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宅。
陈若安正蹲在老槐树下挥锄挖土,不多时,锄头磕到硬物,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丢下锄头,小心翼翼地扒开浮土,只见一坛青釉老酒静静卧在土中,封泥完好无损,还透着淡淡的米香——这是她三年前亲手酿下,等着与刑天共饮的。
她刚要伸手去捧,身后树影微动,一道红衣身影如鬼魅般浮现,竟没有半点声息。
拂月青丝如瀑,眉眼间带着魔女特有的妖冶凌厉,周身气息与院中秋色相融,眼底却藏着觊觎的寒光,死死锁定陈若安鬓边那支通体莹白的玉簪。
那不是寻常玉簪,正是搅动三界风云的神器五觥,平日里化作簪子模样,既能掩人耳目,又能随主人心意,爆发出撼天动地的力量。
玉簪顶端雕着一朵小巧的青莲,日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晕,寻常人只会当是件精致的饰物。
陈若安猛地回头,指尖下意识抚上鬓边的玉簪,警惕喝道:“你是何人?为何窥探于我?”
拂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莲步轻移,红衣在树影间漾开一抹妖异的红:“陈姑娘,我寻你许久了。交出头上的五觥,随我回魔域,可保你一命无忧。”
话音未落,她袖中飞出数道红绸,如淬了魔气的灵蛇,带着破风之声缠向陈若安的脖颈。
陈若安早有防备,侧身险险避开,同时抬手将酒坛狠狠掷出。
酒坛撞在红绸上轰然碎裂,醇厚的酒液溅出,其中竟掺着她秘制的醉仙散,遇风化作缕缕紫烟,朝着拂月涌去。
拂月猝不及防吸入几口,只觉四肢百骸陡然发软,运功的力道瞬间散了大半。
她又惊又怒,厉声啐道:“卑鄙小人!竟敢用旁门左道!”
趁此间隙,陈若安指尖紧扣鬓边玉簪,心念一动,神器霎时漾开一层清冽的白光,将她周身笼罩。
白光所及之处,红绸寸寸断裂,化作碎布飘落。
她不敢恋战,足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凉亭方向疾奔——那里有刑天布下的护宅结界,是拂月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地。
拂月强压着体内翻涌的药性,咬牙追出数步,却被五觥的白光震得气血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看着陈若安的身影消失在凉亭拐角,她眼底满是不甘的戾气,却也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
醉仙散药力霸道,再追下去,怕是要落得个被反制的下场。
“陈若安!”拂月冷哼一声,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树影深处:“五觥我势在必得,咱们后会有期!”
大海边。
近儿踮脚立在礁石旁,凝望着远处连绵的林莽,指尖攥得发白,眼底是望眼欲穿的焦灼。
分别的这些日夜,思念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日日守在这里,等一场不知归期的重逢。
忽然,一件薄如蝉翼的披肩自云端飘落,流光似的掠过海面,不等她伸手,便自动裹上肩头,暖香萦绕。
披肩的青碧色,恰是她最爱的湖光山色。
树林深处,战神缓步走出,玄衣猎猎,眉眼如旧。
近儿唇边漾开笑意,指尖轻抚披肩,仰头问道:“这是?”
战神淡笑颔首:“喜欢吗?”
近儿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喜欢。”
多日未见,思念如潮翻涌,战神情不自禁抬手,指尖触上她微凉的脸颊。
近儿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能再见到你,真好。”
战神温柔一笑。
可那笑容落在近儿眼里,却陌生得刺心——仿佛昨日并肩看过的朝阳,再也照不进今日的时光。
是他变了,还是自己?
近儿牵起嘴角,笑意却比海风更涩:“我有点不习惯现在的你。”
战神眸色一抬,闪过讶异:“为何?”
近儿惘然摇头,声音发颤:“你们不一样,不是一点,是太多太多。”
战神凝视着她,眸中锐利如刃,似能洞穿三界浮沉:“世间万物,唯变不变。或许,变,才是唯一的生路。”
一语点醒梦中人。
近儿心头的郁结倏然消散,是啊,无论他如何改变,终究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天水宅院。
凉亭内,刑天盘膝抚琴,琴音泠泠,伴着檐角滴落的雨珠,声声清越。
树影里,阴山老妖藏身其间,一双鬼眼死死盯着刑天,暗自盘算:他体内的魂魄石已离体几分?何时才会油尽灯枯?
老妖袖中一翻,一张引雷符破空飞出。
刹那间,惊雷炸响,乌云翻涌,方圆十里暴雨倾盆。
雨珠砸在凉亭顶上,滴答作响,竟与琴音生出诡异的共鸣。
刑天指尖猛地一顿,胸口骤然剧痛——体内残存的魂魄,竟在此时反噬!
他面目扭曲,喉间溢出闷哼,似有万蚁噬心,双手失控,将身前的古琴狠狠掀翻在地。“砰”的一声脆响,琴弦寸断。
阴山老妖狞笑着从树身中穿出,黑袍翻飞,妖气滔天:“趁你病,要你命!”
他掌心一扬,妖法席卷而出,满地蟠桃叶应声而起,七片青叶盘旋交织,化作一张丈许宽大的巨叶,寒光凛冽,带着穿云裂石之势,直刺凉亭!
刑天身形急旋,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却还是踉跄着摔在地上,气血翻涌。
更糟的是,体内的憎魄竟在此时离体而去——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刻,纵有通天本领,也无力反抗。
阴山老妖眼中杀机暴涨,将巨叶化作一柄长剑,剑身龙吟震耳,光芒暴涨如烈日。
长剑破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刺刑天心口!
