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内部，四种秩序之力开始共振，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夜鹰深吸一口气，将意识沉入胸口。那里，两颗秩序之种如孪生星辰般缓缓旋转。她按照陆清玄的指导，先引导左侧那颗——那颗在沼泽中作为净化火种使用后陷入重伤休眠的种子。
休眠的种子像一团微弱的金色光晕，在她的意念牵引下，缓缓脱离生命本源。剥离的痛楚比想象中轻微——或许是因为种子本就处于半离体状态。光晕飘出胸口，悬浮在她面前，光芒黯淡但纯净，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接下来是右边那颗。陆清玄的声音在夜鹰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这是你力量的主要来源，剥离时会非常痛苦。用你母亲教你的呼吸法，将意识聚焦在一点上。
夜鹰点头，看向身旁的薇拉。母亲被暂时冻结在时间减缓的法阵中，体表的晶体化蔓延速度降低到原本的十分之一，但仍在缓慢进行。薇拉对她微微点头，眼中满是鼓励，那眼神让夜鹰想起小时候学走路时，母亲在前方张开双臂的样子。
夜鹰闭上眼，开始运转母亲教过的守望者冥想法。意识如潜水般下沉，穿过情绪的表层，抵达生命本源的最深处。在那里，右侧秩序之种扎根于她的灵魂土壤，根系蔓延到意识的每个角落，像一棵参天大树。
剥离开始。
剧痛如亿万根针同时刺穿灵魂！
夜鹰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同时渗血。她感觉自己的正在被撕开，一部分根本性的东西要被硬生生扯走。视野中出现无数破碎的画面：第一次觉醒秩序之种时的惊慌，父亲在实验室摸她头时的温暖，母亲哼唱摇篮曲的轻柔，罗铁教她用刀时的严厉，战斧讲粗俗笑话时的豪爽……
稳住！陆清玄低喝，心念之晶分出一缕金光，护住夜鹰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
夜鹰咬破嘴唇，血腥味让她保持清醒。她不再抵抗痛苦，而是像陆清玄教的那样，将痛苦想象成一条湍急的河流，而她是河中的顽石——水流冲刷石头，石头会被磨圆，但不会被冲走。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终于，右侧秩序之种完全脱离！
它悬浮在空中，光芒比左侧那颗明亮数倍，像一颗小太阳。夜鹰瘫软在地，感觉前所未有的空虚——仿佛生命被掏空了一半。她体内只剩下微弱的秩序余韵，以及守望者血脉带来的基本感应能力。
做得好。陆清玄抬手，将夜鹰的两颗种子引导到身前，与自己的心念之晶构成三角阵型。
接下来是薇拉。
时间减缓法阵中，薇拉对女儿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主动催动体内的本源种子。这颗种子与她的守望者血脉完全融合，剥离的难度比夜鹰更高。但薇拉早有准备——她将意识沉入种子的最深处，触发了某个预设的分离协议。
那是林逸尘当年植入的设计：在必要时，种子可以相对无痛地分离，但会带走宿主的大部分生命力。
薇拉体表的晶体瞬间加速蔓延！从胸口蔓延到脖颈，再到脸颊！她整个人几乎要被完全封入晶体之中！
母亲！夜鹰惊呼。
别担心……这是……必要的代价……薇拉的声音通过意识连接传来，越来越微弱，小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本源种子从她胸口剥离，是一颗完美的、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晶体。它脱离的瞬间，薇拉的意识陷入深度昏迷，身体完全晶体化，化作一尊淡金色的水晶雕像。
时间减缓法阵自动解除——失去了活体的生命波动，阵法无法维持。
母亲……夜鹰爬向水晶雕像，泪水滴落在晶体表面，却无法渗透进去。
她还活着，只是意识被封存了。陆清玄沉声道，十二个时辰内，如果我们成功逆转蚀渊，她就能恢复。如果失败……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现在，三颗种子齐聚：夜鹰的双籽（一重伤一完好）、薇拉的本源种。
周文远。陆清玄转向黑袍人，该你了。
周文远一直静静看着整个过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听到陆清玄的话，他才抬起左手，掌心托着那颗暗红色的污染种子。
