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黑湖水面,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玻璃映成晃动的暗绿。阿瑞斯醒来时,发现汤姆已经坐在窗边书桌前,羊皮纸铺满桌面,墨水瓶开了三个颜色。
“计划需要细化。”汤姆头也不回,羽毛笔在纸上划出精准线条,“戈德里克山谷的魔法防御随时间变化,我们得计算每个节点的最佳突破时机。”
阿瑞斯走近,看向那些图纸。不是简单的地图,是三维的魔法能量流动态模型——汤姆用不同颜色标注了邓布利多的防护层(深蓝)、格林德沃留下的后门(灰白),以及山谷本身的自然魔力脉络(淡金)。
“你画了一夜?”
“四小时十七分钟。”汤姆的笔尖停在一个旋转的符文阵列上,“这里,玫瑰园东南角,每天日出时刻会有三分钟的魔力潮汐低谷。如果我们……”
他忽然顿住,转头看向阿瑞斯。晨光斜射入室,在阿瑞斯刚醒时凌乱的白金色发丝上镀了层毛茸茸的光边。汤姆的手指无意识抬起,悬在半空一秒,然后轻轻拨开那缕垂到他眼前的头发。
“如果我们什么?”阿瑞斯问,声音还带着睡意。
汤姆收回手,笔尖重新落回图纸:“如果我们能在魔力低谷时切入,用你的血盟共鸣作为钥匙,理论上可以无声打开玫瑰园的石板。”
他的语气恢复专业,但阿瑞斯通过契约感知到那一瞬间的波动——某种柔软的东西,像清晨窗玻璃上的雾气,存在过,又消散。
“理论上的风险呢?”
“三层。”汤姆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山谷有自己的意识。平斯夫人给的笔记本提示过:‘埋葬者会成为真相的一部分’。我们挖掘的不仅是记忆,可能是活化的魔法实体。”
“第二,埃弗里家族。阿布拉克萨斯今早传讯,他父亲打听到魔法部有个‘特殊监察组’正在监视霍格沃茨通往戈德里克山谷的飞路网节点。”
“第三……”汤姆的手指在空中虚画出一个符文,那符文闪烁一下就碎了,“时间本身。比利尔斯的预言——‘山谷会打开信’。我们无法控制触发时机。”
阿瑞斯走到桌边,手指抚过图纸上山谷的等高线。羊皮纸纹理粗糙,墨迹未干,蹭在他指尖留下淡蓝痕迹。
“那就让时间成为我们的盟友。”他低声说。
汤姆挑眉。
阿瑞斯抽出一张新羊皮纸,开始列清单——不是计划步骤,是他们已经拥有的东西:
1. 斯拉格霍恩的快乐记忆水晶(情感锚点)
2. 海格的护法石(物理防护)
3. 平斯夫人的血迹笔记本(历史线索)
4. 比利尔斯的鳃囊草汁液(生存保障)
5. 马尔福的政治庇护(外部屏障)
6. 汤姆的魔法解析能力(技术核心)
7. 契约的同步屏障(感知屏蔽)
8. 血盟的本质共鸣(钥匙)
每写一项,他的眼神就更亮一分。
“我们一直在想‘缺少什么’。”阿瑞斯放下笔,异色瞳在晨光中清澈如洗,“但格林德沃说得对——呼吸不是准备,呼吸就是行动本身。我们需要的氧气,已经全部在这里了。”
汤姆看着那张清单,沉默良久。然后他忽然笑了——不是那种计算性的微笑,是真正的、带着少年气的笑,嘴角弧度自然,眼角有极淡的纹路漾开。
“你让我想起一年级时的自己。”汤姆说,手指轻敲桌面,“那时我总觉得要准备好一切才能行动。后来发现……永远不会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刻。”
他站起身,黑袍下摆在晨光中划出弧度:“那就今天开始整合资源。第一站——”
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上午十点。
魔药教授今天异常安静。他没有展示新收藏,没有炫耀人脉,只是安静地煮一壶茶。茶叶在银壶里舒展,散发出薄荷与柠檬混合的清香。
“快乐记忆水晶的用法,我查到了。”斯拉格霍恩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醒什么,“它不仅是回忆载体,更是一个情感坐标。如果你在山谷里迷失——不是地理意义的迷失,是情感层面的迷失——捏碎水晶,它会带你回到那段快乐的‘原点’。”
他将一个小巧的银链吊坠推到阿瑞斯面前。吊坠里封着那团银色雾气,金色光点缓慢流转。
“但只能用一次。”斯拉格霍恩抬起眼,那双圆胖脸上的眼睛此刻深邃得不像他,“因为快乐……是最脆弱的魔法。一旦作为工具使用,就会失去纯粹性。”
阿瑞斯接过吊坠。银链冰凉,水晶温暖,矛盾的温度在他掌心交融。
“您为什么帮我这么多?”他问出了想问很久的问题。
斯拉格霍恩的茶勺在杯沿敲出轻响。三下,停顿,又一下。
