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生存的挣扎
秋意渐深，静心苑内的寒意与日俱增。林家送来的供应，与其说是施舍，不如说是一种慢性的折磨。每日的饭食不见丝毫改善，硬馍馍和清粥咸菜几乎成了定例，分量也仅够维持饿不死的状态。更糟糕的是，前几日送来的那一点点所谓的“炭火”，竟是些受潮霉烂、烟气极大、几乎无法点燃的劣质碎炭，尝试烧了一次，呛得主仆二人咳嗽不止，满屋都是辛辣的烟雾，只好作罢。
生存的压力，如同这越来越冷的天气，实实在在地压了下来。仅仅依靠那点可怜的食物和收集的露水雨水，别说恢复身体，能否熬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林晚秋知道，抱怨和等待毫无意义。她必须行动起来，利用手头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改善这绝望的处境。而她的武器，就是远超这个时代的科学知识和一颗永不放弃的心。
“小盈，”这日清晨，送饭的婆子离开后，林晚秋叫住了正准备将硬馍馍掰碎泡进稀粥里的小丫鬟，“先别急着吃，我们得把这地方收拾一下。”
小盈茫然地看着她：“小姐，这里……怎么收拾？”在她看来，这破败荒芜的院子，除了忍受，别无他法。
林晚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指挥小盈，将昨日燃烧劣质炭火失败后留下的灰烬仔细收集起来，放在一个破瓦片上。“这是草木灰，碱性，有清洁去污的作用。”
然后，她让小盈在院落的角落寻找。运气不错，在一处背风的墙角，找到了一棵野生的、已经干枯的皂角树，地上落了不少黑褐色的皂荚。
“小姐，要这个做什么？这东西洗衣服都嫌粗糙。”小盈不解。
“自有妙用。”林晚秋让她收集了一些干燥的皂荚，用那块锈铁片小心砸开，取出里面黄白色的皂荚仁，又将其坚硬的荚壳捣碎。
她让小盈取来瓦罐里储存的、相对干净的雨水，将捣碎的皂荚壳和草木灰按一定比例混合进去，慢慢搅拌，静置沉淀。
小盈看着小姐一系列令人费解的操作，眼中充满了困惑，但经历了“死而复生”和这几日小姐迥异于常的冷静指挥后，她选择默默地执行。
一段时间后，瓦罐上层出现了一些略显浑浊的液体。林晚秋小心地将这些液体倒入另一个稍微干净些的破碗里。
“用这个，试试擦擦那张桌子和凳子。”林晚秋吩咐道。
小盈将信将疑地用一块破布蘸取那液体，在积满厚厚油污灰尘的破桌面上擦拭起来。奇迹发生了，那些顽固的污渍，在简单的擦拭下，竟然真的被去除了一些，露出底下木头原本的颜色，虽然依旧破旧，却显得干净了不少，连带着空气中的霉味似乎都淡了一点点。
“小姐！这……这真的有用！”小盈惊喜地低呼出声，看着那碗浑浊液体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她从未见过如此有效的“清洁剂”，而且是用这些没人要的东西做出来的！
林晚秋微微一笑，这不过是利用了皂荚中的皂苷和草木灰的碱性产生的简易皂液而已。但在这个时代，对于小盈而言，无疑是神奇的手段。
“记住这个法子，以后清洁就用它。”林晚秋说道，“现在，我们去找找看，这院子里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填饱肚子，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她忍着身体的虚弱，亲自和小盈一起踏入及膝的荒草丛中。她的植物学知识有限，但基本的常识和原主记忆中关于一些常见野菜的模糊印象还在。她仔细辨认着那些在秋风中摇曳的杂草。
“这个，”她指着一丛叶子呈锯齿状、根茎粗壮的植物，“是蒲公英，它的嫩叶和根茎都可以吃，有点苦，但能清热。”
“还有那个，马齿苋，应该还有些晚季的，贴着地皮长，茎叶肥厚，酸溜溜的。”
“注意避开那种颜色鲜艳、或者叶子形状怪异的，可能有毒。”
小盈认真地听着，努力记下小姐指出的每一种可食植物。她发现小姐懂得好多，这些在她看来只是野草的东西，在小姐眼里竟然是可以果腹的“菜”。她学着小姐的样子，用锈铁片小心地挖掘蒲公英的根茎，采摘那些尚且嫩绿的马齿苋叶片。
收获虽然微薄，但看着那小半瓦罐清洗干净的野菜，主仆二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希望。
饮用水的问题同样紧迫。直接饮用雨水和井水（即便能打开）风险太大。林晚秋回忆着基础的过滤原理。她让小盈找来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破瓦罐，在底部凿出小孔，从院子里找来相对干净的细沙和碎石（反复清洗过多遍），又撕下一些相对致密的粗布。
她指挥小盈，将最大的瓦罐垫高，底部铺上碎石，再铺细沙，最上面铺上多层粗布，做成一个简易的过滤装置。将收集的雨水从上方缓缓倒入，下方用另一个瓦罐接取过滤后的水。虽然过程缓慢，过滤后的水也并非完全清澈，但至少去除了大部分可见的悬浮杂质和一部分异味。
“小姐，这水……真的能喝吗？”小盈看着经过层层过滤、变得稍微清亮些的水，还是有些犹豫。
“煮沸之后，风险会小很多。”林晚秋肯定地说。她让小盈用那个勉强能用的破陶罐，架在几块砖石垒成的简易灶上，用之前收集的、相对干燥的杂草和枯枝生火，将过滤后的水烧开。
当陶罐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起来，冒出滚滚白汽时，小盈看着那清澈的热水，眼眶微微发热。自从被关进这里，她们第一次喝上了相对“干净”的热水。
喝着略带土腥味却滚烫的热水，吃着用热水焯过、虽然苦涩却带着植物清香的野菜，小盈看着坐在对面、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沉静的小姐，心中的恐惧和迷茫，不知不觉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和依赖所取代。
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遇事只会哭泣、需要她保护的柔弱闺秀。
现在的小姐，像一棵在绝境中顽强生长的野草，冷静，智慧，仿佛没有什么困难能将她打倒。她懂得那么多稀奇古怪却无比实用的知识，能在这看似一无所有的绝地里，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生路。
“小姐，”小盈小声地，带着无比的真诚说道，“您真厉害。”
林晚秋看着小丫鬟眼中闪烁的崇拜光芒，心中微微一动。她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赢得这个唯一伙伴的完全信任，这是在这个孤立的囚笼中，弥足珍贵的东西。
“活下去，”她轻声说，既是对小盈，也是对自己，“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抬头，望向静心苑那方被高墙切割出来的、灰蒙蒙的天空。生存的挣扎才刚刚开始，身体的恢复依旧漫长，外界的威胁依然悬在头顶。
但她已经在这片废墟上，播下了第一颗反抗命运的种子。
用知识，用毅力，用这永不屈服的求生意志。
（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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