净化它，需要承受种子内三百个痛苦灵魂的记忆冲击。周文远平静地说，你们谁来做？
我来。夜鹰挣扎着站起，我的两颗种子是引子，由我来引导净化过程最合适。
你现在的状态——
我还撑得住。夜鹰眼神坚定，而且，这是我的责任。
周文远看了她三秒，点头：好。那就开始。
他将污染种子抛向空中，夜鹰立刻引导自己的两颗种子迎上。三颗晶体在空中碰撞，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结构。陆清玄的心念之晶悬浮在三角形中心，作为转化核心。
净化开始了。
污染种子内部，三百个痛苦灵魂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出！那是三百段不同的人生，三百种不同的绝望：有母亲眼睁睁看着孩子被蚀能吞噬的嘶吼，有战士在战场上被同伴背叛的愤怒，有科学家发现自己的研究导致世界毁灭的崩溃，有普通人失去一切后选择自我了断的麻木……
这些记忆化作实质性的精神冲击，疯狂涌入夜鹰的意识！
啊——！夜鹰抱头跪地，指甲抠进头皮，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三百个人的痛苦在她脑海中同时上演，每一种痛苦都真实得像是她亲身经历。
陆清玄全力运转心念之晶，试图过滤、缓冲这些冲击，但效果有限。净化过程的核心是共鸣理解，夜鹰必须真正理解这些痛苦，才能引导它们转化为秩序能量。
坚持住！陆清玄喝道，想象你是旁观者，不是承受者！你是镜子，反射痛苦，但不吸收痛苦！
夜鹰咬紧牙关，按照陆清玄的指导，努力在意识中构筑一道观察之墙。她让自己站在墙后，看着墙外三百段人生如走马灯般闪过。她感受他们的痛苦，但不让自己被痛苦淹没。
这很难，非常难。
尤其是当她其中一段记忆时——那是一个小女孩的记忆，女孩的父亲是进化之家的早期研究员，因为反对活体实验被灭口。女孩被抓住，改造成情绪采集器，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了七年，直到灵魂被抽入这颗种子……
那个女孩的脸，夜鹰见过照片。
是周文远的女儿。
周周，六岁，死于大灾变第二年。
夜鹰猛地转头看向周文远。
黑袍人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他也了那段记忆——净化过程中，所有参与者都能共享这些痛苦记忆。周文远脸上的晶体脉络剧烈闪烁，暗红色血液从眼角、鼻孔、嘴角渗出。
周……周周……他低声念着女儿的名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净化过程因为这段记忆的出现而剧烈波动！污染种子表面的暗红光芒突然大盛，试图反噬！
稳住！陆清玄全力输出秩序能量，不能让它失控！
夜鹰强忍头痛，将意识聚焦在那段关于周周的记忆上。她没有试图驱散它，而是……接纳它。她想象自己抱着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轻声说：不怕了……都不痛了……睡吧……
奇迹发生了。
那段记忆中的痛苦情绪开始减弱，转化为一种淡淡的、释然的悲伤。暗红光芒中分离出一缕金色，融入夜鹰的两颗种子中。
像是连锁反应，其他记忆中的痛苦也开始减弱。人们临终前的怨恨、愤怒、绝望，在夜鹰的共鸣理解中，逐渐转化为解脱、释然、甚至……感激。
净化加速了。
污染种子的颜色从暗红转为暗金，再转为淡金。三小时后，当最后一缕暗红被驱逐时，它已经变成一颗纯净的、散发着温和金光的秩序之种。
第五颗种子，净化完成。
夜鹰虚脱倒地，意识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的两颗种子飞回体内，但光芒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它们消耗了太多力量。
周文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脸上晶体脉络的光芒暗淡了许多，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破碎、重组。
陆清玄收起心念之晶，脸色苍白如纸。连续的高强度施法，让他的道基裂纹又扩大了几分。
但第一步，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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