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右手还握着戟柄，指节发白，掌心血纹像烧红的烙铁在皮下蔓延。他刚想喘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那团幽蓝寒核并未消散，反而缓缓扭曲，凝成一张人脸——嘴角咧开，无声地笑。
那不是怨煞该有的表情。
他心头一紧，左臂铁牌突然灼烫，像是有火苗从骨头里窜出来。低头一看，掌心裂纹渗出黑血，顺着戟身滑落，在冰面上“嗤嗤”冒起青烟。
系统没有播报，识海中只浮现出一行血字：【检测到高阶恶魔契约波动，绑定目标：叶知秋】。
林深猛地抬头，望向叶知秋。
她仍盘坐在北斗阵残迹中央，双手结印未松，可脸色已褪成死灰。忽然，她身体一震，一口黑血喷出，正落在胸前那片三清铁心残片上。铁片瞬间蒙尘，表面浮起一层油膜般的暗雾，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不对……”林深咬牙撑地站起，拖着阴阳铁戟踉跄前行。每走一步，反噬的痛楚就在筋骨里炸一次，但他顾不上。
叶知秋的手指微微抽动，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可那双眼睛还睁着，盯着他，像是在警告什么。
他蹲下身，右手贴上她手腕。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皮肤冷得像埋在雪里的石头。更怪的是，三清铁心竟在轻微震颤，仿佛排斥她的魂魄。
“你别说话。”林深低声道，闭眼调动识海中的阴阳图谱。意念如刀，沿着她心口缓缓探入。起初一片混沌，直到他强行将铁篆之力压进感知层，眼前才闪出一幕幻象——一条细若游丝的黑线，自地下深处蜿蜒而上，缠绕在她魂核外围，末端隐入黑暗，不知连向何处。
那是契约锁链。
他睁开眼，喉咙发干：“欲魔……早就等着这一天。”
紫微星君从半空落下，雷光敛于额间，脚步沉稳却带着迟疑。他盯着叶知秋胸口那道正在加深的黑痕，眉头紧锁。
“这不是普通的附体。”他伸手虚按，一道雷印探出，在黑线上方停顿片刻后弹开，“是‘转契术’。三百年前，天庭围剿欲魔本体时，他就用这一招逃过诛杀——把自己的契约印记，强行嫁接到封印执行者的魂体上。”
林深盯着他：“你是说，他本来要找我？”
紫微星君点头：“你是血脉继承者，理论上是最合适的容器。但欲魔狡诈，他知道你会反抗，所以选了最接近封印仪式的人——她替你承受了最后一击的反冲力，魂脉敞开，正是最佳时机。”
林深低头看着叶知秋的脸。她的眼皮在颤，手指又动了一下，指尖朝他方向偏了半寸。
他在说什么？
他俯身靠近，听见她极轻地说了一个字：“……断。”
“断？”他皱眉，“你是说……斩断它？”
她没再开口，只是那根手指轻轻划了个弧。
林深懂了。
她在提醒他，不能硬来。
他缓缓起身，右手握住铁牌残片，用力按进左臂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也换来片刻清明。他撕下牛仔外套内衬，抖开一看，三枚古铜钱还在夹层里，沾着干涸的血迹。
父亲留下的东西，从来不是护身符。
是引子。
他将铜钱捏在掌心，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地面，迅速以血为引，画出一个简易聚灵阵。铁牌残片应召浮起，环绕手掌旋转，发出低沉嗡鸣。
“你要做什么？”紫微星君问。
“把她身上的东西，引出来。”林深盯着那条黑线，“既然能转移，就能截流。我不信这破约能分不清主次。”
“你疯了？”紫微星君声音陡然冷下，“这是欲魔级契约，不是街头小鬼画的血符！你现在的状态连控铁都勉强，敢拿自己当诱饵？”
“我没得选。”林深冷笑，“上次她说‘补上’的时候，也没问过有没有退路。”
他抬起手，将三枚铜钱嵌入聚灵阵三点，铁牌残片悬于中央。意念催动，阴阳图谱在识海中急速推演，试图模拟契约波频。起初毫无反应，直到他割开掌心，让鲜血浸透铜钱。
阵法亮了。
一道微弱的银光自阵眼升起，与叶知秋胸口的黑线产生共鸣。那黑线果然开始蠕动，似有脱离她魂核的趋势。
但只持续了两息。
“嗤”的一声，黑线猛然回缩，反倒延伸出一根支脉，直刺林深手腕。他反应极快，甩手避开，可还是被擦中手背。皮肤瞬间发黑，像是墨汁渗透进去。
“果然是认主的。”紫微星君沉声，“它察觉你在干扰，准备反噬。”
林深甩了甩手，黑色痕迹缓慢退去，但那一瞬的麻痹感让他心惊。这玩意不只是标记，还能主动猎杀干扰者。
“天规如何？”他抬头，“你能出手吗？”
紫微星君沉默片刻：“契约因果，属域外法则，不在雷部管辖之内。我若强行干预，等同违令。”
“那你刚才那道雷网是怎么回事？”
“那是延缓术式，不触碰契约本体，只压制侵蚀速度。我能给你半炷香时间——再多，天庭必降罚。”
林深没再追问。他知道，这已经是对方能给的最大让步。
他低头看着叶知秋。她的眼睛还睁着，虽无神采，却固执地望着他。那股倔劲儿，和当初在图书馆翻言情小说被他撞见时一模一样——明明慌得要死，偏要装镇定。
“你放心。”他低声说，“这次换我扛。”
说完，他闭眼，将全部意念沉入识海。阴阳图谱高速运转，铁牌残片在头顶悬浮，缓缓旋转。他不再试图破解契约，而是反向追溯——顺着那条黑线，往源头探去。
一秒，两秒……
识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拿针扎进脑髓。他咬牙坚持，终于在混乱信号中捕捉到一丝异样——那契约的源头，并非来自地下，而是……上方？
他猛地睁眼，抬头看向废墟上空。
紫微星君也察觉到了异常，额间雷纹一闪，手中降魔杵微抬。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
雷网悬在叶知秋头顶，发出低频嗡鸣。铁牌残片仍在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林深的鼻腔渗出血丝，但他没去擦。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你真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紫微星君忽然问。
“不然呢？”林深冷笑，“让她一个人背这锅？上次她替我挡圣光，这次轮到我了。”
“可你救不了她。”紫微星君声音低沉，“契约一旦成型，唯一解法是找到契约签订时的见证物——要么是欲魔的信物，要么是当时在场的第三方魂印。否则，任何外力都会加速她的魂散。”
林深一怔。
见证物？
他猛然想起什么——城隍庙地底，那块刻着“欢迎回来，继承者”的石板。还有血池底部的青玉板，上面残留的气息，绝不止佛道之力。
那里，有人来过。
而且，留下了痕迹。
“我有线索。”他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只要能撑住，我就有办法。”
紫微星君盯着他看了几秒，终是抬手，将一道雷印打入雷网。电网光芒增强，黑线蠕动明显减缓。
“半炷香。”他重复一遍，“香尽之前，若无结果，我只能带走她，交由天庭处置。”
林深没答话。
他转身单膝跪地，左手按在冰面，将铁牌残片插入聚灵阵核心。右手握紧阴阳铁戟，戟尖朝下，轻轻一点。
地面裂开一道细缝。
一道微弱的铁气自裂缝中升起，与他掌心血纹共鸣。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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