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金陵气弈
第一部：龙脉隐痛
第4章：《地脉的伤痕》
（起）
研讨会上那场短暂却锋芒初露的交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方圆与陈青鸾之间漾开了无形的涟漪。此后几日，方圆依旧埋首故纸堆，授课、整理资料，一切如常。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偶尔在校园中与陈青鸾相遇，对方投来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与质疑，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仿佛在重新评估他这个“故纸堆里的助教”。
他知道，言语的机锋终究苍白，若要真正说服陈青鸾这般秉持科学理性之人，乃至找到修复龙脉的可能，必须拿出更确凿的“证据”。这证据，不在书斋，而在山川大地之间。
这日，他借口需实地考察古地名与地貌变迁，向系里告假半日。换上便于行走的布鞋，将几件不起眼的小物件（包括那枚温润的土性残石）揣入怀中，便悄然离开了校园。
他的目的地，正是紫金山南麓，那条规划中的“陵园路”即将破土动工的区域。
（承）
出了中山门，喧嚣渐远。沿着尚未完全硬化的土路向紫金山方向行去，周遭景色由市井转为郊野。冬日的山峦呈现出一种沉郁的苍青色，林木疏朗，鸟鸣稀少。越靠近山麓，空气中那股源自地底的滞涩与压抑感便越发清晰。
他并未沿着大路直行，而是凭借灵觉的指引，偏离主道，循着一条几近荒废的、被枯草覆盖的古道，向着山势起伏处攀爬。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土，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枯萎的清冷气息。
在一处视野相对开阔、能俯瞰下方大片待开发谷地的山坡上，他停下了脚步。此地正是他通过图纸推演出的、龙脉被“陵园路”规划线路横切的关键节点之一。
他屏息凝神，寻了块表面平整的青石盘膝坐下。双手自然垂放于膝上，指尖轻轻触及身下冰凉的岩石。闭上双眼，识海之中，《山河社稷图》的虚影缓缓浮现，与脚下这片古老的山川建立更深层次的连接。
不再是之前在校园内的模糊感应，此刻，他仿佛将耳朵贴在了大地的胸膛上，“听”到了那清晰而痛苦的脉搏——
地气，本应如同人体经络中的气血，沿着山势走向，温和而持续地流淌、交汇，滋养万物。但在此处，一股庞大、冰冷、带着人工雕琢锐气的“金铁”之意（代表着规划道路的走向与即将深埋的地基），如同一条狰狞的伤疤，蛮横地撕裂了原本和谐流畅的气脉网络！
他“看”到，地气流转至此，如同奔流的江水遇到了凭空出现的钢铁堤坝，被强行阻断、扭曲。一部分气息被迫改道，冲撞着周边的山体岩层，引发更细微的紊乱；另一部分则淤积在此，不得疏解，如同人体内的瘀血，渐渐散发出沉闷、腐朽的意味。而那象征着金陵王气的煌煌金紫之气，途径此地时，亦明显黯淡、涣散，如同被抽去了筋骨。
这便是龙脉的“哀鸣”，非是玄虚之感，而是真实不虚的能量滞涩与损伤！
（转）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感知地脉创伤，试图更精确地把握其范围和深度时，一阵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震动，顺着地底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浸。
不是地气自然的流动，也不是山石滚落。那是一种规律的、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隐约的金属摩擦声，来自下方那片待开发的谷地。
方圆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只见谷地边缘，不知何时已然立起了几顶军用帐篷，一些穿着工装和少数穿着类似军服的人员正在忙碌。几台简陋的勘测设备架设在那里，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台依靠人力操作的、沉重的机械钻探机！那规律的撞击声，正是钻头冲击岩层所发出的！
他们已经开始了前期的地质钻探！而且，看那钻探的位置，恰好就在他感应中地脉受损最严重的那条“伤疤”线上！
一旦钻探完成，获取了所谓的“地质数据”，大规模的施工便将紧随其后，届时，龙脉的创伤将彻底固化，再难挽回！
一股紧迫感涌上方圆心头。
他必须阻止，或者至少延缓这个过程。但如何阻止？凭借什么去说服那些相信数据和机械的工程师？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钻探机旁。
陈青鸾。
她依旧穿着利落的工装，外面罩了件深色的风衣，正拿着图纸，与身旁一个工程师模样的人指着钻探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她的眉头紧锁，似乎对某些数据或情况并不满意。
忽然，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射向方圆所在的山坡！
四目相对，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和稀疏的林木。
陈青鸾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被浓重的疑惑与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所取代。她显然认出了这个在研讨会上与她辩论、此刻又出现在这敏感区域的史学系助教。
（合）
方圆心中暗叹一声，知道避无可避。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长衫上沾染的草屑，神色平静地迎向那道审视的目光。
陈青鸾对身边的工程师交代了几句，便独自一人，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山坡走来。她的身影在冬日荒芜的山坡上显得格外清晰而充满力量感。
方圆没有动，只是静静等待着。山风拂过，吹动他青衫的衣角，也带来下方谷地中钻机持续不断的、如同敲打在龙脉伤口上的沉闷声响。
他知道，又一次交锋，即将在这紫金山麓，在这龙脉隐痛之处展开。而这一次，不再局限于理论的辩驳，更关乎眼前正在发生的、实实在在的“破坏”。
陈青鸾越走越近，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只有属于工程师的严谨与质询。
“方助教，”她在距离方圆数步之外停下，声音带着山风的清冷，“我想，你需要一个解释。”
(本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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