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暗处的视线
秋意渐浓，匠作监庭院里的梧桐叶已落了大半，只剩下几片顽强的枯叶挂在枝头，在渐起的北风中瑟瑟作响。林晚秋抱着几卷刚从库房领出的素帛，沿着熟悉的青石小径往偏殿走去。
阳光很好，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那股莫名缠绕在她脊背上的寒意。
这不是柳姨娘那种带着明显恶意的窥探，那种感觉如同暗处的毒蛇，虽然危险，却至少能感知到方向。此刻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它更隐蔽，更分散，如同无形的水银，无孔不入地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没有具体的视线来源，却总觉得一举一动都落在某个遥远的、冷静的观察之中。
她停下脚步，假装整理怀中的素帛，眼角的余光迅速而自然地扫过四周。
廊下洒扫的杂役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挥动着扫帚；远处库房门口，两名吏员正低声交谈，神情如常；更远处的月亮门外，偶尔有巡逻的禁军队伍经过，步伐整齐，目不斜视。
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与往日并无不同。
可那股被监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林晚秋微微蹙眉，继续向前走。她能感觉到，在她停下时，那无形的注视似乎也停滞了；当她移动时，那注视便如影随形。对方非常专业，懂得如何最大限度地隐藏自身，利用环境作为掩护，只留下一种近乎本能的、被狩猎的危机感。
是丁，周珩的案子。
虽然她隐于幕后，虽然萧景渊和沈砚将明面的功劳揽了过去，但终究是触动了一张庞大的利益网络。能够动用“赤焰瞳”这等罕见之物进行精密破坏，能够迅速断尾、让周永昌独自顶罪，这样的势力，其触角之深、反应之快，远超常人想象。
他们或许暂时查不到她在破案中的具体作用，但她与萧景渊、沈砚过从甚密，本身就已足够引人注目。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她这个突然出现在两位权势人物身边的“变数”，自然会成为重点观察的对象。
东宫……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入她的脑海。只有东宫，才有这样的能量和动机，布下如此严密而专业的监视网。
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线，步履依旧平稳地走入偏殿。殿内熟悉的墨香和陈旧纸张的气息稍稍驱散了一些外界的压迫感，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淡了些，仿佛那无形的眼睛暂时被殿墙阻隔，却依旧在门外徘徊。
她将素帛放在案上，展开，准备进行日常的修补工作。指尖触碰到微凉的丝帛，心神却难以完全沉浸。
这不是结束，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开始。周珩案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表面的涟漪或许已经平息，但深处涌动的暗流，却刚刚开始显现其威力。她已经被这暗流卷了进来，再想独善其身，已是奢望。
萧景渊的警告言犹在耳：“树大招风……有时也是催命符。”沈砚的庇护如同暖房，能挡住些风雨，却挡不住这无孔不入的、来自权力顶峰的恶意。
她必须更加小心。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可能落在那些看不见的耳朵和眼睛里。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不能流露出任何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能力，尤其是在……即将到来的祭天大典相关事务上。
系统的任务提示在脑海中浮现，“山河社稷图”……那或许是通往归途的关键，但也无疑是更大的漩涡。在踏入那个漩涡之前，她必须先确保自己不会在这外围的暗流中悄无声息地沉没。
林晚秋拿起手边的骨针，穿上线，开始修补素帛上一处极细微的裂口。她的动作流畅而稳定，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她的感官已被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暗处的视线如芒在背。
她已无路可退，只能在这无形的牢笼中，谨慎地走好每一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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