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破庙,血月如钩。
林渊背靠一截断裂的佛像残臂,冰冷的石质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怀中,夜凝霜的白衣已被鲜血浸染,洇开一朵朵刺目的梅花。
她双目紧闭,唇角还挂着一丝血线,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吱嘎……咔啦……”
窗外,影影绰绰,数十具青面獠牙的行尸正用它们那长而扭曲的指甲,疯狂地刮挠着薄薄的门板。
木屑纷飞,那声音像是钝刀刮骨,令人头皮发麻。
它们曾是这村落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如今却被那些散落天地间的归墟火种强行唤醒。
然而,凡人之躯无法承载这股逆天之力,他们的血肉被扭曲,神智被焚毁,只剩下对生者血肉最原始的渴望。
阿织伏在冰冷的地面上,长发铺散,耳朵紧贴着泥土。
她那超越常人的听觉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着,感知着百里之内每一个心脏的跳动。
忽然,她苍白的脸颊上血色尽褪,猛地睁开双眼,声音因惊骇而嘶哑:“三百二十七个脉动……全在同步加速!像……像被一根线牵引的木偶!”
她话音未落,远处夜幕深处,骤然传来一阵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凄厉而诡异,穿透了风声与行尸的嘶吼,仿佛一根无形的铁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脑海。
随着哭声的响起,整座破庙开始剧烈震颤,地面如筛糠般抖动,头顶的梁柱竟“噼啪”作响,一道道裂缝中,缓缓渗出粘稠腥臭的黑血。
林渊猛然抬头,那双空洞的眼眶“望”向哭声传来的方向。
他虽目不能视,但感知中,一股阴冷、邪恶,却又与他同源的力量正在那片黑暗中疯狂滋生、膨胀。
那不是普通的哭嚎,是“逆种之引”!
有人在利用他洒向人间的火种,将这份新生的希望,扭曲成一场席卷大地的灾殃!
思绪如潮水般倒灌,将他拉回三日之前。
星轨崩解后的第三天,天地间的法则余波渐息。
夜凝霜在昏睡中呓语不断,翻来覆去只重复着一句话:“冻土之下,钟不响则魂不宁……”
林渊虽不知其意,但出于对她星语媒介能力的信任,还是决定依言北行。
一路上,景象触目惊心。
他们途经三座早已荒废的孤村,竟都看到诡异的一幕:一群面黄肌瘦的孩童,正跪在一尊尊粗糙的泥像前,口中念诵着被篡改得扭曲不堪的祷词。
而那些泥像的样貌,赫然便是林渊自己!
他怒不可遏,正欲上前毁掉那些亵渎的偶像,却在举起黑铁铲的瞬间,感知到了异样。
他以三生瞳的残余之力“看”去,发现每一尊泥像的内核,都小心翼翼地包裹着一粒微弱的归墟火种——正是那夜,他以自身命蜕之链崩碎为代价,洒向人间的亿万光点之一。
“火种无罪,执火之手有别。”系统那早已破碎的意识残音,在他脑海中冷冷响起。
林渊第一次收手了。
他没有毁掉泥像,因为那等于亲手掐灭自己种下的希望。
他只是将黑铁铲深深插入村落中央的地底,以“万拒之环”残存的隔绝之意,暂时压住了那些火种被恶意引动的躁动。
队伍顶着愈发凛冽的风雪,终于抵达了北境冻土。
一座半埋于冰层之下的古老镇墟,如同一头远古巨兽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山谷之中。
入口的石碑上,“古葬墟镇”四个大字已被万载风沙磨平了棱角,只余下模糊的轮廓。
镇口,坐着一个身披兽皮、满脸风霜的老妪。
她便是哑钟婆,这片废墟最后的守护者。
她面前摆着一口布满裂纹的青铜巨钟,钟身覆满冰霜。
她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拿起一柄兽骨制成的槌子,在那钟上轻轻一撞。
“嗡——”
钟声并不洪亮,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奇异力量,悠远地扩散开去。
每一次钟声响起,远处雪原深处那些因火种而躁动的觉醒者,都会瞬间安静下来,痛苦地跪伏在地。
林渊走上前去,想询问关于“魂不宁”之事。
老人却并未开口,只是抬起枯槁的手指,指向脚下的冰封大地。
那一刻,林渊明白了。
钟声并非驱邪,而是封印。
这钟声之下,镇压着这座古葬墟镇无数岁月积累的残魂。
若钟声停止,全镇残魂将化为席卷天地的“誓怨之潮”,吞噬方圆百里的一切生灵。
为了探明镇心祭坛的秘密,林渊自愿承受钟声的洗礼,踏入了镇墟。
当第九响钟声落下时,他体内那条由命蜕之链所化的、沉寂的锁链,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仿佛与祭坛深处的某种存在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他在冰窟深处,见到了一块通天彻地的巨碑——“万人誓碑”。
石碑之上,密密麻麻,全是上古时代的觉醒者们,在临死前用指甲、用骨骼、用鲜血刻下的名字与誓言。
“我愿燃魂护道,为人间留一线生机!”