“噗嗤——”利刃入肉,鲜血喷涌。
刑天捂住胸口,血沫从嘴角溢出。阴山老妖握着滴血的长剑,一步步逼近,眼底满是癫狂:“今日,便取你头颅,祭我千年修为!”
风雨中,一道身影疾奔而来。
陈若安刚摆脱拂月的纠缠,便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手中剩下的半坛酒脱手落地,碎裂声惊破雨幕。
“刑大哥!”她扑上前,将刑天紧紧护在怀里,泪水混着雨水滚落,“你撑住!别吓我!”
刑天勉力抬眼,唇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示意她莫慌。
阴山老妖看着相拥的两人,心头百感交集,喃喃自语:“你终究……不属于我。”
可转瞬,他眼中只剩狠戾。
良机难得,绝不能让刑天活过今日!老妖足尖一点,再度扑来。
陈若安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他。
她指尖一扬,鬓边的玉簪陡然爆发出璀璨的白光,与此同时,体内星木之力轰然爆发,一道碧色光柱冲天而起,竟将阴山老妖震出十丈开外!
老妖踉跄落地,手中长剑瞬间枯萎成灰。
他望着陈若安,眼中满是惊骇:“想不到……你的星木之力,竟能克制我的蟠桃叶!”
不甘的怒吼响彻雨幕,阴山老妖化作一道黑烟,仓皇遁走。
湖底深处。
水犁静静伏在寒玉之上,体内灵石光芒万丈,柔和的光晕笼罩着身侧的魔君,一边压制他体内失控的三魂七魄,一边缓缓修复他的伤躯。
魔君脸色憔悴,靠在石壁上,耳畔却反复回响着陈若安的哭喊——“刑大哥,你不能死啊!”
那般痛彻心扉的牵挂,放眼三界,竟只有她一人。
这句话,如同一道暖流,撞碎了他心底冰封的寒寂。
魔界。
魔君指尖捻着一条青虫,正要喂给架上双目失明的乌鸦。
忽然,木架上的幻影珠陡然爆发出万丈霞光,流光溢彩,映亮了整座魔殿。
珠中光影流转,正是他日夜寻觅的身影。
魔君眼中闪过狂喜,将青虫喂给乌鸦,沉声道:“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斩月立在一旁,忧心忡忡:“魔君刚历生死劫,不宜孤身涉险,属下愿随行。”
“不必。”魔君摆手,声音冷冽,“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他顿了顿,又道:“古义那厮,还活着吧?去,杀了他。绝不能让五觥的主人,活在这世上。”
斩月心头一凛,明知是支开他的借口,却不敢违逆,躬身领命:“是。”
大海边。
战神望着近儿,眸中带着一丝忐忑:“这样的我,好吗?”
“很好。”近儿望着脚下的礁石,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你还记得这里吗?我们曾坐在这块石头上,晒太阳,看日出日落,无聊时便对视着,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战神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力道紧了紧:“自然记得。”
近儿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听着沉稳的心跳,鼓起勇气道:“喜欢你的感觉,从来没变过。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战神心头一暖,正要开口,一股浓烈的魔气骤然弥漫开来,周遭的海风都变得刺骨。
魔君凭空现身,玄黑长袍上绣着暗金魔纹,他抬手摘下身侧一朵野花,放在鼻尖轻嗅,眸光却精准地落在战神身上,声音冷冽如冰:“两千年前的今日,三界喋血。两千年后的今日,该做个了断了。”
战神眉头紧锁:“你的野心,从未停止。”
魔君将野花碾碎,花瓣碎屑随风飘散,如同他眼中的漠然:“你是三界仙力之源,杀了你,其他人不过是蝼蚁。”
“回头吧。”战神叹息,“纵使你一统三界,也只会生灵涂炭,天怒人怨。”
魔君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耸肩:“三界存亡,与我何干?”
战神恋恋不舍地松开近儿,眼底闪过决绝。唯有除掉这个魔头,他才能与近儿相守余生。
周身灵脉疯狂涌动,仙力暴涨如渊。战神抬手划破法印,伏魔剑应声出鞘,剑鸣震彻九霄。
“今日,便了结这场千年恩怨!”
魔君冷笑,掌心魔焰翻腾,竟直接将战神卷入自己的魔域之中。
魔域之内,黑云压顶,阴风怒号,一颗遇危石悬浮半空,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战神目眦欲裂,握紧伏魔剑,如一头暴怒的雄狮,直冲魔君而去。
他掌心一扬,仙气浩荡,化作一个苍劲的“人”字,正气凛然,光耀四方。
魔君亦不甘示弱,魔功运转,黑气翻涌,凝成一个狰狞的“魔”字,邪气滔天,吞噬日月。
“人”与“魔”二字轰然相撞!
刹那间,魔域震颤,山崩地裂,三界六域仿佛都在这一击下摇摇欲坠。
最终,黑气吞噬了白光,“魔”字碾压而过,战神口吐鲜血,身形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节节败退。
危急关头,近儿猛地抬手,按在胸口。
一枚温润的女娲石自她体内飞出,流光闪烁。
她咬破指尖,一滴精血落在石上,口中默念咒语。
女娲石爆发出璀璨神光,穿透魔域壁垒,将身负重伤的战神卷了出来。
近儿顾不得周遭震荡,扶起昏迷的战神,足尖一点,化作一道流光,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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