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渡鸦”如同一片真正的鸦羽，在虚无与混乱交织的虚空中悄然滑行。艇身那层特殊的哑光涂层不仅吸收光线，更能有效散射和削弱常规的能量扫描，使得侦察艇在庞大的锈蚀坟场背景能量辐射下，几乎难以被远距离探测。
但这并非绝对。
林辰紧盯着面前闪烁不定的导航屏幕和简陋的外部监视画面。坟场外围的虚空并非空无一物，相反，这里充斥着更多危险：缓慢飘荡的巨大金属残骸、如血管般延伸的废弃能量管道、时不时爆发的小范围能量湍流、以及隐藏在阴影中、难以名状的虚空生物巢穴。侦察艇的隐匿系统能瞒过常规扫描，却无法让艇身真正“消失”，一旦进入可视距离或被针对性的高精度扫描锁定，依然会暴露。
“能源稳定在61%，消耗速度比预计略快。”艾莉的声音从副驾驶位传来，她正专注地监控着能源系统和稀疏的外部信号，“外部环境能量干扰强烈，导航系统无法连接常规信标网络，只能依赖惯性推算和基础星图比对。我们目前大致处于坟场外围的‘碎裂带’，这里结构复杂，适合隐藏，但也容易迷失方向。”
林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仪表盘上几个关键读数。魂力的过度消耗带来的疲惫感和灵魂旧伤的隐痛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加剧。他必须集中精神，既要操控侦察艇在复杂的障碍物间穿行，又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威胁。
“按照‘扳手’给的星图碎片和坟场大致方位，第三中转枢纽应该在坟场的‘黎明面’，也就是我们现在前进方向的偏左舷，距离……”林辰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如果一切顺利，且能找到相对稳定的‘慢速航道’，大概需要十个冥时以上。”
而他们的能源，满打满算，也只能支撑不到两个冥时的全速飞行，或者四五个冥时的经济航速。这还不算可能遭遇战斗或规避危险区域的额外消耗。
时间，能源，都是致命的枷锁。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处相对安全、能量干扰较小的区域，尝试进行短途跃迁，哪怕只缩短一小段距离。”林辰沉声道，“或者，找到能临时补充能源的地方。”
艾莉沉默了一下，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滑动，调出“守夜人”预设在这艘侦察艇数据库里的、关于坟场外围区域的零星标记。“数据库里标记了几处可能的‘临时锚地’，多是过去守夜人或其他探索者留下的隐蔽据点或资源点，但年代久远，状态不明，且坐标可能因虚空漂移而不准确。最近的一处，在我们当前航向的右侧，大约需要半个冥时航程。”
半个冥时……林辰权衡着。偏离主航向，去一个不确定是否还存在、是否有能源补给的地方，风险不小。但如果继续沿着当前路线，能源耗尽后飘荡在虚空，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他准备做出决定时，艾莉面前的预警屏幕忽然亮起了急促的红点，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侦测到后方有高速能量反应接近！数量……三！不，四个！能量特征匹配……坟场守卫的高速拦截艇！”艾莉的声音陡然绷紧。
林辰心头一沉，立刻看向后视监视器。在侦察艇后方遥远的黑暗中，几个微小的、散发着蓝白色推进尾焰的光点正迅速放大！它们的速度明显比“沉默渡鸦”要快，而且呈扇形包抄而来！
“还是被发现了！”林辰咬牙，“是刚才冲出哨所时的能量爆发引来的，还是‘秘师’早就布置在外围的巡逻网？”
“可能是两者皆有。”艾莉飞快操作武器系统，两门轻型相位炮的炮管从艇身两侧探出，开始充能，“对方速度比我们快30%以上，直线逃跑会被追上。必须利用地形周旋！”
“提升动力到80%！左满舵，切入那片大型残骸区！”林辰猛地拉动操纵杆，侦察艇发出一声低吼，速度陡增，同时一个急转向，朝着左侧一片由数块巨大战舰装甲板和多根扭曲龙骨构成的残骸群落冲去。
能源读数瞬间掉落了5个百分点。
后方，四艘坟场拦截艇也立刻调整方向，紧追不舍。它们体型比“沉默渡鸦”稍大，造型更加棱角分明，装甲厚重，前方和侧翼有着明显的武器凸起。这些显然是为了追猎和摧毁而设计的战斗艇。
残骸区内，巨大的金属结构如同沉默的巨人遗骸，杂乱无章地漂浮着，彼此之间形成狭窄的通道和复杂的阴影。一些残骸表面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辐射，干扰着扫描和通讯。
林辰将侦察艇的性能发挥到极致，如同游鱼般在巨大的障碍物间穿梭。他时而急停转向，利用残骸遮挡视线；时而突然加速，从两块几乎合拢的装甲板缝隙中险险穿过；时而关闭主引擎，仅靠姿态调节器在惯性下无声滑行，融入一片深沉的阴影。
追击的拦截艇显然没料到目标如此滑熘，它们的速度优势在复杂环境下难以完全发挥，几次险些撞上残骸，不得不减速和调整队形。
“对方分散了！两艘试图从上方包抄，另外两艘紧咬后方！”艾莉紧盯着战术屏幕，血红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后方两艘进入有效射程！相位炮充能完毕！”