“纵死不降天裁,我辈脊梁宁折不弯!”
字字泣血,句句铿锵。
那股不屈的意志,即便被冰封万年,依旧灼热如火。
林渊伸出手,颤抖地触摸着冰冷的碑文。
刹那间,他体内的锁链仿佛一头饥渴了万年的凶兽,疯狂地吸收着碑文中蕴含的磅礴残意。
金光流转,锁链的形态开始发生质变,从代表挣脱与毁灭的“命蜕之链”,彻底蜕变为承载着万千遗愿的“承愿之链”!
危急之时,他甚至可以此链召唤百位先贤的执念,凝成守护屏障。
与此同时,他的三生瞳幻象闪回:一名身披黑色葬袍的少年,孤独地立于一座废都之巅,正吹响一支白骨长笛。
笛声苍凉,引动万鬼夜行。
而那支笛子,林渊认得——正是他幼年时,亲手雕刻,藏于母亲坟前的那件遗物。
归途之中,伏击不期而至。
血童七郎,那个被葬瞳教洗脑的童奴,如同一个雪人,缓缓从厚厚的积雪中爬出。
他双目漆黑如墨,看不到一丝眼白,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麻木与悲恸。
他跪倒在地,张开嘴,放声痛哭。
哭声如咒,所及之处,坚冰寸寸爆裂。
数百具被归墟火种侵蚀的尸体破土而出,眼中跳动着幽蓝色的归墟之火,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吼!”哑拳师怒吼一声,一马当先。
他预战之体催动到极致,双拳如锤,瞬间轰碎了三具尸躯。
然而尸群数量太多,一具肌肉虬结、体型庞大的尸王猛地从他头顶跃下,用利爪死死锁住他的喉咙,将他狠狠压制在地。
阿织试图以声波干扰那孩子的哭声,却被那股“逆种之引”的力量反噬,心神剧震,喉头一甜,竟是几近失声。
情势危急!
林渊将摇摇欲坠的夜凝霜护在身后,抽出那柄漆黑的铁锹,正欲不顾一切地强行催动刚刚蜕变的“承愿之链”。
就在这时,镇口方向,传来一声苍老而决绝的钟响!
是哑钟婆!
她竟亲自抱着那柄骨槌,步履蹒跚却坚定地奔行在风雪之中。
她撞钟不止,一声急过一声,那蕴含着古老誓约的声波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疯狂的尸群暂时定在原地。
她回过头,隔着漫天风雪,深深地望向林渊。
她嘴唇开合,用尽最后的力气,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快走。”
而在她身后,那片洁白的雪地上,竟缓缓浮现出无数模糊的脚印,由远及近,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大军,正踏着整齐的步伐,朝着此地奔赴而来。
那是被钟声惊扰的古葬墟镇的残魂,更是被“承愿之链”吸引而来的、上古觉醒者们的执念!
林渊握紧了手中的铁锹,感受着体内那条因共鸣而滚烫的锁链,低声自语:
“他们……是来找我的?”
此刻,破庙之内,万籁俱寂,只余下窗外行尸不知疲倦的刮挠声。
那场惨烈的伏击仿佛就发生在上一刻,血腥味与寒气交织,钻入鼻腔。
林渊低头,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夜凝霜,她因耗尽心力而陷入沉睡,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林渊守在夜凝霜身旁,她昏睡中仍喃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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