“因为阿不思是我最尊敬的同事。”教授终于说,声音带着罕见的郑重,“也因为……很多年前,我做过一个选择。那时盖勒特·格林德沃第一次来英国,在一次纯血家族的聚会上。”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的重量:
“他展示了某种……危险的魔药理论。在场的其他巫师都感到不安,但我被那种才华迷住了。我私下找他交谈,给了他一些关于古代魔法植物培育的笔记——那些笔记本不该给外人。”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茶壶里水汽蒸腾的微弱嘶声。
“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斯拉格霍恩的声音更低,“阿不思和他……走向了对立面。而我总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因为欣赏才华就轻易交出那些知识,如果我能更警惕一些……”
他没有说完,但阿瑞斯懂了。这不是师生间的愧疚,是同事间的负罪感——一个旁观者,因自己无意中可能助长了悲剧的苗头,而在几十年后依然背负的重量。
“那不是您的错,教授。”阿瑞斯轻声说。
“但它是我的责任。”斯拉格霍恩站起身,走到储藏柜前,取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瓶,里面是种奇异的、如液态彩虹般流转的药剂,“福灵剂的改良版,我自创的。不是带来幸运,是让你在关键时刻……看清所有选择的代价。”
他将瓶子塞进阿瑞斯手里,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用三十年研究出这个,就是希望如果有人再次站在选择的十字路口时……能比我当年看得更清楚。”
离开办公室时,汤姆在走廊里说:“他在用魔药弥补当年的判断失误。很斯拉格霍恩的方式——用物质解决道德困境。”
“但这次他给的是真东西。”阿瑞斯握紧玻璃瓶,药剂在瓶中如星云旋转,“也是真话。”
下午两点,禁林边缘。
海格等在那儿,校袍还是短一截,露出沾满泥土的龙皮靴子。他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藤编篮子,盖子用皮带扎紧。
“我找了一夜。”海格的声音闷闷的,甲壳般的黑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护法石只能防黑暗生物,但山谷里可能有不属于‘生物’范畴的东西。所以……”
他解开皮带,掀开篮盖。
里面不是石头,是三只……发光的蘑菇。每只都有巴掌大,伞盖呈半透明,内部有细密的、如神经网络般的蓝色光脉在搏动。
“月光菇。”海格小心地捧出一只,“只在满月夜生长在古老魔法遗址附近。它们能感应‘非生物魔法实体’——就是平斯夫人说的,那些活化的记忆或者……别的什么。”
蘑菇在他掌心发出柔和的蓝光,光晕如呼吸般明灭。
“怎么用?”汤姆问,难得地对魔法生物材料表现出兴趣。
“挂在腰上。”海格示范,“如果靠近危险的东西,它会发出警报性闪烁。越危险,闪得越快。”他犹豫一下,补充道,“我试过,靠近尖叫棚屋时它差点把自己闪炸了。所以……很准。”
阿瑞斯接过篮子。月光菇很轻,触感像湿润的天鹅绒。他抬头看向海格:“谢谢你,鲁伯。”
海格的脸瞬间涨红,手指绞着过短的袍角:“没、没什么。你们……平安回来就好。”
他转身跑进禁林,巨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影间。
汤姆看着篮子里的蘑菇:“他在用他的方式守护你。最直接,最不设防的方式。”
“也是最重的。”阿瑞斯轻声说。
傍晚,图书馆禁书区入口。
平斯夫人像往常一样坐在高台后,羽毛笔在借阅簿上沙沙作响。看见他们,她只是抬了抬眼皮。
“笔记本第五十七页。”她说,声音干涩如旧书页,“我昨晚用显形咒处理过,出现了新内容。”
阿瑞斯翻开血迹笔记本。第五十七页原本只有地图,现在多了几行小字,墨迹是暗红色,像刚写下:
“当埋葬者成为真相,真相也成了新的埋葬者。循环往复,直至有人愿意停止挖掘,开始倾听。”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玫瑰园第三块石板下,除了盒子,还有一面镜子。别看太久。”
阿瑞斯抬头。平斯夫人正盯着他,那双总是严厉的眼睛里,此刻是学者面对未知时的纯粹专注。
“我研究霍格沃茨的魔法古籍四十年。”她缓缓说,“从未见过自我进化的魔法记录。这本笔记本……它在回应你。”
“回应什么?”