“自由开火！干扰它们，别让它们形成合围！”林辰头也不回，全部心神都用在操控上。侦察艇一个猛烈的下沉加翻滚，避开了一块突然从侧面漂移过来的巨大管线团。
艾莉的手指在火控面板上飞快跳动。侦察艇尾部的两门相位炮猛地喷吐出两道炽白的能量光束，划过黑暗，精准地射向追得最近的两艘拦截艇！
对方显然有所准备，立刻进行规避机动。其中一艘成功偏开，相位光束擦着它的护盾边缘掠过，激起一片涟漪。另一艘则稍微慢了一点，被光束击中了侧舷！
轰！
明亮的爆炸火光在虚空中闪现！那艘拦截艇的侧舷装甲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内部的管线爆出电火花，推进尾焰变得不稳定起来，速度明显下降，脱离了追击编队。
“命中！目标失去部分动力！”艾莉报告，但语气没有放松，“另外三艘加速了！它们发射了干扰弹和追踪能量鱼雷！”
只见剩余三艘拦截艇前方射出数颗拖着尾烟的小型弹体，这些弹体迅速爆开，形成大片干扰能量云，进一步扰乱侦察艇的传感器。同时，几枚拖着幽蓝尾迹的能量鱼雷从不同角度射来，轨迹飘忽，显然带有制导功能！
“规避！”林辰猛地拉起艇首，同时向右侧急转。侦察艇做出一个惊险的桶滚动作，堪堪避开两枚鱼雷。但第三枚鱼雷似乎预判了他的动作，调整角度紧追不舍！
眼看就要被击中，艾莉猛地切换武器模式，相位炮调整为快速点射，一串密集的能量弹幕射出，终于在鱼雷命中前将其凌空打爆！
爆炸的冲击波让侦察艇剧烈颠簸了一下。
“这样下去不行！”林辰额头见汗，“我们的能源消耗太快，而且对方武器和护盾明显占优。被缠住就完了！”
他目光扫过前方愈发复杂的残骸区深处，那里光线更加暗澹，能量读数也更加紊乱。“往深处走！那里能量干扰更强，能见度更低，赌它们不敢追得太深！”
侦察艇猛地一头扎向残骸区最密集、最黑暗的核心区域。这里的残骸更加破碎，彼此间的空隙时宽时窄，一些地方还飘荡着澹澹的、不知来源的能量雾霭，能见度极低。
果然，后方的三艘拦截艇出现了迟疑。它们的速度不得不放慢，扫描系统在强烈的干扰下效果大打折扣，唯恐一头撞上隐藏的巨物。
但它们并未放弃，依然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追踪，如同耐心的猎犬，等待着猎物自己犯错或力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侦察艇的能源读数已经降到了43%，并且还在持续下降。高强度的机动和武器使用消耗巨大。林辰和艾莉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由无数细小金属碎片构成的“尘埃云”时，异变再生！
前方原本看似空无一物的黑暗虚空中，毫无征兆地，勐地张开了一张巨大的、半透明的、带着粘稠能量的“网”！这张网覆盖了极大的范围，网丝上闪烁着暗紫色的能量电弧，显然是某种预先布置好的陷阱或虚空生物的猎食手段！
“陷阱！”林辰瞳孔勐缩，几乎本能地勐拉操纵杆，同时将推进器反向喷射到最大！
侦察艇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速度骤减，艇首险之又险地在距离能量巨网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剧烈晃动。
然而，这一下急停，却让一直紧随其后的三艘拦截艇抓住了机会！
它们勐地加速，从三个方向包抄上来，武器全部锁定因急停而暂时失去大部分机动性的“沉默渡鸦”！
“被包围了！”艾莉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寒。
三艘拦截艇的主炮开始充能，致命的能量光芒在炮口凝聚。
绝境。
林辰看着迅速逼近的敌人和前方挡路的能量巨网，又看了一眼已经降到40%的能源读数。
没有退路，没有迂回空间。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艾莉，”他声音平静得异常，“准备承受冲击。我们……冲过去。”
“冲过去？”艾莉一愣，看向前方那明显蕴含强大束缚和伤害能量的巨网。
“对，冲过去。”林辰握紧操纵杆，体内残存的魂力开始向着右手掌心汇聚，裁决印记再次亮起微光，但这一次，光芒并非向外攻击，而是向内收敛，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既然躲不开，那就……给它‘判定’一下。”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侦察艇剩余的所有能源，连同自己凝聚的魂力与那一丝来自裁决印记的、对“秩序”与“异常”的干涉意念，全部灌注到主引擎和前方的偏导护盾上！
“沉默渡鸦”发出一声仿佛濒死巨鸟般的尖啸，拖着前所未有的、炽亮到刺眼的蓝色尾焰，不再规避，不再犹豫，笔直地朝着那张笼罩前方的、暗紫色的能量巨网，狠狠撞了过去！
后方，三艘拦截艇的炮火，也在此刻，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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