,高举双手,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
突击队员迅速上前将其制服,搜身。
在地窖里,缴获了一部微型军用电台、密码本、手枪、手榴弹以及一些未来得及销毁的文件。
经过连夜突击审讯,发现那个发报员正是失踪的张明理,和沈继宗的手下其中一名行动骨干,一个潜伏在山海关的敌特网络浮出水面。
头目正是那个粮商沈万昌的远房表侄沈继宗,他真实身份是关东军“竹机关”派驻山海关的潜伏小组组长,军衔少佐。
沈万昌则在日军占领期间,利用商会副会长的身份,大肆囤积居奇,与日军勾结,提供粮食和情报,牟取暴利。
铃木覆灭后,沈继宗奉命启动“沉睡”的特务网,在“舅舅”沈万昌的掩护和资助下,策划实施了这一系列破坏,企图制造恐慌,为日后关东军可能的反扑制造内应。
“沈万昌这个老王八蛋!吃着人血馒头,还想继续当他的土皇帝!”陈远得知后,怒不可遏。
“立刻逮捕沈继宗、沈万昌,以及所有涉案人员!查封沈家所有店铺、仓库、宅院!仔细搜查,一针一线都不能放过!”李星辰下令。
行动迅雷不及掩耳。沈继宗在另一处藏身点被抓获,试图反抗被击伤。
沈万昌则在睡梦中被从他那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沈家大宅里拖了出来,肥胖的脸上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他似乎还不相信,他依仗的日本人倒了,这些“土八路”真敢动他。
对沈家大宅的搜查,让见多识广的战士们也开了眼界。地窖里囤积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布匹、食盐。密室中藏匿着大量金条、银元、珠宝古玩。
账本上记录着与日军的每一笔肮脏交易。更令人发指的是,在后院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墙里,发现了几个奄奄一息的女子,都是被沈万昌父子以各种手段霸占、囚禁的良家妇女。
然而,最大的“收获”,却来自沈万昌书房里一个隐藏在巨大紫檀木书柜后的绝密保险柜。这个保险柜工艺精良,结构复杂,高长河带来的“开锁专家”费了好大劲才打开。
保险柜里,除了更多的地契、房契、银行本票,还有一个用火漆封口的、异常厚重的牛皮纸档案袋。档案袋上没有标注,但手感沉重。李星辰亲手拆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文件。
最上面是几份用娟秀小楷书写的信件,落款是“弟万昌敬上”,收信人则是几个在重庆方面担任要职的名字,其中甚至包括一位主管华北敌后事务的高级官员。
信件内容看似是普通的叙旧、问候、关心“抗战大业”,但字里行间,却隐晦地传递着山海关乃至冀东的“治安状况”、“物资流通”、“民间舆论”,甚至对我军兵力动向、政策实施的某些“观察”。
一些措辞,明显带有试探和表功的意味。
信件下面,则是几份用密码书写、但已经被沈万昌找人破译抄录的“回电”或“手谕”副本,内容更加露骨,涉及“保存实力”、“维系地方秩序”、“配合中央日后接收”。
甚至暗示可以对某些“不听招呼”的“匪患”进行“适当限制”或“提供情报”。
再往下,是几份盖着重庆方面某部门关防的空白“委任状”,以及一些合影照片,上面是沈万昌与那几位重庆官员把酒言欢、或是在某次“劳军”、“赈灾”活动中的留影。
看着这些信件和文件,指挥所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通敌叛国的汉奸行为,更牵扯到了重庆方面某些势力与日伪的暧昧勾连,甚至是在为战后争夺地盘提前布局。
沈万昌不仅仅是日军的走狗,更是脚踩两条船,试图在日本人、重庆方面、八路军之间左右逢源,确保自家富贵不倒的投机巨鳄!
“好一个‘沈半城’!好一个‘抗日绅商’!”李星辰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他拿起一张沈万昌与某重庆官员的合影,照片上两人笑容可掬。
“铃木的毒牙拔了,没想到家里还藏着这么多蛀虫,有些蛀虫,还披着‘自己人’的皮。”
他将照片和信件轻轻放回档案袋,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赵大海、陈远等人。
“这件事,到此为止。所有查获的信件、文件、照片,全部列为最高机密,由我亲自保管。
对外公布,沈万昌父子通敌叛国、为虎作伥、残害百姓、阴谋破坏,证据确凿,依法严惩。其非法所得,全部没收,充作军资和抚恤百姓之用。”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凝重:“通知我们在重庆的同志,用最稳妥的渠道,将……部分情况的‘影子’,委婉地传递给‘那边’真正坚持抗战、值得我们尊敬的先生们。看看他们的反应。”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和已经开始忙碌的街道,“至于山海关,该重建的要重建,该巩固的要巩固。
但有些人,有些事,就像这屋子里的灰尘,扫掉一层,还会有。我们得把眼睛擦得更亮,把扫帚握得更紧。”
他转过身,对凌雨辰说:“‘决战华夏’计划的分析有进展吗?和今天这些‘发现’,有没有可以相互印证的地方?”
凌雨辰立刻回答:“正在全力分析。初步看,日军未来的重点进攻方向,似乎与重庆方面某些人期望‘保存实力’的区域,存在某种……微妙的重叠。
沈万昌这里获取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政治风波,恐怕还在后面。”
喜欢超级兵王,我在民国替天行道请大家收藏:(m.qishishuwu.com)超级兵王,我在民国替天行道骑士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