“回应你决定‘倾听’而非‘挖掘’。”平斯夫人合上借阅簿,“魔法有自己的意志。有些真相选择被揭开,有些真相选择被理解。你选了后者,所以它给你更多线索。”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副银框眼镜,镜片薄得像不存在。
“看镜子时戴上这个。能过滤大部分认知污染——如果你非要看的话。”
阿瑞斯接过眼镜。镜框冰凉,刻着细密的如尼文,翻译过来是:“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深夜,有求必应屋。
所有“氧气”摊开在地毯上:吊坠、药剂、蘑菇、眼镜、鳃囊草汁液、护法石、马尔福的联络徽章、汤姆的魔法图纸、还有那张写着三行信的复制羊皮纸。
阿瑞斯坐在这堆馈赠中间,左眼下链纹微微发烫。血脉通道那端,邓布利多传来平稳如常的波动,格林德沃则是期待的寂静。
“还缺一样。”汤姆说。
“回信。”阿瑞斯接话。
他抽出新的羊皮纸,羽毛笔蘸墨,停顿在空中。
写什么?怎么写?
他想起那三行信。想起灰烬画面里年轻巫师们对视的眼睛。想起斯拉格霍恩的负罪感,海格的纯粹,平斯夫人的专注。想起汤姆在晨光里拨开他头发的手指。
笔尖落下。
他没有写长篇大论,只写了三行——与那封信呼应:
“我看见了你们的孤独。”
“也看见了孤独中的彼此。”
“现在,我来了——不是作为传说的一部分,是作为见证传说继续的人。”
落款:阿瑞斯·菲尼克斯
写完,他将羊皮纸卷起,用那根从锡铁盒里找到的、褪色的墨绿色丝带系好——那是当年捆信的丝带,还残留着极淡的雪松与羊皮纸气味。
汤姆全程安静看着。当阿瑞斯系好丝带,他才开口:
“决定什么时候触发?”
“满月夜。”阿瑞斯说,“当魔力潮汐最低,当山谷最安静,当孤独……最清晰的时候。”
“那时他们也最能听见。”
两人对视。契约同步率悄然跳动:97.3% → 97.6%
窗外的钟声传来。倒计时第十天,结束。
阿瑞斯将所有馈赠收进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皮袋。每放一样,他就在心里说一句谢谢——不是对空气说,是对那些馈赠背后的人。
吊坠(斯拉格霍恩):谢谢您守护最后的快乐,与诚实的负罪。
药剂(斯拉格霍恩):谢谢您用三十年熬制的清醒。
蘑菇(海格):谢谢您最质朴的守护。
眼镜(平斯夫人):谢谢您知识与边界的赠予。
最后,他拿起那封回信,手指抚过墨绿色丝带。
谢谢你们,他在心里对血脉两端说,谢谢你们留下足够多的氧气。
也留下足够深的海洋。
皮袋合拢时,链纹同时传来两端的波动——不是信息,是某种近乎释然的频率。
仿佛两位父亲在说:
去吧,孩子。
去完成我们没能完成的事。
但要记得呼吸。
记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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